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要死了!

深夜裏的涼意根本比不過暴君指尖的冰冷。

常人的手掌都是有溫度的。溫熱的,是活着的象征。

暴君的手掌毫無溫度,冰涼的像是雪地裏的玉珠,冷徹入骨。

好疼……

柳安安張着嘴無法呼吸,她的脖頸被男人掐着,一點點收緊,疼痛從兩側向內延伸,吞咽都做不到,呼吸被掐在嗓子眼,雪白的肌膚慢慢爬上胭脂紅。

好痛苦……

眼淚無意識冒出,模糊了視線。眼前男人冷峻的面龐像是夜中地府的鬼客,專門邀請她,命喪黃泉。

柳安安坐在床上使不上勁兒,她痛苦地急促呼吸,眼淚打濕了她的臉頰下颌,滴落在男人的虎口。

真的要死了。

她明明很乖,什麽都沒有做,為什麽還要被殺掉?

那天抽到的平安簽,大兇,果然是真的大兇。

柳安安雙手緊緊抓着男人的手臂,含着眼淚的眼,哀求地看着他。

這些天,他不是一直很縱容她嗎?親口承認了她是他的小妾,不讓她端茶遞水,每日讓她陪在身邊,準許她偷懶,準許她在眼皮子底下睡覺,還給她送來了那麽多的東西。

就連楊家的少爺面對她,都是恭恭敬敬。

難道不都是因為他對她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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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就短短幾個時辰,一下子就變了?

一點征兆都沒有,暴君居然要親手殺了她?

過去在王府中,義兄那個幕僚說過的話,重新印上心頭。

“柳姑娘,有一點在下必須提醒姑娘。陛下是一個絕對不能靠近的人。他很危險。他可以在談笑中一劍斬下朝臣的腦袋,也可以在賞賜過後,立刻将其滿門抄斬。”

“之前也有不少人送了女子入宮。起初還有人得了一點好,在陛下身邊有兩分顏面,可沒幾天,送出來的就是那人的屍首。”

“在下不是吓唬姑娘,在下只是想告訴姑娘,不要輕信陛下對你的任何一點好。他根本不會對人好。輕易上當,小心送了性命。”

眼淚忍不住流的讓她滿臉都斑駁着淚光。

是她輕信了他。

原來,她一廂情願以為暴君這些日子是真的對她好,實際上,只是挂在她頭頂上的催命符。

柳安安緊緊抓着他的手腕。指尖發白。

“公……子。”

她哭着從嗓子裏,硬生生擠出字來:“你殺……我,可以,求公子,了我一個心願。”

她傻。

她活該。

但是她也不能真的就這麽死的幹幹淨淨。

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力度沒有加重。

背對着夜色的男人臉藏在陰影中。

“哦?”

柳安安哭得好不難過。

她都已經這麽努力了,還是沒有辦法做到留在暴君身邊成為他的妃子,然後去幫鎮南王府,那她就是這一刻死了,下了地府,見到義父都沒有臉。

“公子……”柳安安上氣不接下氣,主要還是喘不過氣,憋得滿臉通紅,眼睛裏閃着淚花,哽噎着斷斷續續,“公子,我跟在公子身邊,不是丫鬟了……公子說,我是公子的小妾,那我死的話,也要公子親口承認,我是你的人,我很努力的服侍你,我是你的妾。”

一邊說一邊想,柳安安難過的,恨不得自己哭暈。

辛辛苦苦這麽久,還是什麽都撈不到要死。

“如果我就這麽沒名沒分的死了,我死也不甘心!”她瞪大了眼,滿臉都是憤憤,一掃平日裏的膽小,努力用最大的聲音對暴君喊,“我死也要是你的妾身份死!我死!我也要頂着你的姓,死在你家名下!”

