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揉肚子。
這個活計柳安安之前的人生中, 也算是做過一次。
那是她還小的時候, 府裏的一只大白貓不知道怎麽蹿到她院子裏來, 在太陽下睡得翻開肚皮,懶洋洋地。
她那會兒好奇, 就去摸了摸貓貓小肚子。貓貓懶洋洋看了她一眼,沒動,任由小小的她随便揉。
那個手感很舒服。
柳安安在想,揉貓貓肚子,和人的肚子,可能區別不大吧。
唯一的問題就是人沒有那層軟軟的絨毛,摸上去不軟。
秉着這個想法,柳安安慎重地點了點頭, 同意了褚餘的話。
男人側卧着美人榻,若是坐在一旁上,似乎夠不到他。
柳安安站在那兒伸手比劃了一番, 然後盯着美人榻的榻邊。
難道, 她要坐過去?
那不就是和暴君同塌?
同塌兩個字的後面, 還有一個……而眠。
柳安安壯着膽子:“陛下可不可以往外面挪一點?”
褚餘靠得舒舒服服, 不曾動。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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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安安悄悄鼓起腮幫子。
好嘛,她請不動這位暴君,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半響, 她終于動了。
她提裙,小心翼翼坐在了美人榻的腳踏上。
腳踏只有一尺寬,高度略低, 柳安安坐下後姿勢有些別扭,調整了下,面對褚餘,伸出了她柔軟的小手。
她就盯着褚餘看,眨巴眼,等褚餘給她一個反應。
揉肚子可以,她的手已經伸出來了,但是他到底哪裏疼,她還不知道呀。
若是揉錯了,就不好了。
柳安安謹慎着呢。
她已經因為不小心,還得褚餘腹疼,若是再揉錯了什麽地方,讓他旁的位置也疼了,該怎麽辦。
吃一塹長一智,她現在要聰明。
小姑娘的心情太好懂,褚餘只消一眼,就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帶着小姑娘的手,按在了他的胃上。
夏日裏,縱然是常服,褚餘的衣服布料也比之前輕薄一些,一層中衣,一層外衣。薄薄兩層布料,也沒有多少阻礙,手按在上面,感覺十分清楚。
柳安安手剛放過去,略微詫異。
咦?
好像和貓貓肚子完全不同!
根本沒有那份柔軟,反而是硌手的硬。
這怎麽揉?
柳安安為難地皺起了眉頭,幹巴巴着沒動,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
若是她當初的那只大白貓,勾勾手指頭,呼啦呼啦揉一通,大白貓就能咕嚕咕嚕。
可這位陛下,又不是能這麽看出來他。
犯難。
褚餘嘆了口氣,依舊握着小姑娘的手腕,帶着她順着自己的胃,輕輕繞了個圈,然後松開手。
手把手帶着她,總能會了吧。
柳安安手腕一空,瞬間僵硬着不動。然後,硬着頭皮順着剛剛褚餘帶她的路線,有輕飄飄劃了一圈。
手掌下,似乎輕微在跳動。
柳安安惶恐地問:“陛下,是我手勁大了嗎?弄疼陛下了?”
褚餘吐出一口氣。
就她那奶貓兒的力氣,也不知道怎麽自信才能覺着自己手勁大。
“太輕了。”
柳安安了然,手上稍微再使了點勁。
她始終記得,褚餘的這份疼都是她給的,愧疚将她淹沒,她一絲不茍完成褚餘交代給她的賠罪任務。
柳安安認真地給褚餘揉胃。
她身子坐着坐着,側了過去一些。沒一會兒,另一只手撐着榻邊緣,上半身前傾,以此來減少手臂的酸漲。
胳膊好酸哦。
柳安安揉着揉着,悄悄中間停了那麽小會兒。用眼角餘光上揚打量褚餘。
他閉着眼,靠在背墊上舒服地閉眼,像是沒有感覺到她停了。
柳安安換了一只手。
揉到手臂酸了,再停頓一個呼吸,換另一只手。
時間一點一點,柳安安的雙手都酸的疼。
揉不動了。
胳膊擡不起來了。
柳安安皺着臉,索性雙手都按在了褚餘的胃上。
只是按着,不動。
男人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
“嗯?”
