第68章

景行之寫完了信, 封好了□□給汪莊。

汪莊接過信,忽然道:“小景先生,那些人想要把你從那個河堤面推下去,一旦你從哪兒落下去,毀的就是臉和前途。我覺得幕後之人心思惡毒,如此輕輕揭過只怕他們尚不知悔改。”

汪莊習武, 習慣做事不留餘地。把人打疼了, 日子才安生。

景行之聞言,卻想到程謂彎下的背, 還有今日那個素不相識的屈家男人露出的略帶忐忑的讨好笑容, 道:“我不是原諒他們, 是看在他們爹的面子上。”

“總覺得自己也快做爹了,心裏更軟了吧。”景行之捂捂胸口,覺得自己還真是行事軟化了許多。

而汪莊聽得這話,想到自己……

他快三十了, 還沒成親, 沒個婆娘或者夫郎,更別提……娃了!

他沒爹,可那個教養的他的老頭,不也像做爹的人一樣嘛。能為了他落下自己的面子, 甚至做些往日裏不屑或者鄙視的事。

汪莊同感道:“做爹是不容易啊。”

“對吧!”景行之想到自己家将來的小寶寶, 臉上浮現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現在就開始愁怎麽教養孩子了,真是甜蜜的負擔啊!”

汪莊簡短地道:“我去送信。”他想, 自己是不是該找個被窩裏的人了,不然老覺得小景先生欺負人。

*****

不知道是不是熊孩子都卧傷在床,景行之接下來在漢南府的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除開等信有些焦心,外加見不到柳方不自覺焦慮,其他都好。

——肚子大了一點,是多大一點?

——寶寶的四合院有了,他們的當然也有了。

——還假裝吃寶寶的醋,偏偏信裏自己一小半都在說寶寶的事,太假,不過景行之覺得還是可愛。

——聽說老頭兒不愛吃飯?寫上幾個老人家适合吃的菜色送回去吧。你在家裏揣着小的,照顧老的,也要注意休息、照顧好自己。

直一到漢南府的第四十六天,景行之在六房打完了轉。

程謂聽到方師爺的彙報,甚至很想把人強留下來。還是想到景行之比他受歡迎多了,有點兒怕被反架空權力,這才自個兒又滅了心思。

“行之賢弟,六月還未到,不用再留幾日了嗎?”看着道別的景行之,程謂挽留道。

景行之輕輕搖頭:“已經叨擾多日了,放心不下家中和老師。暫別程兄,來日再聚!”

景行之給自己努力加班一番後,終于已經可以提前回家了。

程謂也只是禮貌地留一留,就答應送他離開。

反倒是六房的人,覺得這個小老弟出手大方,辦事利落,組織着給辦了個送別宴。

當然,送別宴期間無數小蘿蔔頭是肯定要出現的。

景行之只能勸說他們,孩子都是聰明孩子,別指望太多,然後一人給了一個摸頭殺。

但無論景行之怎麽說,他們都是不會信的。

前些日子趙經典升官了,原因是他們家大憨憨在外面救了個小姑娘,是個王爺家的嫡女,人家王爺為了酬謝直接送趙經典去做了七品的縣太爺。

從□□品一躍到七品正官,何等福氣?!早不來,晚不來,偏生在景行之摸頭後,誰還信景行之摸頭沒用。反正不管有用沒用,摸了你再走!

景行之苦笑不得,要不是六房的日子給他印象都不錯,他寧願早點溜走,也不想被一群小孩子包圍。

很快,到了最後的離別日,景行之的行李翻了一倍,好些都是別人送他的禮物。

景行之能怎麽辦,只能多雇傭幾輛車,一大只隊伍向着碼頭駛去。

“汪汪——”

車離了漢南府府衙五裏地後,一只黑色的狗在行李堆上站了起來,有些無措地叫了起來。

狗頭茫然無措地四處打量,最後聳動着鼻子,繞過擋路的簾子,朝着自己最喜歡的人類所在的方向跑了過去。

“汪汪!”黑狗沖下馬車,朝着隊伍第二輛車跑去。

汪莊正騎着馬呢,差點把狗踩到,急匆匆避開不知死活的黑狗,震驚道:“等等!這狗怎麽來的?不是府衙的那條黑狗?”

汪莊的手下回道:“莊哥,好像是從後面的車上跑下來的,睡着躲了一路,我們沒瞧見!”

黑狗才不理這些聒噪的人類,聞到近在咫尺的熟悉味道,笑着跳上了馬車,尾巴搖得和裝了馬達似的。

景行之正看着書,一只狗頭猛地探進了簾子,狗頭朝着他的腿蹭了過來。

“嗚嗚汪——”狗狗叫聲溫柔許多,撒嬌似的。

景行之也很奇怪這府衙的狗怎麽跑了過來,他摸着黑狗的腦袋,探出頭問汪莊。

得知狗是自己偷偷躲上來的,景行之苦笑不得。

這都走出來好一陣了,折回去送狗要錯過船,不折回去就和偷了人家的狗似的。

景行之吩咐道:“莊哥,讓人快馬去送個信,讓人到碼頭上領它回去。這狗他們辦案找東西用得上,不是普通的狗,不好帶走。”

黑狗聽着這話,像是感覺到了嫌棄似的,嗚嗚嗚着将往景行之身上倒過去,是一只五十斤的寶寶無疑了。

景行之一拍它大屁股:“起來起來,你沒洗澡!”

