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習武
外頭傳來了一聲聲的敲門聲将姬行涯生生地驚醒。
睜眼看了下外頭天色,瞧着尚未時辰還頗早,約莫是辰時,至于是辰時幾刻倒是不能那般清楚。
姬行涯向來是巳時起的,如今這個點一般也是無人會那樣不識相地敲門吵他。何況自五 日前起,即便到了巳時也不會有人再敲門進來為他準備梳洗水了。原因倒也沒有什麽,就是出自這個此刻死死環抱着他睡得死沉的男人。
姬鴻漸接連着過了幾日不近男色亦不近女色的日子,姬行涯感嘆之餘心中正甜着呢,哪曉得五日前在姬行涯準備要上床歇息的時候,姬鴻漸叩響了他的房門。
本還以為是有什麽要緊事,卻哪裏想得到竟是那人習慣了身邊有溫香軟玉陪他睡覺,如今突然一個人睡不習慣睡不着,于是便想到了他這個兒子,決定過來與兒子好好地加深下父子感情、一道睡覺。
姬行涯自然是不肯的。
不說姬鴻漸是在盤算着什麽,至少姬行涯待姬鴻漸的心思不似尋常兒子該對父親有的,一道睡在一起什麽的,姬鴻漸許是能睡得香甜了,可他注定是睡不好的。
雖是硬着心不肯答應,然姬鴻漸又是何許人也?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末了,還是姬行涯服了軟。
那人的睡相還算好,夜裏也不會發出什麽怪聲,就是喜歡摟着姬行涯睡覺,偏還是摟得老緊,逃也逃不開。都不知道這人在想什麽,睡夢裏頭還能力氣那樣之大……
到了次日,紅櫻照着往常帶着侍女來他房裏為他準備洗漱用具與早膳,卻不想那一點聲音驚擾到了姬鴻漸。姬鴻漸興許是有些起床氣的,習慣了午時才醒的他卻平白無故糟了一個多時辰被吵醒,心情不愉快得很,一些戾氣誰都察覺得出。
姬鴻漸的作息時間改不過來,姬行涯只得作罷,改作遷就姬鴻漸。他便吩咐了紅櫻她們,讓她們以後到午時再帶梳洗用具過來伺候,他仍是巳時初刻醒,只是不起身地躺在榻上發發呆、偷偷看看那人的面孔,一看看到午時三刻,直到那人醒了這才一道起身梳洗。
溫水擦過臉,适才尚是未徹底清醒的男人陡然又是往常那副看慣了的模樣,待到姬行涯也梳洗好了,姬鴻漸這才與他一道去吃了些中飯,稍作歇息,然後便帶他去姬鴻漸專用的練武堂練功。
練武堂分兩間,一間外室,一間內室,內室是姬鴻漸用來閉關的,姬行涯雖是好奇卻因姬鴻漸未表态而沒能進去。
照着姬鴻漸所教的一般,姬行涯按吩咐在姬鴻漸面前耍出一套劍法。
這套劍法姬行涯依稀有點印象,是一個早沒落的武學世家的劍法。此劍法當真是為應和那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設計的。一招一式要求的都是快很準,淩厲殺氣盡藏劍風之間,若修習得法,要殺人于無形也不在話下。
如此絕學若非那世家後人天賦不濟不能将之發揚光大,只怕今日鼎足于江湖之上的幾名家中也要有那世家的名字罷。
這樣百年前的古籍也不知道姬鴻漸是如何收來的,一邊疑惑着這問題,姬行涯一邊又暗自疑惑姬鴻漸既然教他武功,為何不教自家門派的,卻非要學別人家的。
他疑惑,卻不好開口問。
學得好尚且罷了,關鍵他因根骨原因此刻學得不好,若問了這樣的問題難免會教人覺得他吃着碗裏瞧着鍋裏。
姬行涯這輩子也有閑暇時紮過馬步,權算是為了鍛煉身體。也正是因為見姬行涯下盤紮實,因而姬鴻漸便跳過了基礎,教起他劍法。
雖是初學,可要驅使這身體打功夫卻是意外地難。同前幾世一樣,尋常的行動倒是沒什麽,一旦習到功夫,這身子便仿若不是他的了。一套功夫耍下來,姬行涯已是氣息紊亂,他偷瞄了眼不遠處的男人,當真是不出他意料之外,姬鴻漸眉頭緊皺在一起,神色看着極其不好。
姬鴻漸不由自主地那衣服下擺蹭了蹭他滿是手汗的手:“……我……不具天資,枉費父親一番心血,教父親失望了。”
姬鴻漸不語,只手指輕敲桌面。
那是他心情差極時會做的動作,往往敲滿十下,教他不快之人便會即刻斃命。
姬鴻漸從的雖是救死扶傷的工作,可手上血腥也沾染不少。姬行涯常擔心長此以往下去,姬鴻漸會落得下阿鼻的下場,而他再沒有本事救他。想到姬鴻漸指不定這輩子結束後要受盡折磨,姬行涯便煩憂得很,只差要勸姬鴻漸念上幾句阿彌陀佛,給佛祖磕上幾個頭才好。
自然,這是沒什麽用的。
一下、兩下……十下。
姬行涯暗想自己要死了,便下意識挺直了腰背,可等了許久,那人也沒什麽動靜,只皺眉打量着他。
沉默在他二人之間飄散,氣氛差得緊,姬行涯額上滑落一滴汗。
“哼,你以為我要殺你?”