像是在質疑她為什麽偷懶。
柳安安慚愧地低下頭。
“對不起,陛下,我手上……沒勁兒了。”
“……罷了。”
褚餘輕易的放過了她。
柳安安如釋重負,趕緊起身。
起身時,她手肘按到了褚餘的衣擺,身子一晃,一頭直接砸了過去。
被迫接到懷中人的褚餘胸腔被砸,悶哼了聲。
柳安安手忙腳亂往起來爬。
褚餘卻單手摟緊了她的後背。
“別動。”
他臉色不太好。
小姑娘不只是一頭砸到了他胸腔,一手肘,又按到了他胃。
就算是他,也要緩一緩。
柳安安羞愧難忍,這一刻什麽也顧不上,保持着靠在男人鎖骨處的位置,悶聲道歉:“對不起,陛下……”
道歉的話一出口,她就發現自己這兩天好像一直在給暴君道歉。再把時間線拉長一點,好像是從之前起,她就一直在道歉中。
難道她就這麽差勁嗎,一直在做錯事?
被自己的連番道歉給打擊到的柳安安失去了信心,甚至懷疑自己在幹嘛。
她一動不動,仿佛自己已經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小木偶。
連自己這一刻還在褚餘的懷中都顧不上了,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懷裏的小姑娘,一下子失去了動力。褚餘扶着她的肩,想把她推開。
剛推了一點點,低頭時,看見了她眼角的一絲光。
他松開手,單手摟着小姑娘的腰,懶洋洋往後一靠。
過了一會兒,懷裏的人才吸了吸鼻子,手撐着兩側坐直了身體。
柳安安垂眸站好,甕聲甕氣道:“我去請教禦醫,該怎麽照顧陛下。”
褚餘沒攔着她。
小姑娘現在像是一下子難過了起來,不知道是為了他生病,還是為了什麽。
柳安安出去殿外透透氣。
依舊是烈日當頭。
中庭裏處處都被陽光籠罩,有些耀眼,不可直視。
可這些熱度現在對柳安安來說,已經沒有什麽殺傷力了。
她垂頭喪氣地站在回廊靠着柱子發了會兒呆。
還是想到陛下還在殿內等她,才強打起精神,捏了自己胳膊一把。
疼得她龇牙咧嘴。
疼。
柳安安揉了揉胳膊,疼就對了。
她犯了錯,固然是她的千般不對,但是現在她要打起精神來,絕對不能再出錯。
陛下何其無辜。
茶室裏,禦醫并未走。柳安安纏着他寫了足足三大頁需要注意的地方。
禦醫都急了,怎麽也湊不出來那麽多忌諱,只放大了字,一個字寫的鬥大,看上去滿滿當當,這才敷衍住柳安安。
柳安安将這些奉若神旨,認認真真看完,一絲不茍牢記于心。
再次回到殿中,柳安安挺起胸脯,看起來對照顧人一事,成竹在胸。
褚餘身體不适,只需要好好休息,按時将藥用上,就沒有什麽其他需要注意的。
柳安安在勤政殿陪了一天,從正午豔陽天,到入夜後月挂星空。
殿中沒有旁的什麽事需要她做。不過是褚餘睡一會兒起身,她在旁邊扶着他的手臂,給他借力。
再比如,讓她去長案取來一些奏章,翻給他看。
一卷奏章的字跡大小相似,每一折字數基本相同,柳安安使了個繡凳,坐在美人榻的一側,雙手捏着奏章,背對着自己朝褚餘展開。
她的視線一直集中在褚餘的眼睛。
他看得快時,視線會上下掃動,柳安安在心中默默數着數,每次都能恰到好處翻開下一折。
殿內的沙漏轉了一圈。
褚餘漫不經心打量過小姑娘。
夜深了,她明顯在犯困。
素來都是有着良好早睡習慣的她,這會兒眼睛時不時就閉上,反應過來後,立即睜開,清醒那麽一會兒,然後又合上。
難為她,困得腦袋一點一點地,手中還能精準無誤翻奏章。
‘啪嗒’。
奏章跌落在榻上。
褚餘擡眸。
小姑娘雙手還保持着等間距離的舉起,大拇指與其他手指微微蜷成捏着的形狀。只雙手指尖的奏章掉了。
她沒有發現。
她睡着了。
坐在美人榻邊的小姑娘,熬到深夜還是沒有熬過她一直早睡的習慣,腦袋歪着,閉着眼睡得深了。
服侍在殿的大侍悄悄上前一步,然後看見褚餘翻身下榻,悄悄收回腳,又退了出去。
褚餘半天時間,一直是躺一會兒,起身動一動,再躺一會兒。
小姑娘就坐在他身邊,時而給他打扇子,時而去關窗怕陽光刺他的眼。有時候他都閉上眼眯一會兒。這會兒反倒沒有倦意,睡不着。
她臉上卻是疲倦。
從巳時起,到現在一口飯都沒吃,一直圍着他團團轉。
像是贖罪一樣,認真的懲罰自己。
褚餘彎腰輕手輕腳将睡着了的小姑娘抱起來。
然後放到他身後的美人榻上。
殿外的女官被叫進來,吩咐她伺候柳安安。
而他只是伸了個懶腰,回自己的寝殿去。
柳安安一夜沒睡好。
她在做噩夢,卻不知道夢見了什麽,猛地一睜眼,眼前一片漆黑。
“玲珑?”
