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景行之說得其他人都好奇地支起耳朵, 但卻聽不到什麽聲音。他們可沒有景行之的耳力。

孫經典撓撓耳朵,忍不住懷疑自己:“是我年紀大了嗎?我怎麽沒聽到什麽哭聲……”

話落,孫經典看向景行之,不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小聲點的動靜都聽不見了,這才被屈家的小子挑着欺負。

不想其他人也是一臉懵, 紛紛道:“我也沒聽見哭聲啊……”

“下官也是……”

景行之被所有人看着, 摸了摸鼻頭。——他忘了,自己是個挂佬!

“可能是我聽錯了, 剛剛聽到了, 現在又沒聽到了。大家半專心辦公吧, 莫為了我一句話耽擱了正事。”景行之笑着說話,說完低頭繼續翻手裏的資料。

其他人聽了,也笑笑,接着專心幹起活來。

直到下值的時辰, 那些離府衙後面官眷住的地方近些的衙役, 聽到了動靜跑來閑聊。衆人這才知道——真的有孩子哭得特別慘!還是他們家大人唯一的幼子,居然被大人扒了褲子痛打,簡直不可思議!

許中棋在時,程謂壓着程歡, 是因為程餘樂太草包, 程謂也舍不得下狠心去管,所以只能讓程歡也沒個正事幹,整日裏混來混去, 免得來日搶了程餘樂的風頭。

但程謂縱是壓着程歡,也就是不給他好的資源培養,打是從沒打過小孩的。這回打孩子的消息一出來,衆人甚至都不肯信,還是衙役發咒賭誓才讓人驚得張大了嘴,合都合不攏。

工房裏,大家七嘴八舌讨論起程謂為什麽打人,他們這位大人分明涵養不差,今日卻像是爆發了脾氣,只怕這段時間難伺候了。

就在衆人疑惑時,程謂的人過來請景行之過去。

孫經典看着景行之離開的背影,忍不住猜測,會不會是小公子犯了糊塗,攪和進了不該攪和的事裏。打孩子的最可能的理由,可不就是孩子翻了大錯。

孫經典也是老官了,雖然不知道真相,但官場上培養出來的敏感,讓他隐隐覺得事情和景行之可能有關系。

*****

府堂。

程謂看着景行之,想到程歡對這個無辜少年的牽連,心裏湧起一陣愧疚。

在他看來,許中棋的事,實在不怪景行之。甚至程謂還得感謝景行之,找到了害死程餘樂的真兇。不過因着他和許中棋成親多年,做了多年夫妻,感謝也就沒談。

這些都是自家的糟心事,程謂沒想到程歡會把這份過錯算在景行之身上,從這事上也能看出程歡大概沒把程餘樂當做過哥哥,讓程謂心裏免不了心寒。

“行之賢弟,你坐下吧。”程謂嘆氣道。

景行之坐下,問道:“程兄,你喚我有什麽事嗎?”

程謂聽了這話,苦笑着用手抹了把臉:“為兄是找你來跟你道歉的……你河堤上遇到的事,動手的是屈家的下人。可程歡和那幾個下人的主子見過,那些人敢動手,和程歡脫不了關系。”

“我下午打了他一頓,打算等兩個月後他傷口養好了,就把他送到苦寒的邊疆老家去,讓他吃吃苦頭。”程謂道,“之後兩年我也不會讓他離開老家,免得擾了賢弟眼睛的清淨。”

“是我程謂教子無方啊!還請賢弟莫怪。”

程謂站起身,鄭重地朝着景行之彎身作揖道歉,聲音懇切。

男人的腰板,可就是面子,為了讓景行之原諒程歡,程謂算是把自己的老臉豁出去了。

景行之側過身子,然後去扶起程謂,道:“程兄,你這麽鄭重做什麽,他一個小輩,我原諒他就是。這事兒你不說,我都不知道呢!”

不是程謂自己說,景行之真不知道事情後面還有程歡的摻和。程謂要真想攔住不把程歡露出來,景行之肯定拿不到什麽證據。這裏是程謂的漢南府,他有這個底氣,可程謂面上和心裏都過不去,寧肯真心實意地道歉,抛下自己的面子。

“這不是說不說的事,是孩子确實做錯了。我舔着臉自己處置了,再來告訴賢弟,其實已經在偏向程歡這小子了。”程謂臉上都是歉意,說着手摸向懷裏,摸出一個荷包塞給景行之,“這些僅做為兄的歉禮,給賢弟壓壓驚!”

十年清知府,萬兩雪花銀,程謂出手道歉,當然要對得起自己的面子。荷包一到手裏,就知道裏面都是不起眼但很值錢的銀票。

景行之錯愕,然後推拒道:“程兄,這不行!我不能收!”

