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轉學生

“交出來。”戴着巨大藍色耳麥的黑衣少年拎着中年男子的領口，吸引了整個車廂人的視線。

目睹這一幕的宋央，原本以為這是最尋常不過的一天。如果不是媽媽生日，她回家一趟，這個點，她應該是在教室晚自習才對。

那她就不會成為這起暴力事件的觀衆。

這人動武之前，是和宋央比鄰而坐的，耳機的聲音開得很大，那個距離很好聽清，是在單曲循環酷玩樂隊那首《Viva La Vida》。

非常有力量的曲子，很符合這個人的外形。當時宋央暗自想。

事實證明，她的設想沒有錯。

“交出來。”少年重複了一遍。居高臨下盯着那個男的。

宋央手心微微出了汗，腦海裏還是開了個小差，覺得這少年大概變聲期延遲，聲音雖然清越，但是有點像女孩子。

把“交出來”聽了兩遍的中年男子，較為黃瘦，雖然身高和少年差不多，但是身形還是要魁梧得多，大概是這個原因，盡管此時此刻受制于人，卻依然有恃無恐，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你怎麽知道是我拿的？你哪只眼睛看見了。”

“不交是不是。”

宋央被少年這五個字裏蘊藏的寒意吓了一跳。

下一秒鐘，穿着連帽衫的單薄少年擡腳就踢在了中年男人的膝蓋上，使得他痛哼着跪了下去。而少年的攻擊并不因此而停止，一拳揍在人臉上，男子的右眼圈頓時青了，再接連踢了十數下，直到男子開始求饒…

“錢包。”少年的言語依然簡潔鎮定。

一旁的宋央卻連心跳都陡然快了起來。她擔心，要是把人打殘了，這個人怕是會有刑事責任。

被打得半死的人，抖抖索索從口袋裏将一個粉紅色的女士錢包掏了出來。

少年接在手裏，說了個長句：“再有下次，讓我遇見，哪只手偷的，哪只手就會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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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被松開之後，癱坐在地上，目露驚恐之色。

“滾。”

聽了這個字，如蒙大赦似的抱頭鼠竄，幾乎是連滾帶爬逃去了別的車廂。

周圍的乘客和宋央一樣，都還處在深深的震驚之中。

畢竟，這種級別的暴力事件，不是每天都能看到。

連帽衫少年将錢包遞給那個一直捂着嘴的上班族女郎，女郎接過去，結結巴巴說了聲：“謝、謝謝。”

錢包剛還好，就到站了。

“航空中學到了，要下車的乘客……”中英雙語播報的到站廣播，播音員的聲音十足甜美。

宋央就這樣目送那人雙手插褲袋下了車。

耳機裏的《Viva La Vida》又響了起來。

第二天從宿舍前往教學樓的路上，宋央和小夥伴們說起這件事。

“是個女的啊？”劉伶咋舌，“那麽能打？”

“對。”昨晚的地鐵事件，到現在，在她心裏還有點餘震。

“怎麽發現的？”劉伶問。

“有胸。”宋央比劃了一下。是的，下車的時候，看見側影，才發現“少年”其實是“少女”。

噗哈哈。大家都笑起來。

陳點點的聲音細細的：“要是我看到有人偷東西，偷完要下車，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怕我打不過人家。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頂多報個警。”劉伶吐了吐舌頭。

宋央點點頭，所以佩服那個人的勇氣。從早晨到現在，她的心情都非常好。然後事情就有點不對了。裙下一股洶湧之感，昭示着某個不太受歡迎的親戚提前造訪。

宋央剎住腳步，“你們先上去。我還要回宿舍一趟。”教室裏沒有備用的東西。

劉伶聽她這麽說，笑起來：“不是吧，你難道要睡回籠覺？這太不像你了。”

“不是。”宋央臉上發紅，“就是，那個來了。”

劉伶哦了一聲，意會過來，揮揮手往前走，“拜。”

宋央加緊腳步往宿舍走，争取在早讀開始前抵達教室。可是這一走動就更要了命，感覺又是一股熱浪。吓得她邁出了平素最嫌棄的小碎步。亦步亦趨地往宿舍走。

今早的風很溫柔，輕輕拂在人臉上，仿佛鬧騰良久，終于靜下來，不再暴躁的小孩。

洛城的氣候有跡可循，別的不說，高考之前一定會來暴風雨，激烈到什麽程度？宿舍樓一樓的下鋪幾乎都會被水淹。

這高考一過，雨也不再狂暴了，風也不再喧嚣了。

萬物歸一，又開始新的輪回。

作為洛市一中最新的高三生，六月九日那天清晨，宋央醒來時，覺得一陣迷惘，難道，就這樣猝不及防進入了傳說中的煉獄生涯？

可是真的開始了，發現也就那麽一回事。

大概這所高中平時就已經是大魔王的緣故。

洛市一中，又名振華中學，這牌子說出去吓死幾個人，但是身在其中，只會覺得惶恐，生怕自身不濟，玷辱了母校的威名。

來來往往都是腳步匆忙的學生。只有宋央，邁着小步子。與此同時，她也發現了迎面走來的一個，和她一樣優哉游哉的人。

這個人，她覺得似曾相識。在腦海迅速搜索了一下，自言自語了一句：“不會吧？”

一時間，她也顧不上禮貌與否，仔細從那人臉上尋找昨晚暴力事件中，那個見義勇為少女的影子。

挺像，但是不确定。

只怪昨晚沒看真切。

清晨和煦的陽光裏，這人左耳戴着誇張的耳釘，發型不似其他人的清湯挂面，短而亂，但是亂得好看，還挑染了幾縷蔚藍。

那個人好像也注意到她了，快要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停住腳步，對她挑了挑唇角：“喂，我就這麽好看？”