她坐起身什麽也看不見,輕輕喚着身邊丫鬟的名字。
無人應答。
“郡青?”
她又喚了聲身邊的女官。
這次,殿外傳來腳步聲,并一盞燭光。
女官身着中衣,身上披着青色外衣,腳步匆匆而來,點亮了兩盞落地雕花燈。
“美人醒了?”
柳安安借着幾盞燈光,發覺這是勤政殿的小暖閣,詫異問:“我怎麽睡在這裏,陛下呢?”
“回禀美人,美人兩個多時辰前睡着了,陛下吩咐奴婢在此伺候美人。至于陛下,回安晨殿了。”
安晨殿才是褚餘的寝殿,距離勤政殿不遠。
但是大晚上的,褚餘讓出了勤政殿的一張美人榻,頂着病痛離開,這讓柳安安愧疚極了。
“陛下可還好?”
“這個……回禀美人,奴婢并不知。”女官猶豫了下,“只是看陛下的神色,倒看不出什麽。”
“哦對了,陛下走的時候,捂着胃。”
柳安安坐不住了,起身穿衣。
“美人,距離天亮還有些時候……”
柳安安飛速系上系帶,将長長的發松散挽起。
“等不得了,我要去看看陛下。”
說好她照顧陛下,結果她照顧着照顧着,自己卻睡着了。
若是陛下夜裏無人……倒也不至于,他的身邊侍人衆多,各個伺候起來都比她。
想到這裏,柳安安的動作慢了慢。
好像有她在,不但不能好好服侍他,反而拖累他。
那她到底去不去?
柳安安糾結半天,還是讓女官提着燈,兩個人讓勤政殿守夜的小侍人指路,前往安晨殿。
好在陛下的寝殿距離勤政殿不遠,步行沒一會兒就到了。
殿門緊逼。
大門外左右兩盞落地雕花燈亮着光,并未吹熄。
殿外守着個小侍人,一見到柳安安,揉了揉眼後,弓腰行禮:“柳美人安。”
這會兒不過剛寅時,夜深人靜,柳安安打擾了小侍人的打盹兒,略有歉意。
“陛下幾時回來的,可入睡了……”問了兩句,柳安安反應過來眼前迷茫的小侍人不過是殿外服侍的,不曾有近身伺候。猶豫了下,不知道到底是她該進去呢,還是讓殿內的侍人出來。
這會兒天未亮。陛下身邊服侍的人,該睡得睡了,該服侍的,都在殿內守着夜。若是叫人出來,難免驚動他。
柳安安只猶豫了下,就讓小侍人問大侍可在值夜,若是不在,請他來接。
小侍人只搖頭:“柳美人,此處不是後宮屬地,美人不該來此。美人叫不出去任何人,這扇門也不能給美人開。”
女官這才找着機會,上前一步與柳安安耳語。
“美人,陛下的寝殿有別于宮中任何一處。不是後宮妃嫔可以輕易無召擅入的。且安晨殿有帶刀侍衛守着,一旦發現不屬于安晨殿的人,輕則抓住,重則當場擊殺。”
“美人,這裏不是別的地方,是陛下起居的寝殿,戒備森嚴,進不去的也不能進去。”
柳安安傻眼了。
夜風吹過,她顫抖着聲音:“剛剛怎麽沒說?”
