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半個時辰的時間,褚餘已經在刺史的引路下,去見了刺史這次邀請他來的目的——拜恩寺的住持大師。

姜刺史是個聰明人。

聰明一般都知道該怎麽做才是對局面最好的。

所以姜刺史只引薦了住持大師,随後自己就去喂清池裏的王八。背對着內禪院的那幾人,悠哉得很。

半個時辰的時間,足夠褚餘了解到他想要知道的情況。

這一趟來的,達到目的了。

褚餘離開內禪院時,那位一開始還帶着佛性慈悲笑容的住持,這會兒盤坐在蒲團上,緊緊皺着眉頭,猶豫不決。

無趣。

他現在想去找小姑娘。傻乎乎的,什麽都不用考慮,讓人心情放松。

傻姑娘在抽簽。

低頭一看,大大的一個大兇。

她受驚猛地擡起頭,眼睛裏都是委屈的水霧。

果然,心情舒暢了。

柳安安都要被吓死了。

心髒在聽到暴君的聲音那一霎,直接停止跳動了一個呼吸。

她捂着胸口,用力憋回眼睛裏的模糊,起身給暴君行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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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為什麽要忽然站在她身後出聲,本來就被大兇給吓得夠嗆了,再一聽他的聲音,她都要直接升天了。

虧着柳安安還記得在外面,她在暴君身邊可不敢耍脾氣,哪怕心裏委屈得貓抓似的,也只能擠出一個可憐巴巴的笑。

這個男人毫不客氣,直接坐在她坐下的位置,拿着簽翻看。

柳安安癟嘴。

有什麽好看的!她問了個平安,就掉出來一張大兇,除了暴君,難道她還有別的要命事兒嗎!

所以暴君肯定要殺她了!

就算不死,八成也要脫層皮。

“楚公子,柳姐姐剛剛問的是……”刺史府的小孫女猶豫了下,幹笑,“是平安。”

“問平安,卻抽到了大兇之簽,”小孫女同情得看着柳安安,“柳姐姐可能有些難以接受吧。”

不是有些難以接受,是完全不能接受。

柳安安咬着下唇,擡眸時,委屈地都想哭出來。

簽明明在暴君手裏,他也看見了大兇,她的平安是大兇,他還能勾起嘴角,漫不經心地。

暴君随手扔了簽。

“求簽不如求我。”

“你的平安我說了算。”

小姑娘如遭雷擊。

“走吧。”

褚餘對簽文一點興趣都沒有,瞥了小姑娘一眼。

柳安安僵硬着跟着走了兩步,忽然回頭。

那長案上,解簽的和尚還是一臉慈悲,将那大兇的平安簽收了起來。

簽入筒。

哐當一聲輕響。

她的大兇不見了。

從拜恩寺回來兩天,柳安安一直心神不寧。

她抽簽求平安求了個大兇,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天下共主的暴君才會毫不在乎的扔回去,她卻不能不受影響。

柳安安十分警惕,覺着這是佛主給她的警告,她即将要面對什麽災難了。

“柳姑娘,您起得這麽早?如今不用您早早去受累,您多睡一會兒。”

依舊是寅時二刻,柳安安打着哈欠出門,門外候着一個嬷嬷,不知道在外等了多久,一見着柳安安,行禮問了個好,勸她回屋裏睡覺。

“公子那邊……”

“倒是奴婢忘了告訴姑娘了,楚公子那邊吩咐了,姑娘年紀輕,覺多,不用早早起來去陪着,只請姑娘卯末去服侍公子。”

不用她早早去給端茶了?

這也就罷了,嬷嬷身邊還放了一個箱籠,請了丫鬟來擡進去,一打開,裏面全是嶄新的衣裙首飾。

“姑娘這些日子初來,府中沒有給姑娘準備好,夫人說不知曉姑娘的喜好,便命通州府最好的繡娘,按照姑娘的身型一樣裁剪了一身。”

這衣裙布料摸着不差,柳安安入手就發現,比起她在王府裏穿着的衣裙料子還要舒服。

首飾也多。純金的翡翠的珍珠瑪瑙的,亮閃閃擺滿了一整個妝奁盒。

柳安安随意取出來一樣,其精細程度,都把她過去十五年裏用過的首飾比下去了。

皇商不愧是皇商,真的好有錢呀。

十五六歲的少女大也愛俏,有這些東西,柳安安不睡覺了,坐在梳妝臺前興致勃勃裝扮自己。

珠翠滿頭,绫羅絲綢,這些一一試過去後,柳安安選了一身稍微素一點的衣裙。

能自己選擇,她還是盡量讓自己素雅一點。還在孝中呢。

辰時末,柳安安踩着點兒到了暴君正房外,門外候着一個侍從,那侍從見到柳安安,躬身。

“姑娘請這邊來。”

從二門出去,轉個彎兒就是之前設宴的水榭,再走過一條小徑,是楊府專門撥出來給褚餘的書房。

柳安安被帶了過來。

“姑娘請進。”

這扇門,柳安安跨進去的有些心慌。

書房。

讓她來這裏做什麽?

一丈寬的素紗繡屏隔開了視線,柳安安在外,小聲問候。

“公子,我來了。”

“進。”

裏面是暴君的回應。

柳安安按下心中的茫然,繞了進去。

長案上點着香,暴君坐在其後,手中翻閱着折本,案上放着沾滿墨汁的筆。

他并未擡頭,迅速掃過折本,提筆在其上簡單批閱。

柳安安呆呆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她可是對暴君的身份心知肚明。他手中的,八成是朝臣們的奏章。

這麽看來,暴君也算是勤勉。出宮在外,也不忘批閱奏章。

可是她在這裏又能做什麽?

