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認親

姬鴻漸初時還覺得奇怪,在見到姬行涯面上的朵朵緋紅之際,他一陣輕笑,松開他擺在姬行涯肩上的手。

肩上失重,姬行涯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強掩着心裏的不舒服,姬行涯正欲行禮回去,卻聽到姬鴻漸的聲音。

“你退下罷。”

冷然一語,随即那女子卻仍千嬌百媚地嗲聲道:“可是閣主不是說過要留奴家過夜的麽?”

姬鴻漸鷹眸微眯,聲音仍是雲淡風輕:“……過夜與性命,自己選罷。”

說罷,便将提籃放到桌上,坐在桌邊食指輕叩起桌子,一下、兩下……

前一刻尚媚色流露臉上的女子見狀登時面色一變,再顧不得撒嬌求寵,甚至連在屋裏穿衣都不敢便半裸着抱着一堆衣物像是逃命般的跑出這暖意十足的屋子。在經過姬行涯身畔時,那女子恨意十足的目光瞪向姬行涯。

心中暗自為這女子覺着可憐,可姬行涯又為姬鴻漸這一點舉動心中一跳。

“你進來罷。”

遲疑下,姬行涯顫着身子邁入屋內,他想着該不該關門,思索之下還是轉身,伸出他一雙被凍得通紅的手遲緩地關上房門。

屋裏燃着暖爐,裏面大抵還加什麽香料,使得屋中暗蘊香氣,掩去了情潮氣息。那甜得有些膩的氣味,姬行涯聞不大習慣。

緩緩地走到桌邊,沒有姬鴻漸的吩咐姬行涯也不敢擅自坐下。感覺着姬鴻漸如炬的目光給,姬行涯無措地低頭,無意識地看着自個兒那雙紅櫻為他縫制的新鞋,新鞋沾了雪,入道暖屋裏雪化作水,新鞋有些濕。

“呆站着做什麽,不坐麽?”

“……沒有閣主的吩咐,我不敢坐。”

姬鴻漸哼道:“不怕生死的人還會怕這些瑣碎之事?”

生死自然不怕,卻獨怕讨你的嫌。

心裏的話自然說不出口,姬行涯未說什麽,小心翼翼地拉開一張凳子,坐下。

對面響起點兒動靜,姬行涯小小地擡擡頭,見到姬鴻漸打開提籃,拿個壽包送進嘴裏。

他吃了。

姬行涯心中暗自歡喜。

“你知我今日壽辰?”

“……嗯,紅櫻姐告訴過我閣主的壽辰。”

姬鴻漸淡應聲,沒說話。暖屋裏頭只有姬鴻漸的咀嚼聲,除此之外便沒有別的,靜得教姬行涯幾乎快要聽見自個兒的心跳聲。

姬行涯幾是鼓足勇氣:“……好、好吃嗎?”

姬鴻漸擡眼看姬行涯一眼,面上陰晴不定的教姬行涯又不自覺地低下頭,心想姬鴻漸會不會覺得他太自以為是。他不由得覺着窘迫萬分,一邊後悔自己作甚要問這話,一邊想要從這兒離開,一邊又希望姬鴻漸留他久些。

實是坐立不安,姬行涯分明仍是覺得有些微冷,背脊上卻冒出細細的汗水,教他覺着有些濕冷,不舒服地動動肩。

半晌。

“尚可。”

姬行涯尚未能反應過來,他愣怔下,好一會兒方才回過神來,他擡頭,只見那人斜眼看着他,眸中閃爍着一絲危險。

“是紅櫻教你的?”

“……不是的,是自己學的。”

“距離那女人送你上山應該也有十二年罷?”

“是。”

姬鴻漸聞言冷哼道:“五歲小兒自學成才做得如此手藝?哼,背後若是無人,只怕是不成。”

自然說不得前世那點事情,姬行涯斂眉,心想也罷,姬鴻漸願意如何想便由得他去想罷。

這輩子這人性格乖僻難以捉摸,姬行涯自認摸不透,本就不期望能讨他的歡喜卻也不想讨嫌。

上輩子姬行涯也不是沒見過相似的人,這些人最不喜歡別人奴顏婢膝。

尋思着自己的行為指不定在姬鴻漸眼中就是在讨好他,姬行涯只得喃喃道:“閣主若是不喜,以後……我不做……便是。”

那人看着他:“男子漢大丈夫如此唯唯諾諾,也可稱得上是我姬鴻漸的兒子麽?”

“什麽?”

這實在說不上是受寵若驚。

按姬行涯那只做他三日父親的男人的意思來說似是要将他過繼給姬鴻漸的,其中原因為何姬行涯不知,可姬行涯對姬鴻漸是那種心思,自然不想與之做什麽父子的。

姬行涯未表現出歡喜,聰明若姬鴻漸,即時便挑眉道:“怎麽?不歡喜?”

