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得知章豫青等人返回觀瀾院,馮安然即傳喚章豫青。

他着急了解案情進展。

狄敬鴻這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假判官,真是讓人操碎了心。馮安然為了讓他茍且留在觀瀾,這次算是豁出去老臉護短了,唯一一個殿堂級出山令牌指派給了他,他若把這個案子辦砸了,馮安然也要顏面掃地。

想當年,馮安然把狄敬鴻從雙溪邊撿回來的時候,還以為撿到一個寶貝疙瘩,哪裏能想到是這麽個慫蛋?慚愧,丢人,完美人生中的重大尴尬。

狄敬鴻出生便成了棄兒,彼時馮安然剛到雙溪山,撿到一個小東西陪着自己,歡喜的不得了。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也為了紀念恩師,馮安然決定讓他随了恩師姓“狄”,既然是雙溪邊撿來的,便取名“狄濯”,字“敬鴻”。

狄敬鴻小時候那叫一個乖啊,聰明伶俐,活潑可愛,長得也讨喜,馮安然把他當兒子待。怪就怪自己從小對狄敬鴻太過溺愛了,把他養成了一個懶散膽小的性子。現在可倒好,不求上進,得過且過,混跡青銅級不說,成績還常年墊底。

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

現在,馮安然隔三差五修理狄敬鴻,人前從來不給狄敬鴻好臉色,卻還是傳出了“院長偏袒狄敬鴻”的風言風語,長此以往,不是辦法。所以,馮安然幹脆咬牙跺腳來個狠招,把雙溪鎮的案子指派給了狄敬鴻,只盼他能夠借着章豫青的幫扶争口氣。

章豫青到。

馮安然收了自己的唉聲嘆氣,問章豫青道:“雙溪鎮的案子進展如何?”

章豫青道:“摸到一些線索,尚未合圍。”案件線索淩亂,縷清線索,澄清事實,叫做“合圍”。

馮安然點頭,道:“你多帶帶敬鴻,若是此案再交不了差,怕是真說不過去了。”

章豫青豈能看不出院長關心狄敬鴻,他安慰馮安然道:“院長盡管放心,線索已經有了,昨夜我們帶回一個關聯人,正在撥雲堂問話,相信很快就能合圍了。”

馮安然道:“哦~這麽快就找到了關聯人?是個什麽樣的人?”

章豫青将甄子彧的事情複述一遍。

馮安然道:“聽你這麽一說,這個甄子彧确實是有些蹊跷,先把他留在山上觀察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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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豫青道:“留他在山上,只怕是缪嚴老前輩那裏不好交待。這會兒,估計缪老前輩已經在上山的路上了。”

馮安然道:“今日,另一個老頑固也要上山,屆時你們見機行事,絕對不能讓他們把人帶走。”

章豫青知道馮安然說的莫知邱,“莫老前輩确實說今日送驗屍評述,沒想到他老人家親自送來了。”

馮安然道:“莫知邱就算不想來,缪嚴也會把他給拉過來,這兩個老頑固,平生最大的喜好就是聯合起來敲我馮安然的竹杠。”

章豫青道:“兩位老前輩與您親近。”

馮安然道:“哼~哼~開賬單的時候從未見他們親近。”

章豫青無奈搖頭,三個老頑固。

少時。

三個老頑固聚齊在撥雲堂,周邊坐着章豫青、甄子彧、狄敬鴻、劉博恩等幾個晚輩。

莫知邱沉着臉,道:“呵~呵,馮安然,你們觀瀾正事不做,開始學山匪綁架了!”

很明顯,他這是說觀瀾綁架了甄子彧。

缪嚴臉色也不甚好看,但相比莫知邱還是稍微內斂一些,看到觀瀾沒有為難甄子彧,便靜默以對。他此次上山的目的是帶人走,旁的話莫知邱已經說了,他就沒必要再重複一次。莫知邱和馮安然,兩人見面就嗆,嗆完繼續合作,多少年一貫如此。

馮安然認為,他能忍莫知邱這麽多年,只不過因為莫知邱确實有一技之長。莫知邱則認為,他能忍馮安然這麽多年,全都是從馮安然身上有錢可賺。

三人目光對峙,馮安然以一敵二,不怯。

種種跡象表明甄子彧身上有線索可挖,馮安然怎會放過?