柳安安哭得十分委屈。

她怎麽也不能就這麽沒有身份的死。臨死前,騙一個碑,騙一個身份,讓暴君把她正兒八經記成他的妾,在她的名字前,記上褚柳氏。

這樣,她死後去見義父,也能說自己真的很努力很用心,也真的有成效了。

只是暴君太危險,她死得太早。

說完自己最後的遺言,柳安安哭得抽抽搭搭主動閉上眼睛。

“我、我說完了。準備好了,公子……你動手吧。”

只不過是一個呼吸時間,她又猛地渾身緊繃着,可憐兮兮睜開一條眼縫。

“公子,求求你,下手果斷一點,我怕疼。”

說完這一句,柳安安滿心悲壯地閉緊了眼,慷慨赴死。

褚餘沒有動作了。

掌心下捏着的小姑娘怕自己都沒發現,剛開始時,她渾身顫抖的猶如炸毛的小貓,而從她難得的,不顧尊卑喊了出來後,她反而不怕了,掌心下,小姑娘的脈搏都趨向平緩。

更像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褚餘的眼神沉甸甸。

截獲的信鴿上綁着的信,他想了許多人,唯獨沒想到是這個在他身邊膽小的跟個鼠兒一樣的小丫頭,那一刻得知真相的心情,讓他差點笑出來。

若是平日,這種不入流的小細作,随手派個人殺了就是。可他還是夜裏親自來送她上路。

這個狡猾的小騙子,他倒要看她死到臨頭,還要說點什麽。

沒想到,她還真的說了。

語出驚人。

起碼,驚到他了。

虎口上小丫頭的眼淚還有些溫熱,她咬着唇的模樣,可憐巴巴之餘,又有些逗。

趁夜而來的邪火慢慢消散。

這不奇怪。

已經幾次在這個小丫頭面前被驅散了怒火。

沒想到這一次,她自己救了她的命。

他是真的想殺了她的。

在她說,寧死也要以他的妾身份死之前。

褚餘有幾分恍惚。

以往在他手下求饒的人,都是怎麽說的?

要麽吓得跪地瘋狂求他饒命,要麽求饒無望,破口大罵。

最後這些人全部死無全屍。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的遺言,是要和他這種人扯上關系。

有趣。

柳安安閉着眼安安心心等死。

小夜月正圓,她穿的是新做的中裙,抹胸上繡着她喜歡的竹葉枝兒,入夜前吃了滿滿一碗酥乳,唯一的遺憾是嗓子幹,口渴沒喝到水。死後可能要做一個望水心嘆的渴死鬼了。

沒關系,她會練着做一個好鬼的,別人家的門她不亂闖,大不了自己去井裏打點水喝。

不怕了不怕了,她還有爹娘義父呢,死了她也有家人陪,比活着還好呢。

柳安安閉着眼東想西想,等啊等啊,等得她打盹兒,腦袋往前一頓。

她瞬間清醒了。

“公子我不是故意……”

哎?

柳安安睜開一條眼縫。

男人的手放在她的脖頸。

的确是放。

一開始掐着脖子的力度已經消失,男人的手捏着她的後頸,像是戲耍小貓,有一下沒一下捏着。

她的後頸被男人攥在掌心,仿佛被扼住了命運的喉嚨,僵硬着不敢動。

嗯?

他不是要殺她嗎?

為什麽還要捏她脖子?難不成,他不掐死她,改割斷她的脖子?

柳安安一下子眼淚又冒出來了。

死無全屍,也太慘了。

柳安安根本不敢動,慫慫的,任由男人的手在她脖子上捏來捏去,捏來捏去。

他像是捏上了瘾,手掌從後頸,已經滑到了她的肩膀。

夜裏入睡時穿的單薄,身上只裹着一層抹胸,肩臂都露在外面。

他的手直接就落在她的肩膀上。開始還有點試探,手指戳了戳,就像是發現手感還不錯,直接上手捏了。

柳安安迷茫地睜開一只眼。

在男人看過來的前一刻,她慌忙閉上眼。

算了,他想怎麽捏就怎麽捏吧!