女官語塞:“美人也要給奴婢說話的機會啊。”
無奈,柳安安只能吹着夜風和女官回去。
輪着走的時候,她又不知道是該去勤政殿,還是直接叫來肩輿回元晨殿。
“從這兒走回去要多久?”
女官生怕她一時興起:“回美人,需要一刻鐘。”
一刻鐘,走起來也不近。
許是這兩天憋得狠了點,柳安安直接吩咐:“那我走回去。”
月明星稀,夏日的夜晚風格外的溫柔,柳安安自己提了一盞翹角燈,穿過長長的高牆紅巷。
夜間一切都是那麽安靜,各處宮殿的外面熄了燈,幾乎看不見人影。偌大的宮城,仿佛就只有她。
柳安安走到一處海棠花林前,揚起下巴,深深吸了口氣。
舒服。
這是自由的味道。
從離開王府到通州府,再從通州府一路到京城,她一直都是戰戰兢兢,好像沒有一刻屬于她自己。
還好,還有這安靜的夜,只有她一人的時候,心裏的負擔都放松了。
她舒舒服服伸開臂膀。
如果不是深夜,她真想直接躺在花瓣堆積的地上,不顧形象地打個滾。
可惜不行。
柳安安伸了個懶腰後,重新提起燈。
“走吧。”
一刻鐘的夜行,也是她少有的自由時間,回到元晨殿,哪怕腳都走疼了,柳安安還是笑眯眯泡了腳,趴在床榻上打滾。
睡不着。
寅時三刻。
這已經是通州府時,每日暴君起身的時間。也是她起初每天還心驚膽戰地,早早起身去服侍暴君的時候。
天不亮起身,守在門外不敢打盹兒,等暴君起身,進去端茶送水。
“玲珑,替我梳妝。”
還是沒有睡下,天不亮柳安安重新梳洗上妝,用過了早膳,也不過剛卯時。
“玲珑,給我拿一個繡凳。”
柳安安吩咐。
丫鬟稍微一愣,從殿中取了一個圓鼓凳抱在懷中。
等肩輿慢悠悠一路晃過去,柳安安讓停在安晨殿外。
“柳美人,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侍人還是夜裏的那個侍人,看見柳安安嘴角都僵硬了。
“陛下還未起身吧?”
柳安安問。
“已經起身了,正在用早膳。”小侍人老老實實回答。
柳安安颔首:“行,我不進去,我就在這裏等。”
然後讓丫鬟把繡凳放了過來。
她這次準備的齊全,繡凳往殿門外一放,自己坐在上面,整理了裙擺衣袖,懷裏還抱着一盤水果,手托腮老老實實等的同時,嘴也沒閑着。
那模樣,知道的是在等陛下,不知道的,只當她是出來踏青了。
女官和宮女們簡直不敢擡頭,一個個羞羞答答低着頭。
等殿門拉開,褚餘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家那個不走尋常路的小姑娘,從繡凳上彈了起來,笑吟吟對他行禮。
“陛下。”
她懷裏甚至還抱着一個吃光了的玉盤。
褚餘擡眸。
不過剛卯時,天剛亮,東面的宮殿瓦宇上才被微粉色的雲霞染上,她就候在他殿門外。
這模樣,倒是有幾分像通州府楊府時。
禦醫交代了,這幾日褚餘許是會連續胃疼,希望他暫時不要處理政務。
柳安安嚴格執行,緊緊跟在褚餘的身後,像是個小話痨反複重複:“陛下,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勞累。”
褚餘聽得耳朵起繭,一到勤政殿,直接招來禦醫,給柳安安問脈。
一路上的小話簍子立馬緊緊皺起了眉,伸出手搭在小幾上,別開臉不願看。
這是和昨日那個不一樣的禦醫,原是給後宮妃嫔帝姬準備的,自從新帝登基後,在禦醫所裏無所事事大半年了。
柳安安坐在那兒,任由他觀聞問切,細細檢查了一番。
“你出去。”
等禦醫收回手,褚餘直接對柳安安揚了揚下巴,“外面去煮茶,煮好了再進來。”
柳安安知道這是要支開她,磨磨蹭蹭了半天,禦醫一個字也沒說,只能出去茶室。
等柳安安一走,禦醫跪在褚餘面前。
“回禀陛下,柳美人的身體,虧損甚多。”
褚餘臉上的一絲輕松消失了。
早在通州府,他知道了小姑娘來自鎮南王府時就知道,她身體絕對不會好,但是也不知道禦醫會用出,‘虧損甚多’這種字。
這麽嚴重的用詞,禦醫輕易根本不敢開口,大多是含糊其詞。
“你說。”
禦醫拱了拱手:“回禀陛下,柳美人脈象以及種種表現,臣推斷,柳美人似乎是不足月出生,小時候身體該是受過寒,常年患病,用藥極多。又有些舊毒沉積。且柳美人體內沉疾頗多,身子骨比起一般女子來,要弱上幾分。這些表現在柳美人會比旁人更容易累,也更容易心悸心慌,身子嬌氣些,且在子嗣上,過于艱難。”
“若是不早早調理醫治,恐怕……”
褚餘眼神一暗。
“恐怕什麽?”
