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少年人的脾氣像夏季傍晚稍有不慎便愁雲席卷的陣雨,來得快散得也快,梁琰不過說了幾句哄人的話,連解釋也甚為敷衍,他卻輕而易舉就把堆積了幾日的怨憤消散了。
胃部隐約的灼燒感使昏睡的少年做起兒時舊夢,學校裏并非只有他一個人是單親家庭,但總是只有他一個人被欺負,弱者們從來不吝啬欺負更弱小的生命,他瞧見自己站在一群獨腿的少年中間,被肆意的推來搡去,接受着漫天辛辣的嘲諷。
“你看看他又穿了新鞋.....”
“他媽給他買的,哦不對,”壓低聲音擠眉弄眼:“換來的,躺着換來的。”
“咦~快別說了,真惡心。”
“......”
少年轉過頭去,高高在上的老師和家庭優渥的學生們圍在外圈,或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淡漠的看着熱鬧,或睜着一雙赤紅的眼鼓舞着更激烈的蠶食,他吶喊過,掙紮過,被打得鼻青臉腫,他伸出手去求救,卻得到不屑的白眼......
暴雨襲來,白球鞋邊聳拉着一株青草,葉片下挂着一只縮進殼裏的蝸牛,于是他終于學會為自己築起一層殼,冷漠的把自己與外界隔離。
莊淮長着一張典型的東方美人臉,細吊帶綢緞裙貼合着她玲珑的曲線,紅霞燒得天邊像要融化一般,她靠在門欄上點起一支細煙,煙絲燒得袅娜精致,遠遠看去就像她蔥白指尖的這支煙引燃了雲彩,燒得轟轟烈烈。
“媽。”
她略一垂下眼角,手指尚且別在耳畔,慵懶的眼神像看路邊一只可憐的小狗:“又被打了?”
他還沒來得及醞釀起一絲委屈,就看到一個男人紮着褲腰帶從屋裏出來,輕薄的褲料隐約能看到裏頭晃動的性`器。
“內褲髒了,放你這兒你給洗洗。”男人嬉皮笑臉。
莊淮瞅了兒子一眼,勾起妩媚的眼角一巴掌抽在那人臉上,嬉笑怒罵:“你叫聲媽,老娘就給你洗,好不好啊?”
少年低下頭覺得胃裏翻騰,所以啊,所以大家才這樣的欺負他,連他自己也沒辦法說出一句:“你們在冤枉我媽。”有多少次,他沖進廚房拿着刀企圖把踏進家門的男人全部吓跑,但他們只是露出一口發黃的牙,哈哈大笑。
“莊淮,你兒子長得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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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你娘的狗屁!再動他一下老娘把你閹了!”
搬走了,從溫暖的K城搬走,在他被醉酒的男人摸了臉頰之後,記憶中零星的一點母親的好,他其實都記得很牢,莊淮的一棍子,帶着淩厲的風聲,把那個醉鬼打趴在地。
可惜換了地方,莊淮仍舊是遠近聞名的騷`貨,莊深長到上高中的年紀,冷淡寡言的性格已經寫在骨子裏了。
他有時候也能理解那些欺負他的小孩,在這樣的落後小縣城裏,他本該和他們一樣落魄窮苦,卻總是衣着光鮮,莊淮愛好打扮自己,連帶着也總給兒子買新衣穿,街上幾個叫得出名字的專賣店,但凡來了新款,莊深總能第一時間穿上。
着實招恨。
就像他也總是羨慕班裏幾個家境優渥的同學,能幹淨敞亮的報出爸媽的工作,能落落大方的說出自家住宅區位置,羨慕與嫉妒本就同源,他早知道的。
很多年以後,他想起梁琰,覺得最初對他不惜壓抑着下自尊的熱愛其實很膚淺,就像自動轉向太陽的向日葵,一個紳士風度的公子哥突然降臨到他身邊給與他溫暖,他崇拜且珍惜。
只可惜他看走了眼,梁琰這個人,真是公子哥裏的一個異類,既不像他表妹程韻善良單純,也不像他弟弟梁致纨绔任性,他的心思簡直像裹了布澆了蠟還深埋在地下幾千米一樣難猜。
哦,不僅難猜,還吓人。
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約莫傍晚五六點的時候,他被枕頭邊的手機鈴聲吵醒,接起,是周楠助理打來的。
“你好,我是周楠,二十分鐘後有家裝公司會去你房間裝空調,如果還在睡要趕緊起床了。”
莊深懵了一瞬,這個時間為什麽突然來裝空調......
周助理貼心的補了一句:“這幾天很冷吧?梁先生下午來公司也說在家睡覺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