她就把自己當成一個面團團,任由人搓揉。

對啊!

柳安安腦中忽然想到,暴君是不是這個意思,她在他的面前,就是一個任人搓揉的面團子?

面團子就面團子!如果她還能活着,她就要做一個最合格的軟面團子!

随便搓!

柳安安大義凜然地仰起脖子。

她下巴也很軟,超好捏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柳安安都有些困了,強忍着困倦,憋回去了一個哈欠。

肩膀上的揉捏消失了。

柳安安等了等,又悄悄睜開眼縫。

收回手的男人低頭盯着自己的手,仿佛發現了什麽奇怪的事情,保持着這個動作許久,然後起身走到門口,拉開了門。

夜月中,她的丫鬟跪在門外深埋着頭,一動不敢動。

月光把男人的背影拉得很長。

窄窄的一道門縫,最後在男人的反手中,閉合。

柳安安肩膀鎖骨和後頸紅成一片,她坐在床上,呆呆盯着關閉的門。

她活下來了?

暴君不殺她了?

那她……是不是,以後就要當個面團子了?

柳安安愣了許久。

“……阿嚏!”

這一夜,柳安安直接凍得病了。

府中的大夫還是那個,柳安安還記得當時懷孕的糗事,蒙着被子不好意思見人。

大夫還是客氣,給她開了藥,又吩咐她的丫鬟,一定要在夜裏關好門窗,以免受寒。

“姑娘本就體虛,若是再受寒,以後對成婚可能還有阻礙。”

大夫說得含蓄。

之前楊家夫人來說過一些之後,柳安安已經懂了,大夫的意思是,對孩子有礙。

她紅着臉謝過大夫。

府裏的嬷嬷來說,這幾日姑娘病了,公子那兒就不用去了,一切等姑娘養好了病再說。

這話落在柳安安耳中,就變成了,暴君已經不需要她在身邊了。

這怎麽行!

柳安安摸摸脖子。

雖然是死裏逃生,但是她寧可死得重于……重于府中的假山,也不能活在楊府裏卻不能靠近暴君,那就更不行了。

柳安安一時苦惱。

“姑娘,”丫鬟小聲說,“雖然不知道前幾日姑娘與楚公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姑娘不妨先低頭,總要讓楚公子記得您,來見您,才有以後。”

柳安安眼睛一亮。是這個理兒。只有見到了人,具體怎麽才有以後。

“那我該怎麽見到他呢?”

柳安安虛心求教。

丫鬟想了想。

“姑娘可還記得府中的彭侍妾?”

“和王爺哪怕鬧了,過後也總能讓王爺主動去她房中。這個就是因為彭侍妾給王爺獻媚了。”

“姑娘長得這麽好,楚公子不可能不憐惜,姑娘,您只要主動去給楚公子獻媚,這事兒就能過去。”

獻媚?

柳安安抱着腦袋想了想。

暴君才差點殺了她,她真的很害怕,所以……這個媚要怎麽獻才不會死?

三日後,寅時三刻。

褚餘起身,侍從拉開門,門外站着一個等了許久的小姑娘。

小姑娘病了好幾日,臉色淡了許多,唇上更是淺了幾分,站在那兒,甚至覺出她瘦了。

雖然短短幾日,也做不到那麽明顯。

盈盈怯怯之姿,确實能看出。

褚餘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

“你來作何?”

小姑娘行了個禮,磕磕絆絆從袖中取出一物,高舉雙手,遞到褚餘的面前。

“我來,我來獻媚。”

她紅着臉,聲音有點小,但是咬字清晰。

“公子,請收下。”

褚餘盯着那一方潔白絲帕上,紅色絲線繡着的大大一個‘媚’字,一時沉默。

作者有話要說:  安安:我來獻媚了。

褚餘:……寶貝換個獻法。

紅包包來啦,寶寶們還請多多留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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