且不說,馮安然對探案的癡迷甚于一切,單就說,此案關系到狄敬鴻的晉級考核,他也要審慎對待。

局面僵持不下。

章豫青道:“兩位前輩,我們想請子彧兄在觀瀾小住幾日,待線索明晰之後,豫青定會親自送他下山。”

諾大的觀瀾學院,莫知邱只瞧得上章豫青一人,無奈,挖不走啊。章豫青說話,莫知邱終于沒有反駁。

缪嚴道:“幾日?”章豫青的父親與缪嚴是故交,缪嚴也不想為難晚輩。

章豫青道:“三五日。”

缪嚴道:“子彧大病初愈,身體尚未複原,白日需用藥調理,三五日太長,不怕是有些妥。”

狄敬鴻咕哝道:“我看他沒有什麽大病,他若真有大病在身,還能半夜出來吓人?”

劉博恩:“咳~咳~”你難道不清楚自己不受人待見嗎,亂插什麽嘴,你嗆聲這兩個老頑固會有好果子吃嗎?

狄敬鴻話一出口,好不容易在章豫青調節之下略微緩和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

劉博恩扶着額頭發愁,哎呀,頭疼。

果然,莫知邱聯合缪嚴,義正言辭,給狄敬鴻上了一堂人生必修課,那叫一個批判的徹徹底底。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馮安然都聽不去了,“你們有異議可與我商量,不必跟晚輩計較。”

莫知邱當即就不樂意聽了,“計較?馮安然,你不要一味偏袒這小子。”

馮安然趕緊打斷他,“莫知邱!當着晚輩們的面,你切莫亂說。”我偏袒歸偏袒,但我不能承認。

莫知邱道:“我亂說?缪嚴,你評評理,是我亂說還是他心裏有鬼?”

氣氛異常緊張,一觸即發。劉博恩看章豫青,快勸勸啊,章豫青看狄敬鴻,快道歉啊。

狄敬鴻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站出來振振有詞,道:“兩位前輩,甄子彧深夜醜時出現在兇案現場,被我們當場捉住,乃是此案重要嫌犯。現如今,觀瀾學院接了大理寺的買案文書,我們不僅可以扣押甄子彧,也可以将其移送大理寺。”

所有人:“……”

莫知邱當場拍了桌子,“馮安然,狄敬鴻這小子翅膀硬了啊,敢跟我和老缪兩個叫板了。”

馮安然捋了捋胡子,道:“敬鴻所言是事實。”

這就……尴尬了。

莫知邱若是肯罷休便不是莫知邱了,他起身道:“那麽,馮院長,老夫怎麽聽聞,甄子彧只是路過現場呢?難不成,觀瀾不許百姓在大道上走路了?”

看莫知邱的架勢,若是馮安然繼續偏袒狄敬鴻,他便要動手了。

甄子彧起身,深鞠一躬,道:“各位前輩,各位觀瀾的探案判官,切莫因為晚輩之事動怒。晚輩坦誠,昨夜我确實是去過兇案現場。”

他這突如其來的坦白,令莫知邱措手不及。

甄子彧接着道:“只不過我去的不是劉宅,而是另外兩座宅子。”這是事實,昨夜甄子彧先去了另外兩座宅子,等他走到劉宅的時候,剛巧撞見了狄敬鴻,沒能進去劉宅。

缪嚴看出,甄子彧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讓他們起沖突,問甄子彧道:“子彧,你為何半夜去案發現場?”

