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太妃宮, 基本上就是和後宮前殿毫無關系的一處獨立之地。

如果登基的陛下不是太妃所出, 那麽最多就是隔幾個月, 封王的兒子或出嫁的女兒才會來看一看。平日裏,幾乎是沒有任何客人。

尤其是帝王。

這一聲通傳, 讓太妃宮中的人人心都慌慌,連忙跪迎。

淑太妃手握上了柳安安地,笑得溫和:“瞧,他這不是來了?”

有兩分戲谑,卻讓柳安安羞得耳朵通紅。

一室的花香中,夾雜了男人身上的淡淡龍涎香。褚餘挑開簾子,淑太妃已經拉着柳安安站起身,笑着迎了出來。

“我捉弄了你的美人, 可別生氣。”

褚餘嗯了一聲,對淑太妃略颔首,視線飄到他家小姑娘身上。

眼神躲躲閃閃地, 整個人都要藏在淑太妃的身後, 露出來的那只耳朵, 紅得滴血。

“見到我, 躲什麽?”

柳安安一看見他,就想到剛剛淑太妃說的話,躲開了褚餘的視線, 結結巴巴地:“我,我沒躲。”

“說謊要受懲罰。”

柳安安不可置信地鼓起了腮幫子。

又要懲罰?暴君不愧是暴君,動不動就要懲治人!

只是這個可不是輕易吓唬吓唬就能說的, 她倔強地移開視線,假裝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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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太妃玩什麽,說被欺負了?”

柳安安臉蛋爆紅:“才沒有……不過是說笑罷了。”

“說笑,說笑了什麽?”褚餘問。

柳安安垂下視線,喃喃不敢回答。

說什麽,總不能告訴他,淑太妃說他寵着她哄着她,然後故意用這事兒來考量他的吧。

小丫頭直接裝死,一言不發。

罷了。

褚餘放過了她。

随着他落座,淑太妃也坐下來,令宮女捧來茶。

“叫陛下費心跑了一趟,” 太妃親手接過來,遞給褚餘,含笑道,“只能請陛下喝點茶了。”

褚餘接過,抿了一口就放在一側。

“若是閑來無事,不妨陛下與柳美人在此用了午膳再回去。日頭還大,陛下我是不擔心,只柳美人小姑娘,身子嬌嫩,沒得曬了。”

褚餘垂眸,身側的小姑娘的确是個嬌氣的,曬會兒太陽,怕是都能融化了她。

“叨擾。”

他颔首。

“陛下這話說得客氣。倒也不必。”

淑太妃笑着說:“今日請陛下來,其實還是有事想要說。”

淑太妃看向柳安安,和氣地問:“陛下,美人年紀不大,宮中無人相伴,且陛下如今公事繁忙,美人閑暇時間太多,怕是會寂寞。若是陛下放心,還請讓美人閑來無事,來我這兒坐坐,我雖不才,到底也是養了一個女兒的,多少能照顧到她。”

柳安安眨巴眨巴眼。

說來入宮兩月有餘,如今除了勤政殿,她哪兒也沒有去過。

雖然從小已經養成了常年長在閨中,鮮少外出的習慣。但是若是可以,能在閑暇之餘,去旁的地方走走轉轉,也是讓人舒心的。

這裏的太妃宮雖然遠,但是淑太妃瞧着是個和善人,而且宮中的花香也很舒服,讓人能放松下來。

褚餘看向她時,她猶豫了下,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她閑來無事,就叨擾太妃了。”

褚餘對淑太妃客氣有餘,親近卻不見幾分。柳安安看着,大約猜着那個褚餘當時說的就是全部,只是一飯之恩的恩情,還真是過得去。

為了躲避午時的暑熱,柳安安和褚餘在太妃宮中逗留了一個多時辰,等散盡了暑熱,兩個人才一道離開。

這一趟她也沒能直接回元晨殿,而是直接跟着褚餘,被擡去了勤政殿。

柳安安的肩輿跟在褚餘的肩輿之後,剛落下,殿門外跪下來一個人。

“臣,參見陛下。”