汪莊聽着動靜直笑,自己騎着馬往回跑了一趟。

等汪莊再回來,身後卻是沒跟個人,也沒跟匹馬。

汪莊敲敲景行之的馬車窗框:“小景先生,這黑狗剛和別人家母狗生了五只狗崽子,府衙那邊說你要是喜歡就帶走它吧!這狗最近鬼精鬼精的,沒好吃的就不想幹活!”

這下子,景行之的行李裏又多了只油光水滑的大黑狗。

輾轉到了書院門口,被景行之摁着洗了澡的大黑狗咻地從車上跳下來,汪汪大叫,似乎是好奇這是什麽地方。

方窈君吓了一跳,躲到了方啓晨身後,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麽,又把柳方拉到自己身邊。

擋在前面的方啓晨好笑:“這狗眼神清明,又是從車裏下來的,不會咬人的。”

正說着話,景行之從車裏下來,上前給了老頭一個抱。

“聽說你最近吃膩了那幾道新菜,又不愛吃飯了。”

方啓晨:……

方啓晨胡子一抽,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胳膊。果然還是熟悉的小弟子,讨厭的管家公。

抱完了方啓晨,景行之又揪了一下老頭兒一抽一抽的胡子,直到方啓晨瞪大眼了,景行之才抛下他,牽住柳方的手,笑着跟柳方和小師妹說話。

方窈君高興地報喜,一張小臉笑得像小花開了:“師兄,方哥哥懷上寶寶了!”

景行之朝着柳方看過去,柳方也正好看過來。

我們早知道了。

不過這不影響高興的氛圍,景行之牽着人往裏走,聽着小哭包師妹笑嘻嘻地說着最近好玩的事,也聽着柳方說起最近發生的事,一身的疲憊盡去,腳步都輕快起來。

不過走着走着,景行之發現了不對。

他轉過頭:“我們好像把老師忘了。”

方啓晨氣呼呼地站在馬車邊上,一臉嫌棄地道:“老夫看着他們搬東西,你一身臭味,快滾回去洗澡吧!”

景行之路上奔波,柳方揣着崽,方窈君還小,方啓晨心想自己可不得擔起這個擔子嘛。至于被忘在腦後,他一點都不生氣,至多就是把心思放到弟子課業上,免得在外的一個半月白白度過。

方窈君笑嘻嘻地看了眼師兄和夫郎牽緊的手,知趣道:“我留下看着爹爹,師兄你和方哥哥先回去吧!”

丢下了行李,也撇開了老的小的,景行之笑着湊到柳方耳邊道:“兩人世界了!”

柳方下意識看向肚子,景行之跟着看過去,又笑着道:“哎呀!是三人行!”

******

此處有平凡喜樂,別處的人卻不高興得很。

好比寧雍遠,他知道屈家的纨绔子弟們被集體關了禁閉,屈偉平也被關在了家裏。

至于關禁閉的原因,據說是屈家的人在老窩漢南府得罪人了,族裏覺得要好好關關這些兔崽子,索性一鍋端。

被關禁閉前,屈偉平打聽到屈勇志被打了,就知道事情給屈勇志辦砸了。但因着屈勇志沒把他抖落出來,這才沒往屈勇志哪兒送訓斥的信件。

不過對着寧雍遠,屈偉平還是送了信過來。

信上道:小侯爺啊,你坑得我好慘!那個人可不是什麽小人物,我屈家吃大虧了!同時屈偉平瘋狂明示,小侯爺啊,你看什麽時候帶我撈點好處,安安我的心?

寧雍遠想到屈偉平的信,就氣不到一處來,脾氣越發暴躁,在家裏打了好幾個下人。

事情辦砸了,還想找他要好處。一個離了環水的景行之,随意找些人動手也能直接把人給毀了啊!

“草包果然還是草包!你想燙死我啊!”

過了快一月,想起這事來還是生氣的寧雍遠摔了手裏的熱茶,指桑罵槐道。

下人顫巍巍地跪在地上,頭“砰砰砰”地往地上磕:“小的錯了,小的知錯了,這就給少爺換一杯!”

“哼,沒有下一杯了。你給我滾出去侯府!”寧雍遠一腳踹在這下人臉上,把心裏的郁氣揮發出去。

離着鄉試的日子近了,而明年春天就是春闱,那人又有着那樣一個老師,寧雍遠心裏慌了。

寧雍遠這麽暴躁,也引起了吳雙喜的注意,不過吳雙喜一時也猜不到為什麽寧雍遠脾氣這麽差。

她府裏再管得嚴,兒子身邊的親近人那是掌控不了的。那是寧海波給安排的知趣人,心裏向着寧雍遠這個真主子。

此時恰好屈偉平一個月的避風期過去,他穿着紫色的袍子,朝着鎮遠侯府走了過來,讓下人往門房哪兒遞了帖子,說自己要見小侯爺。

下人送信過來,寧雍遠黑着臉,掃了眼自己房裏的博古架,冷笑一聲:“讓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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