禦醫叩首後面露難色:“恐怕柳美人芳齡難長。”
‘咔擦’。
褚餘手中的玉瓷杯碎成片,掉落一地。
他面無表情,盯着禦醫:“朕以為,你該知道如何做。”
“是!”禦醫吓得立即跪直了,賭咒發誓,“臣一定竭盡全力,醫治好柳美人!”
“去開藥,以後你天天去元晨殿請脈,她什麽時候好,你什麽時候不去。”
“還有……”
褚餘一字一頓:“不要告訴她。”
禦醫誠惶誠恐應了,又馬上開了藥,令小童去抓藥回來,自己去了茶室。
柳安安還在照顧褚餘的茶。
大早上的,還胃疼呢,偏要煮茶吃。
柳安安一邊煮一邊添水,時間差不多了,煮出來的卻比之前的茶水淡了許多。
這樣不至于刺激到他腸胃。
禦醫來時,立即給柳安安行禮。
“柳美人。”
柳安安見了他就問:“禦醫,你剛剛與我看診,我可有什麽不妥?”
禦醫僵硬着拱手:“回禀柳美人,美人身子骨只是略弱了些,稍微調理調理就好。”
柳安安點了點頭。
之前那個大夫也是這麽說的。
她端了茶去與褚餘。
小半個時辰後,茶室端來兩份藥。
一份是褚餘的,一份是柳安安的。
“昨日你答應的。”
褚餘端起玉碗,一飲而盡,然後盯着柳安安。
柳安安撇了撇嘴。她真的很不喜歡喝藥。小的時候,聞到這個藥味都快反胃,可惜她還得喝,一喝喝了多年。
可是沒辦法,這是昨日她親口答應的。
柳安安端起盛着藥的小玉碗。
她看了眼褚餘。
褚餘正在等她喝藥。
暴君好像,真的對她是特別的。
她一夜的時間想明白了。必死的情況,陛下沒有殺她,只輕描淡寫罰她喝藥。
或許,陛下真的……不會兇她呢。
柳安安想到這裏,眨了眨眼:“苦……”
這種類似撒嬌的話一出口,她就羞紅了臉,不等褚餘有所反應,急匆匆抱起碗,小口小口喝。
苦澀從舌尖一直蔓延開,她閉上眼,心一橫,大口吞咽。
一口氣喝完,柳安安覺着自己半條命都沒了。
一睜眼,褚餘居然用略帶笑意的眼神看着她。
柳安安豪氣地翻了翻碗:“喏,陪陛下喝完了。”
褚餘随手一指:“你與我撒嬌,我卻沒有糖果給你吃,自己去選個玩意兒,賞你了。”
柳安安聽得赧然,捂着臉假裝沒聽見前半句。她才不是撒嬌呢。
就是想知道,想知道陛下對她到底有幾分縱容。
試出來了,她卻更不知所措了,只好假裝沒聽見前半句。
至于後半句,她都多大的人了,因為乖乖喝藥被獎賞……
但是她還是去那一櫃,選了一顆指頭大的小玉珠子。
被誇獎了,選個禮物,柳安安興沖沖地,好高興。
小姑娘一本滿足,因為一個小的獎勵就一直笑眯眯,褚餘瞥了眼,收回視線。
果然還是小丫頭,孩子氣。
因為一時吃得不對而導致的胃疼,用藥調理三天就好。
褚餘喝了三天的藥,從第四天起,讓禦醫換成一碗酸梅湯。
柳安安坐在褚餘的下首,乖乖等着喝藥。
這幾天,她已經很好适應了自己每日陪藥的身份。
托盤一送過來,褚餘率先就趁着柳安安不注意,拿起玉碗一飲而盡。
柳安安只匆匆一看,覺着藥湯顏色不對。
她喝了自己的藥,忍不住問:“陛下今日的藥,怎麽色澤和氣味都不同?”