端茶送水?

茶室就在右手邊,柳安安煮了茶,端給褚餘。

“公子。”

褚餘筆下不斷:“放那兒。”

冒着熱氣的茶碗被放在了長案上。

柳安安抱着托盤,猶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該退回去茶室。她在這裏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

“坐那兒。”

“啊?”

柳安安擡眸,褚餘的筆尖指向下方右側的一處小幾。

小幾上擺放着兩碟瓜果點心,像是早就備下的。

柳安安小步移了過去,也不敢問為什麽,坐在那兒左右看看。

不敢發出聲音,不敢亂走亂動。

而暴君只是指了一下位置就不再搭理她。

所以把她拘在這裏,只是讓她在房間裏當一個擺件嗎?

柳安安不解。

早上起的太早了。

按着過去的時間,寅時起床。但是在之前,她都是在寅時末就能坐在西暖閣那兒眯一會兒。現在可沒有一個能讓她眯的地方。

暴君的眼皮子底下,她坐得戰戰兢兢,背挺的筆直,拿出了過去禮儀教養下最好的姿态。

好難受。

柳安安動作輕輕地換了個姿勢,扭了一下僵硬的腰。

正座的褚餘還在低頭批閱他的奏章,根本沒有分半個眼神給她。

無事可做,又不能随便走動,時間一長,她就困得眼皮子耷拉。

柳安安強撐着困倦,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她小心翼翼擡頭看了眼暴君。

男人的側臉棱角分明,抿着唇,眉眼間是一片冰湖泊的冷漠。

看一眼就讓人覺着凍得慌。

他應該不會注意到她的。

柳安安踢了踢裙擺,動作放輕了變了一下姿勢。

然後把小幾上的一碟瓜果放在了身側的棕墊上。

手撐着腮,開始還願意假裝一下,半瞌着眼,慢悠悠眨眨眼,然後再閉上。後來撐不住,眼睛一閉,發出小貓似的呼吸聲。

褚餘手中的筆停下來了。

右手側的小姑娘一開始坐立不安,還像個擺件一樣不動。

現在倒好,直接睡着了。

她閉着眼,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睡得不深,就像是理智還在和困倦做鬥争。

安靜,乖巧,不吵人。

這樣就可以了,足夠了。

褚餘垂下眸,繼續翻看他的奏章。

柳安安現在心裏感覺很不對。

自從前兩日她在暴君的書房不小心睡着,醒來後,對上暴君意味深長的眼神,她就發現和之前不一樣了。

以往她是早早起來在暴君的門外候着,等着給端茶遞水。這幾日,她每日都能睡到卯時,之後才來書房陪着。

也只能說是陪着。在書房內,什麽都不需要她做。甚至還有給她準備的瓜果點心,以供她食用。

暴君不怎麽使喚她,但是也不管她。

養了兩日,她膽子稍微大一點,敢趁着暴君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往嘴裏塞一口脆果。

辰時過,柳安安拎着一個小木盒走到書房門口,正好與出來的楊恩成撞上。

“柳姑娘安。”

楊恩成退後一步,深深躬身。

柳安安也退了半步,客客氣氣行禮:“楊少爺。”

楊少爺的态度轉變太快了,和之前截然不同,柳安安想了想,趁着他還沒有離開,小聲問了句:“楊少爺,這兩日公子喚了我來書房,可是什麽活兒也不給我,公子到底是想讓我做什麽?”

楊恩成聞言,笑道:“姑娘誤會了。姑娘來這裏陪着公子,就是姑娘的事兒了。端茶遞水些許小事,偶爾做做,是姑娘與公子之間的事兒。可一直做,那是丫鬟的事兒。”

“姑娘是公子身邊正兒八經的妾,和丫鬟可不同。姑娘只管好好陪着公子就是。”

柳安安目送楊恩成離去。

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暴君,暴君現在是把她當做小妾了!難怪允許她來書房,還沒有吩咐她做這做那。

這可謂是巨大的進步了。

柳安安心跳加速。

她真的做到這一步了。不是暴君在外人面前随口一說的,而是他真的改了對待她的态度。

巨大的驚喜!柳安安喜不自勝,坐在棕墊上繡着手帕,都能笑彎了唇角。

這一個變化不但是柳安安,楊府的人比她知道的還早,丫鬟也得知了。

“姑娘,楚公子如今對您這麽好,您是不是該寫封信回王府,告訴主人?”

被這麽一提點,柳安安想到,她如今在暴君身邊混了一個小妾的身份,那的确算得上有用,是該告訴給義兄。

一張紙,柳安安寫了關于她和暴君之間關系變化的內容,又話了兩句家常,讓丫鬟通過她的路子送了出去。

是夜。

柳安安睡得迷迷糊糊,嗓子幹渴,伸出手在床邊摸茶碗,摸到了一處冰涼。

咦?

她滿眼困倦地睜開眼。

黑暗中,她的床榻邊,坐着一個人。

沉默,低壓,讓人心跳顫動的危險。

柳安安瞳孔一縮。

“公、公子……”

夜中出現在她房中的,居然是暴君!

柳安安心跳急促到快要炸裂,她渾身僵硬,有中極其不好的預感。

男人沉甸甸的目光落在柳安安慌亂不安的臉上,他慢條斯理伸出手,順着柳安安顫抖的下颌,落在她光滑的脖頸。

然後,一把掐住。

“怎麽就不知道再乖一點。”

“再乖一點,懂事點,說不定我就饒你不死了。”

暴君如此嘆息道。

作者有話要說:  安安:救命QAQ

褚餘:咳

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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