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或許是在大年初一這樣的團圓日子裏‘親人’被賦予了太溫暖的意義,小遲稀裏糊塗的就讓人進了門,自稱是表哥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看着他穿好衣物從卧室出來,看着他進了廁所洗漱,又看着他撐着拐尴尬的不知往哪裏走,不知該如何應對不速之客。

好在梁琰再熟悉不過他的性格,知道他此時沒了主意,也不捉弄他,兜裏掏出一個大紅包來直截了當的上前塞他手裏:“深深,新年快樂。”

小遲的手下意識往後縮去,只是梁琰給錢的手法甚是娴熟,等他反應過來,已經把那厚厚一個紅包抓在手裏了。

“以前年年都給的,拿着。”梁琰理所當然,盡管這話模棱兩可,有詐騙嫌疑。

“......”小遲木愣愣的,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表哥給表弟發紅包?這麽厚一疊摸着得有一萬了,還年年都發?他家鄉的習俗真夠粗犷的,不過,等等,他口齒不清的急問:“你喊我什麽?我叫深...什麽?”

“深深,”梁琰又喊了一次,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着他的臉,每一個表情變化都是在賭博,直到對方歪了歪頭,仍是一臉茫然,他才從兜裏捏出一張身份證,嗓音都低了下來:“莊深。”對方接過證件,嘴巴動了動,無聲的念了一遍那兩個字,梁琰的心跳便也随着那兩個字停格了一瞬。

“不記得了嗎?”梁琰見他費力思索的模樣,暗中捏緊了拳,緊得指甲蓋都白了,狠下心又道:“我姓梁,以後喊我琰哥就好。”就這麽臭不要臉的強行當了人家的哥,天知道他現在有多緊張,比古代盲婚啞嫁新婚之夜掀蓋頭還緊張,生怕一個不慎,下半輩子可就搭進去了。

遠方鞭炮聲若隐若現,老房子裏一個懵然思索,一個手心捏汗。莊深車禍撞傷了頭,現在一時半會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兒的,想多了腦袋會疼,犯惡心,但叫出這倆名字來倒真有點對上號的熟悉感了,他便确信無疑,沒錯,這是表哥,一定是了。

不鏽鋼拐杖猝不及防的跌在地磚上,莊深一頭撲在表哥的懷裏,喜極而泣,嗚嗚咽咽的喊道:“表哥...”梁琰一口氣猛然吸進髒腑,仰着頭只覺手腳發麻,心髒跳得如同起死回生一樣奮力,清脆的拐杖碰擊瓷磚聲,清晰無比的擁抱觸感,他緩緩呼出氣,克制着自己發抖的嗓音:“嗯。”

表親關系,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當日編這個瞎話不過是為了能有一個光明正大照顧他的名頭,梁琰來得匆忙又決絕,那日回到S城連夜辭去梁氏職務,辭職信遞交上去還沒正式批下來,倒是梁致和程韻以及一衆梁家長輩,公司元老快把他手機打爆了,周楠幫着處理他的財産,還得費力瞞着他的去向,忙得幾日沒合眼,恨不得把他從H城抓回來扔進這爛攤子裏,梁琰關機,換號,手段之無情令人發指。

他現在滿腦子只有眼前‘表弟’,帶他去醫院複診,陪他鍛煉右腿,親自下廚做飯,忙得不亦樂乎,夜裏睡在隔壁床上,心中又暗悔當日編瞎話只瞻前,未顧後,莊深日日在他身邊,他卻不能摸他親他,不能有任何逾矩行為,這正直表哥形象真夠操`蛋的,自個兒給自個兒下了個絆子,但他又有什麽辦法呢,還不是得定個鬧鐘明天早起給表弟煮粥。

細想當日莊深決絕離去,兩人關系已到無可挽回的地步,誤會多了謊話多了,就像一團線成了死結打不開了,而今能陪在莊深身邊,梁琰便覺得日子是偷來的,醫生說莊深要恢複記憶很難,莊深神色失落,梁琰都看在眼裏,他不知道該不該把舊事告訴他,有前車之鑒,他自然明白坦誠相待才是長久之道,但如何能既坦誠又不把人吓跑,他還得徐徐圖之。

得寸才能進尺,他深谙此道。

春節過後,莊深已經從最開始的拘謹慢慢放松下來,晚飯後梁琰拉着他去小區旁的公園裏走路,他抓着梁琰的胳膊,繞湖一圈,大冬天裏走得滿頭是汗,但已經能偶爾脫離拐杖走個幾步了,他心裏是高興的,大有健步如飛指日可待的錯覺,只是走多了腿還是疼,梁琰數着步數不準他得意忘形,回頭的路就背他走,每每莊深都覺得不好意思,梁琰就揀沒人的小路走,燈光昏暗,公園林子裏靜悄悄的,莊深伏在他背上,覺得表哥真是個大好人!

“琰哥,你娶老婆了沒有?”他忽然問起,笑笑的。

梁琰腳下一頓:“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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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

“怎麽?”梁琰颠了下胳膊,把他往上馱一些,假意攀談着:“你有?”

莊深把腦袋靠近,認真的問:“我有嗎?”

梁琰這才記起他是失憶的,立刻無情道:“沒有,你連喜歡的姑娘都沒,也沒姑娘喜歡你。”

莊深不說話了,梁琰這話說得好像他很差似的,他以前差不差他是不知道的,但現在他瘸了,眼睛也有一只半瞎了,一個男人身體這麽不好,确實以後不會有姑娘喜歡他了。

梁琰察覺到他的失落,清了清嗓子:“你還年輕...幹什麽?你急着娶媳婦嗎?”

莊深腦袋蔫蔫的靠在梁琰肩上,沉默半晌才搖搖頭,發絲蹭着梁琰耳廓,柔柔軟軟的刺得人心癢,梁琰微微彎起嘴角,幼稚的惡劣的暗自高興着,大步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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