褚餘面不改色放下玉碗:“換了一味藥。”
這湯色可比之前喝的藥濃郁些,柳安安愁了:“可是陛下疼得厲害?加重了?藥苦不苦?”
褚餘自然忽視了前面兩個問題,只回答最後一個,猶豫了下,他直接說:“苦。”
“比之前的還苦?”柳安安倒吸一口氣。
之前的那副藥,她只問一問就覺着奇苦。這一份居然比上一份還要苦。
柳安安同情地看着褚餘,然後又耷拉下了小腦袋。
都是她的錯。
晚膳前,茶室裏煮好了藥與酸梅湯,侍人端着托盤,剛跨過門檻,讓攔了下來。
“等等。”
柳安安直接把那小侍人手中的托盤拿了過來。
“我與陛下送,你回去。”
小侍人一看是柳安安,這位可是聖寵極眷,自是賠着笑同意了。
柳安安端着兩份藥入了殿。
褚餘還在長案後坐着,批閱奏章。
他漫不經心一擡頭,看見端着托盤而來的柳安安,眼神凝滞了。
柳安安走來,嘴裏還說着:“我知道陛下的藥苦,剛剛特意去找了些甘糖來。”
她把托盤放在長案上,取了一小罐從膳房拿來的甘糖,然後掀開了褚餘的藥碗蓋。
褚餘伸手阻止不及,只好眼睜睜看着柳安安往碗中傾斜,倒了一點甘糖。
然後她取出湯匙盛了一點,入口。
“我替陛下嘗嘗還苦不苦,若是還苦我就……”
藥入口,柳安安未盡之言戛然消失。
褚餘無奈推開手中奏章,往椅背一靠。
柳安安眨眨眼。
咦?
這個……這個藥的味道,怎麽完全沒有藥味!不但不苦,還甜滋滋的!有些酸,有些像極了梅子湯?
柳安安再仔細盯着那玉碗裏的湯色,盯一眼,看一眼湯匙,吧唧吧唧嘴,回味剛剛的那股味。
然後,她怒了。
滿心憤怒地擡起頭:“陛下!這根本不是藥,這是酸梅湯!”
他為什麽要喝酸梅湯來騙她!還說是藥!
可是在對上褚餘冷靜的視線後,柳安安憤怒也消失了。
只是小聲指責了句:“陛下騙人。”
褚餘一攤手,大大方方接受了這個說法。
“嗯,就騙你了,有意見?”
柳安安敢怒不敢言。
“陛下真無趣,怎麽能拿這種事來騙人,一點意思都沒有。”
“怎麽沒有意思。”
褚餘好心提示:“你的反應,就有意思。”
柳安安結結巴巴指責他:“可是,可是陛下怎麽能因為這個就騙我?”
“唔,可能是因為……”
褚餘說着,伸出手,他的手指捏上了柳安安的臉頰。
小姑娘眼睛裏亮晶晶地,很明亮。
想到前幾天侍人來報,當夜裏她生怕他不舒服,夜裏找到安晨殿,想來探望他。被堵了回去,還十分失望。然後這個小姑娘,就第二天天不亮來堵他了。
褚餘滿意地在小姑娘臉頰上捏了個紅印子,看着她氣鼓鼓嘟着腮幫子揉臉,慢悠悠地。
“誰讓你在乎我。”
作者有話要說: 安安: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今天更粗長了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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