自然歡喜不起來。

姬行涯內心自相矛盾,為姬鴻漸肯正眼看他而歡喜,卻又為這加之于他們二人身上的世俗關系而難以歡喜。

“要當我兒子可不是這般容易的,你卻還敢不歡喜。”

“……不、不是不歡喜,只是……驚訝。為何父親又突然轉變心意?分明之前……連見我……都心中生厭。”

“初見你時,确實面目可憎。”

雖說是心知肚明的事,可從這人口中說出卻又實是傷人至極。

前世加之今生十二年,種種苦楚委屈乍時浮上心頭,心中酸楚教姬行涯眸間竟微有濕潤。也不知今日是哪根筋搭錯,竟是一時忍耐不住眼淚落地,他輕抽抽鼻子,想想自己斷絕情根,幾世向來都是性情淡薄慣的,可次次落淚皆是因此人而哭,如此一想心中更是酸楚不已。

“你哭?”

姬鴻漸略顯吃驚,怎的都想不透怎的自己還未說過什麽便無端端地惹這小子的淚花。

“男、男兒有淚不輕彈,行涯……未、未哭。”

姬鴻漸話音中的訝異教姬行涯更覺羞恥,他支支吾吾地說着,可帶着淚花的面龐與帶着哽咽的聲音哪裏騙得過人。

姬鴻漸自是不信的,他勾唇輕笑着走至姬行涯的身側,一把抓住姬行涯的下巴使力擡起。

姬行涯生的面紅齒白,她母親容貌極好,繼承其母七八分姿色的他自然不會差到哪裏,那雙當年教姬鴻漸看就會心中不舒服的妖媚眼睛此刻充着淚花瞧着水盈盈的,略顯可憐,姬鴻漸心中不由得覺着有些有趣。

長指探探,指腹輕刮過姬行涯面上水印,姬鴻漸将他被淚水染濕的指腹湊到姬行涯面前,他唇角含笑打趣道:“這不是淚是什麽?你可莫說是我屋子漏,雪正好下到你臉上化。”

“……那、那是因為……”

姬行涯素來寡言,他詞窮,怎的都想不出該如何打诨過去。尴尬不下,又被這人如此強抓着臉閃不開,他只恨自己淚腺太弱,結果就将自己這般糗樣暴露在此人面前,只怕日後是要給這人看不起、更讨他的嫌。

姬鴻漸倒是未露出什麽嫌惡之色,反倒是饒有趣味地給他抹淚打趣道:“自己還說什麽男兒有淚不輕彈,你現下這樣子,只怕說你是我兒子都是無人會信,說是我女兒許還會有人信罷。”

“父親本就無意認我,此刻肯認我作女兒,也算得上是行涯的福氣。”

這是姬行涯的氣話,些許自暴自棄與自嘲在裏頭。

姬鴻漸好笑道:“愛哭不止,氣量也小。”

“……”

姬行涯無言,仿若覺得自己在被姬鴻漸看笑話,覺得難堪至極,他即時就想掙開姬鴻漸的手走人,奈何姬鴻漸力氣之大豈是他這麽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可比的,一見他要逃,姬鴻漸甚至擒住他的手。

“逃什麽?”

仿若記起調情時的戲碼,姬行涯紅着臉暗罵自己的心思,他咕哝道:“……不逃……做什麽……”

也不知哪裏好笑,也顧不得姬鴻漸會否生氣,姬行涯不由得暗生悶氣。

早從紅櫻那裏知曉今世的這人喜怒無常,如今一見倒果然如此。

那人該是知道姬行涯在生氣,卻是半點不在意,見姬行涯無意要逃,他松開擒住姬行涯的手,一把抓住姬行涯的衣後領輕而易舉地将他提起。

仿若是只小貓小狗被一把提起的感覺着實丢人得很,尚只有十二歲的姬行涯身高至多就是到姬鴻漸的胸口,被提起的他雙腳不得着地,雖試着掙紮,卻也是徒勞無力。

男人将他扔到床上:“自己脫鞋子,我尚未睡過,乏得很,有什麽要抱怨的待我睡醒再聽你一一牢騷。”

“可、可我睡過。”

“外頭雪大,我怕摔疼我的寶貝閨女。”

姬鴻漸嘲諷着褪去他的亵衣,露出他精壯結實的上半身。

姬行涯本想還嘴的,可見到這一幕時喉嚨不由得一陣幹澀,只覺得一陣羞臊。唯恐自個兒的心思要暴露在姬鴻漸眼下,姬行涯手腳利索地脫鞋子衣褲。

屋裏的暖爐生得很暖,但只着亵衣亵褲的他仍是覺得冷得很。

仿若是個未經人事的新婦要與自家相公洞房似的,他心中暗自緊張,像個屍體似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只身體忍不住地瑟瑟發抖。

“畏寒還穿得這麽單薄。”

姬鴻漸嘴角勾勾,他上到床,拉過一旁暖實錦被蓋上他與姬行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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