缪嚴其實內心也有疑慮,但他不想把甄子彧留在觀瀾。雙溪鎮兇案牽扯甚廣,大理寺正急于交差,若是被他們知道甄子彧與案件有關聯,定會将其押解回長安,到時候甄子彧免不了受皮肉之苦。他現在的身子,哪裏受得住大理寺的手段?

甄子彧道:“晚輩有愧。晚輩對探案也有興趣,聽聞此處發生命案,忍不住想去探個究竟。至于為何深夜前去,只因晚輩判斷兇手可能是在醜時作案,所以才前去驗證。”

章豫青道:“子彧兄可有新發現?”

甄子彧點頭,道:“有。”

章豫青道:“願聞其詳。”

甄子彧道:“兇手應是先用毒,等到受害者有中毒失意跡象失去反抗能力之後再行加害。”

莫知邱道:“你沒有見多死者屍體,為何能得出這一結論?”

甄子彧道:“民間都在傳,死者在夜間被妖魔所害。夜間,所有人都在家中入睡,全家被害身亡卻沒有發出任何響動,子彧推斷,應是中了毒。不過,兇手并沒有将人直接毒死,如果兇手想直接将所有人毒死,最穩妥的辦法是白天在食物和飲水中下毒,而如果他白天在食物和飲水中下毒,這些人早就毒發身亡,根本等不到半夜,并且,他們也不會全部在同一時間死亡。所以,即便我沒有見過屍體,也能大膽推測,死者是先中毒失意,之後又被外力所殺。”

莫知邱露出贊許的眼神,頻頻點頭道:“有道理。”

甄子彧接着道:“兇手沒有在食物和飲水中下毒,我推斷,原因有二,其一,兇手與這三戶人家關系并不緊密,沒有機會在食物和飲水中下毒;其二,時間緊迫,兇手殺人為臨時起意,沒有時間在食物和飲水中下毒。結合其他線索,我推斷,應該是第二種原因。”

章豫青道:“沒錯,沒有機會可以找機會,沒有時間就真的無法變通了,只能铤而走險。”

甄子彧道:“原本,我也只是推斷,但是,當我夜裏進入案發現場的時候,便篤定了這種猜測。夜間空氣清新,萬籁俱靜,仔細辨別,案發現場随風飄蕩的空氣中仍然留有些許藥劑味道。這種味道微乎其微,白日很難發現。”

狄敬鴻詢問劉博恩,“有嗎?”

劉博恩當時心驚膽戰,哪裏顧得上聞什麽空氣。

兩人又看章豫青,章豫青道:“有。”

甄子彧道:“兇手作案的目的是全家滅門,想要悄無聲息做案必須心思細膩,而兇手卻百密一疏,把應該撒到居室的毒藥遺漏了些許灑到了院中,這說明他的做案時間非常倉促。”甄子彧忽地轉頭,看向狄敬鴻,“漫漫長夜,兇手在害怕什麽?”

吓得狄敬鴻一哆嗦。

馮安然頓時臉色難看,低聲道:“沒出息。”

狄敬鴻喝了一口茶水壓驚,道:“當然是怕被發現啊,萬一遇見鬼的人怎麽辦?”

所有人:“……”

章豫青道:“他怕天亮。”

甄子彧道:“沒錯,鎮上人多眼雜,寅時便有商販出門,兇手這是在趕時間。結合三戶受害人家的位置,以及受害人的數量推斷,兇手應是在醜時殺的人。豫青兄,想必你也已經想到了。”

章豫青點頭。

劉博恩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怪不得豫青非要在醜時去案發現場。”

狄敬鴻道:“照你這麽說,兇手只有一個人?”

甄子彧道:“醜時作案,時間緊迫,人多容易暴露,一人作案反而安全。況且……”

狄敬鴻道:“況且什麽?”

甄子彧湊近他,冷飕飕地說道:“況~且,敬鴻兄博覽群書,可曾見過成群結隊的妖魔出動,卻只殺二十二個人的?妖魔下山上山一趟也不容易啊,敬,鴻,兄。”

狄敬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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