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冬季天黑得早,雨夾雪吹在窗戶上發出破碎的微弱撞擊聲,醫生拔下病人手背上的細小針管,迅速按上酒精棉花,随即将那只白得連皮下血管都清晰可見的手交給梁琰,叮囑他按一會兒防止出血。
管家明叔送醫生走時正好碰上程韻來家裏,她從車上下來,穿着一件格紋的長款呢子大衣,左手抱着什麽藏在懷裏。
“表小姐,”明叔詫異的喊道:“這麽晚你怎麽來了?”
程韻沖他笑笑,戴着絲絨手套的右手虛掩在額頭上,踮着腳跳過小水窪,三兩步上了臺階,明叔趕忙把門敞開,她就這麽笑嘻嘻的跑進了屋。
“嘩,可真冷啊。”她邊說着甩了甩發,屋子裏暖和,肩頭的雪粒子很快化成了小水珠,這時才把左手的東西拿出來,白紙上一點兒也沒沾上水,只是捏得用力有些皺,她一邊認真的抻着紙一邊說:“我去公司找我媽吃晚飯,恰巧她說有份文件梁琰明天早上開會要用,我...閑着也是閑着,就給他送來了,他在家吧?”
明叔指指樓上:“在的,他最近都住家裏。”
程韻笑得很高興,脫了手套就要往樓上跑,忽然想起什麽,又回頭小聲問:“他是不是病了呀?我瞧見剛才那人手裏拎着藥箱子。”
“哦!”明叔一拍手,笑道:“我倒忘了告訴你,是他一個朋友發燒了,剛挂完水。”
“在...”程韻有些驚訝,虛晃着手指:“在他房間裏?”
明叔挑起眉聳聳肩,意思是啊,梁琰竟然讓人在他房間裏挂水,還睡在他床上了,明叔看着梁琰長大的,這個抱來的孩子脾氣有些古怪,雖然表面上被梁文隽教養得謙遜有禮,但其實從小到大和誰都不親近,且尤其讨厭別人進他房間。
程韻是梁姝的女兒,雖然梁姝被家族趕了出去,但梁文隽始終舍不下兄妹情義,梁姝不肯來主宅,他便常常讓明叔去接程韻來家裏玩。
小時候梁致和程韻兩個調皮鬼不信邪,偷跑進梁琰房間在床上用枕頭打架,梁琰比他們大,平常不管他們怎麽鬧都不生氣,他們闖了禍他也攬到自己身上,實在是個愛護弟弟妹妹的好大哥形象,但那次梁琰怒氣沖沖的揪着他倆的耳朵把他們扔出了房間,一點餘地也不留,後來梁致和程韻就不敢了......
床頭燈的暖光照在長發少年蒼白的臉頰上,眼角一顆黑痣在睫毛細碎的陰影裏更添了幾分病态,剛挂完整戴鹽水的手臂涼得發紫,梁琰坐到床邊捂着他的手,那只手指骨細長,掌薄且軟,是個沒福氣但有人疼的手相。
薄眼皮下眼珠不安的轉動兩下,腳猛一踏空,莊深驚醒過來,夢裏有人搶他手裏的畫,怎麽也掙不開,這會兒迷迷糊糊尚未分清夢境與現實,乍一瞧見身前有個人,就本能的弓身來作出防備,身子擡了一半認出這是梁琰。
“唔...”胸腔裏發出的一聲細小嗚咽。
手臂穿過被子,梁琰撈住他的身體直接把他抱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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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沒事了。”始作俑者溫柔的摟抱着他,沒有露出一點做了壞事的端倪,他親昵的撫着受害者的後腦勺,手指慢悠悠抄過柔軟發絲,待懷中人瑟瑟發抖的用力回抱住他,顫抖着嗓音叫他的名字,他才滿意的勾出一絲笑容,溫聲細語:“我在。”
“梁琰...”
“嗯,吓壞了吧,我已經報警了,只是不知道你的東西還能不能找回來。”他一邊說着一邊輕輕拍懷裏人的後背安撫。
莊深深信不疑,擡起頭時眼睛裏汪着一包淚:“謝謝你。”
一縷發絲沾在臉頰上,被搶得一無所有的小美人梨花帶雨在懷,梁琰低頭目光游移在那雙淡色的唇瓣上,眼神不由得晦暗起來,怕急躁把人吓跑,忍耐再三,終究只是親吻了眉心。
莊深蒼白的臉頰上浮起紅暈,他們抱得很緊,梁琰低聲說着安撫的話,還耐心極好的抱着人晃一晃,看起來真像那麽回事。
程韻站在門口,透着兩指寬的門縫看着他們,臉上笑容漸漸褪去,恍恍惚惚文件從手裏砸落在地上,驀然一驚,蹲下`身撿,門就開了。
梁琰沒什麽表情的俯視着她,等她尴尬的笑笑遞出文件,他已經把門掩上,豁然道:“程韻?你什麽時候回國的,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