宋央有點震驚，對着陌生人可以用這麽熟稔的口吻說話，語氣還如此輕佻。此人大概是不良，心裏升騰起一絲反感。這個人，不可能是昨天那個小俠女。

宋央迅速挪開視線，幹脆一鼓作氣埋頭跑到了宿舍。

要了命了，宿舍也沒有備用的。

上次用完了，還沒有及時補充存貨。

宋央嘆了口氣，換了下衣服，捏着零錢去學校的超市。

距離早讀上課鈴還有五分鐘。

她恐怕要有史以來第一次遲到了。

可以說心情很不好。

随手拿了平時常用的牌子，就去櫃臺結賬。

感謝上帝，排在前面的只有一個人。

宋央默默拿着手裏的東西，心裏盤算着，手上的三張試卷待會兒怎麽分配時間。

不期聽到櫃臺小哥尴尬的聲音，“不好意思，我們這個pos機好像壞掉了，你能不能直接付現金？”

然後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怎麽就壞了？”

宋央耳根子動了動，擡頭一望，可不就是剛剛那個不良少女。眉頭微微皺了一皺。

“是你。”不良也發現了她。唇角漫上一個淺笑，再看了看她手上，笑意更深了幾分，“喲，‘排卵期’啊？”

宋央臉上刷地一紅，警惕地看了看收銀小哥，惡狠狠瞪了這人一眼。

現在可以完全肯定了，絕對不是那個人。

“啧。都說你們學校的女生溫柔，我看并沒有嘛。”不良說，“這麽兇。”

“你不結賬的話，我先好嗎？”宋央面無表情問了一句。

“結啊，幹嘛不結。”少女嘴咧開來，露出左邊的小虎牙。從兜裏掏出一張紙幣，遞給小哥，朝宋央努了努嘴，“連她一起。”

宋央一聽立即炸了，“你幾個意思？”

“你陪我聊天，我就幫你結賬咯，就這麽簡單。”那人聳了聳肩。

這個時候，宋央想起來班上最暴躁的許曉楓，他經常說的一句話是：“這種龜兒子，老子見一次打一次。打到他滿地找牙，再也裝不起逼為止。”這句話聽起來很粗魯，但是用在這個場景，很合适，非常合适。

不過宋央到底是能忍的那一種類型，強按怒氣将零錢遞給小哥，問了一句：“沒錯吧？”

小哥擦了擦額頭的汗，“嗯嗯，是的。”見宋央要走，爾康手喊了一句，“等等，掃碼。”

宋央沒辦法，退後兩步，将手裏的東西遞過去，容他掃掃，速度就跑了，也沒去管那個不良臉上玩味的笑。去廁所處理好，路過書聲琅琅的各個兄弟班級，往自己班走的時候，宋央心裏有一絲慶幸，幸好自己班上的孩子，哪怕性格差，但是對待學習從不馬虎，不會把一天之計在于晨的大好時光，用在去超市買飲料這種小事上。

幸好這個人只是偶然遇到，不是自己的熟人，不是自己的同學。

宋央是班長，在她看來，三年二班的每一個成員，都是親人。

幸而，班上沒有剛剛那種不成器的家夥。

到了教室落座，劉伶壓低了聲音和她講話，“聽說，來了兩個轉學生。都來三年級插班跟讀。”

宋央不動聲色打開語文書，沉吟了一下，“兩個而已，應該分不到我們班上。”

可她失算了。

上午

第二節課下課，呼喚大家做體操的廣播裏，班主任梁老師在後門喊了她一聲：“宋央。你來。”

宋央放下手頭的試卷，來到隔壁辦公室，擡手敲了敲門。

梁興在裏邊點了點頭，她才走進去，問老師什麽事。

“我等一下有個教研會，要去市局開。新來的轉學生，有一個名額分在我們班上。是童主任的遠房侄女，現在在教務處待着，我沒有時間，課間**別做了，去領她過來，帶她領好校服，宿舍你帶她找到地兒就好，其他的宿管員安排。”梁老師推了推眼鏡，“座位…先坐最後那個位子吧。”

宋央眉頭皺得死緊，“好。”

三年級七個班，怎麽就分到她們班上來了？班上現在格局不錯，這新來的，是好苗子還好，如果是……

“放松點。”梁老師看着她笑出聲來，擡手拍在她肩上，“我知道你擔心什麽。咱們班這個磁場，來什麽都能給同化了。”

吃了這顆定心丸，宋央回座位拿小手帕擦了擦額頭的薄汗，看着操場已經排得差不多的隊形，籲出一口氣，從六樓下來，往科技樓走過去。

希望新同學人很好。宋央默默祈禱。

可能注定她今天比較倒黴吧。

畢竟大清早就有姨媽造訪。血光之災。

剛到教務處，從那大窗子裏邊看進去，她腦子裏有根弦就斷了。

這是，什麽情況？

那個藍毛坐在裏面……

宋央腦袋木了半邊，走到門口，先和童芹打了個招呼，“主任好。”

童芹笑得一雙小眼睛都只剩一條縫，“央央來啦。”

那邊的藍毛見了她，眨了眨右眼，“啧，又見面了。真有緣啊。”

作者有話要說： 致給作者君科普“排卵期”的讀者大人：

感謝大家雅正。

——女性的 排卵日期一般在生理期前的14天-16天左右。我們将排卵日的前5天和後4天，連同排卵日在內共10天稱為排卵期。

這個藍毛同學知道。文裏的臺詞是她的冷幽默。請不要介意，祝看文愉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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