程謂神色嚴肅,推拒回去:“這份禮你必須收!不收為兄心裏過意不去!”

“不行不行。”

“必須收,你收下吧,你收下為兄才能心裏舒坦些!”

“真不行,我不能收。”

“就當是給為兄治治心病。”程謂板起臉,一臉“你不收我就生氣”道,“行之,你再推拒,就是不原諒為兄!”

景行之也嘆氣一聲:“唉……,程兄說如何,便如何吧。”

見景行之收了銀票,程謂心裏舒服了不少,同時對于真心不想收自己銀子的少年更為欣賞。

程謂在心裏道——“行之此等品性,也怪不得座師要收為弟子,我不如也!”

******

景行之離開程家,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子。揮退下人,他獨自進了房間。

坐在桌子前,景行之從懷裏把程謂塞的荷包拿了出來,拆開荷包。

荷包裏是一疊銀票,數目不多,十張。

景行之看着這十張銀票,露出了微笑。因為這十張,每張是一千兩。

他心道:“我原諒你了,歡歡!”

景行之笑着把銀票裝好,準備帶回家去,充實一下自家單薄的家底。

出來一趟,竟然花錢之外,還能倒掙好多銀子,小方方一定會佩服他的。

景行之想到柳方看星星一樣看着自己,心裏湧起酥酥麻麻的感覺,恨不得讓“歡歡”再出來打他幾下。屆時,又可以從程賢兄那裏得到一個真金實銀的道歉。

就喜歡程兄這樣的人,道歉從不在口頭上哔哔,行動上也做到了真心實意。

當然最主要的是,景行之下午聽了兩刻鐘的“隔壁孩子的慘叫”,心裏知道程歡的屁股怕是遭了大罪了。這一點上,景行之知道程謂沒糊弄他。

熊孩子挨了打,景行之本身還牽着程謂的人情,這裏算他們揭過去了也無妨,至少如此老師哪兒肯定就不用為了程謂出力。景行之可不信,程謂讓他過來歷練,老師沒給許好處。

正在景行之收好剛到手的萬兩銀子的時候,下人敲門說有人來拜訪他。

景行之撓撓頭,問道:“誰啊?”用上拜訪這兩個字,可顯得肅穆多了。

下人道:“他們說是屈家的,應該是府中大戶屈家。”

來的人是不是別個,正是屈勇志的爹。

屈勇志挨打,就加被封的鋪子,那都是給景行之背後的人看的,可景行之這兒他們還沒道歉呢。于是屈家就把屈勇志的爹派來了。

屈勇志的爹一把年紀,覺得自己了道歉挺掉面的,心裏很想回去把屈勇志打死了事。

不過出乎他意料,景行之的态度還不錯,客客氣氣地收了道歉的賠禮,然後還和氣地讓人把他送走。

等走出了院門,屈勇志的爹才回神,念叨道:“明明挺客氣一個小公子,那狗崽子怎麽想的,跑去欺負這種好人家的小公子!”

“按理說,這樣的小公子也不會和人起矛盾,我得回去問問屈勇志那玩意兒!”

屈勇志惹的麻煩太大,連他親爹都不肯叫個親近名字,嘴裏不是“狗崽子”就是“屈勇志”全名。

******

屈爹回到屈家,直接去了屈勇志住的院子裏。

房門還是破的,沒人給修。

屈爹直接踏了進去,先罵了屈勇志幾句,把家族舍出去的利益點明,讓屈勇志知道家裏為他付出了多少,他這個老子也差不多割肉喂崽了。

可他口氣不好,把被打個半死的屈勇志自然聽不出個好,甚至在心裏聽着這些罵聲,愈發恨起了程歡和屈偉平。

程歡跟他說是小人物,屈偉平給的消息也是不起眼的人。結果他惹到了惹不起的人,起碼一年都得躺在床上,像個廢人一樣,他能不恨嗎?

可屈勇志也讨厭他爹,下手這麽狠,讓他心涼不已,導致屈勇志對屈家也沒了好感,恨不得大家一起去死。

屈勇志心一狠,本來打算把屈偉平交代出來的想法也止住了。屈偉平比他還蠢,就讓屈偉平接着作死,看他會不會把屈家作死!

屈勇志看着他爹的眼裏一片冷意,惹得屈爹更為惱火,口氣極不好地問道:“人景小公子,你怎麽惹上的?老實交代!”

屈勇志垂下臉,玩世不恭道:“就看着不順眼呗,以為是個小人物,還找程歡問了下,結果就這樣了……”

“就看人家不順眼?”屈爹氣得半死,要不是看着屈勇志半死不活,鞭子險些又上手。

******

另一處,景行之數完了又多出來的五千兩銀票,還有二十錠金元寶,帶着初出人父的操心,高興地給柳方寫信。

——寶寶在京城的四合院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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