“……難道不是麽?父親的習慣,敲十下必殺人。”
姬鴻漸一怔:“你又知道了?”
“……每次……偷看父親,十次之中□□次父親都在敲桌。”
說罷,姬行涯不由得抿唇,目光游移着,才擦過的手又是汗涔涔的。
姬鴻漸鷹眸微眯,審視的目光停留在姬行涯頭頂。
半晌,姬行涯忽地覺得姬鴻漸周遭的氣場似是柔和了許多。
“你也是傻,只因為你武功練不好我就傻你,未免太暴虐了些。”
姬行涯很想反駁一句難道你不暴虐嗎,不過還是沒說出口。
姬鴻漸嘆氣:“你也是奇怪,分明天資聰穎,怎麽耍出來的功夫就這樣的?人家是快狠準,你是慢柔散。招式架子尚是如此,要你練到內功心法豈不是完了?”
豈止是完了,大概……是要經脈盡斷而亡的罷。
他與姬鴻漸都是被老天爺除名于修真界之外的人,若是世上沒有江湖這個局,姬行涯想他們幾世因果大抵便會大有不同。
轉生為人第一世,姬行涯雖察覺了自個兒身子骨不同第一世,可為了那人還是執意入了一個武學大家。十數載聞雞起舞,雖根骨不佳,卻因勤而能補拙,他師父好不容易這才答允教授他內功心法。
第一層時只覺身子不适;第二層運功便是氣血翻湧;好不容易撐上第三層,他便經脈盡斷、五髒俱裂,死相難看非常。
再轉世,他依舊被那人牽扯進江湖局裏。又是十多載苦練,再練內功,感覺又是與前世一致,上到新一重境界,仍是一樣。
有了前世的教訓,姬行涯便不敢再練了,更是清楚原來他不單只修真不得,就連習武都不可能。
“行涯根骨不佳,教父親失望了。”
總說不出實情,便只得再三道歉。
姬鴻漸招手,姬行涯上前一步,被汗濡濕的手被姬鴻漸一把抓住,随即他便感覺有鼓真氣自他二人接觸的那一片開始湧向他四經八脈。
知道姬鴻漸這是在做什麽的時候姬行涯直覺便要抽手,奈何姬鴻漸不讓。
姬行涯本是有點兒擔心會被姬鴻漸給看出什麽蛛絲馬跡的,可他再一想姬鴻漸不可能修習法術,哪裏可能察覺到什麽特別的。
姬行涯偷瞄着姬鴻漸,只見姬鴻漸皺了下眉頭,咋舌道:“倒是奇怪了。”
姬行涯心裏一緊。
“也罷,根骨不佳習不得武功便習不得罷。”
只以為自己是教姬鴻漸失望,那人沒了耐性。姬行涯握劍的手收了收力氣,他連忙道:“父親,我、我可以練的……”
姬鴻漸聞言發笑,伸手覆上姬行涯的手,将劍自姬行涯手中抽走,也不顧姬行涯滿手的汗便輕輕搓揉起姬行涯的手。姬鴻漸聲音傲慢得很,面上也盡是無謂:“以我無名閣的家底,要你一世衣食無憂又有何難處,即便你沒有武功傍身,有我在你身邊總也不會教我以外的人欺負上你。”
姬行涯本是有些感動的,可是再一想姬鴻漸最後那句話,登時又覺着有些感動不起來。
“……這意思……是父親要欺負我?”
“閨女和媳婦兒是用來寵的,兒子卻是用來欺負的。先前我說你是我閨女,你老大不樂意,如今卻覺得做閨女的好了?”
不論閨女還是兒子,他都不樂意,因為他另有小心思。
“……沒有。”
姬行涯淡應着,怎麽都想象不出姬鴻漸将一個人往死裏寵的景象。他想象不出,竟是全然未覺姬鴻漸說着要欺負他,可自始至終都是寵他的。
姬鴻漸打量着姬行涯這看似低眉順眼然實是不服又有些委屈的模樣,嘴角悄然勾起:“武功你便練着,權當做強健身體,也不必太勉強。”
“是。”
姬行涯低應着,可心裏卻是沒有一丁點兒要就此作罷的意思。
一如前幾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