柳安安的腳步一頓,默默往褚餘的背後挪了一步。

這居然是撞見外臣了。

不過,這外臣的聲音倒是好聽。

那外臣已經起身,看着年紀不大,二十出頭。俊朗豐神,有着一種雅致的氣息。

許是瞧見了柳安安,那年輕臣子朝柳安安拱手彎腰。

“這位想必就是柳美人。臣白庭見過柳美人。”

柳安安避開的腳步還沒有挪走,略有錯愕。

她還以為淑太妃口中的所有人就是後宮裏的,沒想到,前朝的臣子居然也知道她。

柳安安不知道對方是何等品級的朝臣,只自己一個小小的美人,見了朝臣行禮也是應該。

就屈了屈膝,還了一禮。

“白大人安。”

“是臣來得不巧,還請美人勿要見怪。”

白庭倒是客氣,柳安安只能更客氣,她一個小小的後宮妃子,人家對她客氣都是看在暴君的面子上,自己幾斤幾兩,還是心中有數。

“白大人說笑了,是我來得不巧,耽誤大人正事。”

白庭更客氣地拱手,柳安安更客氣地屈膝。

兩個人像是在比着誰更有禮一樣。

年輕俊朗的溫和臣子,嬌麗可人的年輕姑娘。

看上去,倒是和諧。

褚餘掃過柳安安,再看了眼對面年輕俊朗的臣子,嘴角掀起一絲薄涼。

“你想去禮部?”

白庭瞬間站直了身體,精神緊繃:“回陛下,微臣不想。”

然後退開兩步,主動避讓了柳安安。

褚餘一回眸,柳安安自覺搖頭:“我也不想。”

褚餘毫不客氣:“你想得美。”

一行人都是往內走,褚餘虛了虛眼,回頭看柳安安:“你候着,等等自去偏殿。”

柳安安屈了屈膝:“是。”

柳安安老老實實站在原地,等褚餘和那個朝臣進去了,看不見背影,才讓侍人領着她去了偏殿等候。

偏殿裏,幾乎都是她的東西。她靠在美人榻上,搖着扇子昏昏欲睡。

過了些時候,大侍來請她去。

殿中,那個外臣已經離開了。

柳安安的腳步卻是稍微頓了頓。坐在長案後的男人,眉間聚集着一團郁氣,緊繃着下颌,一看就是心情不好。

朝中難道又有什麽讓他煩心的事兒了?

柳安安不懂那些,只看得出他的不快。走過去也不敢招惹他,行了禮乖乖站在一旁給他搖扇子。

長案上擺滿了還帶着陽光餘韻的紙張。厚厚的一摞,瞧上去分量就不輕。

而褚餘翻看着這些內容,看一張,臉色黑一分。

“這些是剛剛那位大人送來的?”

柳安安在一旁站着都心驚膽戰的,生怕暴君按捺不住,直接發了火。

這些朝臣都在幹嘛,積攢了這麽多惹人生氣的東西?

“你對剛剛那位大人,倒是記得清?”褚餘抛開手中的紙張,擡頭眼一眯,卻是有幾分讓人心跳的危險,“看見什麽都知道是他拿來的?”

柳安安摸不着頭腦,又垂眸看向那長案上的紙張,心中想着她當時掃過一眼,這的确是那位大人手中拿的啊。

“難道今日除了那位大人,還有別的大人來了嗎?”

柳安安問得小心翼翼。

褚餘反問:“你還想來幾人?”

這……這今日暴君的脾氣是真的不太好。

柳安安想了想:“是這些臣子和奏章惹陛下不開心了嗎?陛下若是不想看,不若先放一放吧。”

這種東西看了,讓陛下生氣,現在首當其沖的,可不就是她了嘛。

還不如先放着,等天氣涼快下來,他去了燥火,而她離開了,之後慢慢看。

那會兒,總不會讓人跟着心驚膽戰了。

褚餘聽着,嘴角一勾:“朝中大事,讓我放一放?”

“我,我只是不想讓陛下生氣……”

柳安安吞咽了下,慌裏慌張解釋:“那東西惹了陛下不快,所以我……我說錯話了,請陛下責罰。”

她垂下腦袋。

這話聽着舒服。

褚餘奪了她的扇子,豎起來敲了敲她的腦門。

“你這是要當朝臣們不喜的,禍亂朝綱的妖妃了?”

柳安安心中一個咯噔,顧不得頭上被敲了,緊張地心跳都加速了。

她,她這種身份,其實也算是妖妃吧?也算是吧?

目的不純接近他,還對朝事指手畫腳。

被發現了!

柳安安緊張地絞着手指,滿耳朵都是自己擂鼓似的心跳聲。

“如果我是妖妃的話,陛下會,會怎麽辦?”

柳安安惴惴不安。

她自己的話,在沒有任何有違的情況下,暴君或許不會殺她,但是如果知道了她目的不純,來歷不明,又會怎麽辦?

妖妃?

褚餘凝視着小姑娘,把扇子往她懷裏一放。

“那我倒想見識一番。”

“禍亂……禍亂朝綱也……”

褚餘打斷她的話。

“禍亂朝綱,不過是無能的君王和朝臣,推給女人的罪名。”

“你若做妖妃,想怎麽禍亂就怎麽禍亂,朕都兜得住。”

“還是說朕在你心裏,是無能的廢物君主?”

柳安安腦袋都要搖斷了,拼命擺手:“不不不,陛下在我心中,在我心中是最厲害的帝王!”

“那你說說,厲害在哪兒?”

褚餘饒有興趣往椅背一靠,等着柳安安的奉承話。

這……這該怎麽說?柳安安絞盡腦汁想一個他的厲害之處。總不能說,他殺人最厲害,威脅人最厲害吧?

那她現在受褚餘最深的影響,到底是什麽?

從她在暴君身邊起,心驚膽戰等着小命不保,每一次都踩着他的線,艱難求生。可是現在褚餘幾乎沒有對她流露過當初的殺意了。

“陛下,陛下是一個很寬容的君王……”柳安安硬着頭皮說道,“還很溫柔……”

話音剛落,柳安安對上褚餘的視線。

一時之間,她居然看不懂褚餘那個複雜的眼神裏,到底是什麽意思。

大殿內一片安靜。

只有暖風穿堂而過後,卷着長案上的紙張簌簌。

柳安安慌亂低下頭。

她閉上眼懊悔。

她瘋了嗎!!!就算再怎麽昧着良心,也不至于說出溫柔這種詞啊!

低着腦袋的她恨不得時間倒流,把剛剛那兩個詞按回去,永遠不要在褚餘面前展現。

褚餘移開視線,沉默地合上長案上的那些密集內容的紙張。

在看這些時的那些憤怒,好像又被化解了。

他的沉默,縱容了柳安安的膽大。

她悄悄捏着扇子退後一步,小心翼翼掀着眼皮看暴君,男人沒有看她。

再退後一步。

長案上,紙張嘩啦聲,她像個受驚的小鼠兒,猛地縮着肩,僵硬着不敢動。

又是一片沉默。

柳安安忍耐不住,擡眸看去。

男人已經提着筆沾墨,好像完全沒有被她的那句話影響。

她屏住呼吸,一步步退後。直到退出殿外。

然後,她腿一軟,抱着浮雕龍柱,腦袋磕上去碰得砰砰砰。

快清醒一點!這種傻話不能再說了!

啊啊啊丢人啊!!!

縱容小姑娘溜出大殿,褚餘才擡眸等她背影消失,收回視線,他的手虛空畫了畫。

“寬容,溫柔……”

褚餘低聲重複了這兩個詞,自言自語。

“小壞蛋,又在騙我。”

作者有話要說:  安安:我真的是鬼迷心竅!

這裏是一更,你們的歲歲勤奮的有二更了!膩害嘛!

二更在下午六點的樣子。

寶寶們還請多多留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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