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甄子彧随着狄敬鴻等人去觀瀾學院。
甄子彧以為又要像昨日那樣爬到崇山峻嶺之上,心裏暗暗叫苦,一路走一路在心裏罵人。
鬼九,這些苦這些罪都是本少爺為你受的,有朝一日,等本少爺查清你為何裝傻充楞裝失憶,定要讓你全須全尾、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這一切都怪你,怪你,怪你!
子彧生氣的時候,絕對不會叫九哥,鬼九,鬼九,鬼九,不愛聽我也這麽叫!
日子過的順順當當,店鋪開的紅紅火火,你非要去勾搭人家風流小寡婦,整出幺蛾子了就拿張破畫回家哄騙我,你哄騙就哄騙吧,又要送哪門子的祥龍珮,都說了那東西有靈性我不能要,你非要給我。
你就是沒安好心!
你就怕我管着你、盯着你,想用這麽一塊破玉佩安撫我,難不成給我一塊破玉佩我就放心了?您倒是得讓人放心吶!
這回好了,好端端的家回不去了,好端端的三少爺當不成了,好端端的日子過不痛快了,跟你來這破地方翻山越嶺受苦受罪。
行,受苦受罪我認!人是本少爺的人,本少爺不往外頭推,我認栽,誰讓我找了個能折騰的男人呢?
你倒是跟我同甘共苦啊?你倒好,自己找了個悠游自在的觀瀾學院待着,轉臉就不認識我了,就算是你穿越的時候撞壞了腦袋、丢失了記憶,本少爺也不依,不依,不依!
你讓我一個人在這陌生的世界裏飄若浮萍,你知道昨天晚上我自己去那三處兇宅的時候,心裏有多害怕嗎?以前去現場,你每次都牽着我的手說,“子彧,別怕!”現在,你牽着別人,你連看我都不看我一眼!
一樁樁,一件件,本少爺都給你記着呢鬼九,日後本少爺要從你那裏十倍百倍讨回來!到時候你可別怨別人心狠,是你自己說的一輩子就守着我一個,是你說的絕不會讓我受委屈,男子漢大丈夫,說了你就得認賬。
現在,我已經找到那幅畫兒了,很快我們就能回家,回家後,跪搓衣板,罰站牆根,不許吃飯,魏洛說情也不好使,絕對不能輕饒,一百零八條家規從頭到尾核對,錯一條罰一條。
算了,飯還是給他吃吧,餓壞了還得本少爺伺候。
看他那身子骨,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比在家裏瘦弱了許多。鬼九是習武之人,以前身體壯實的很,他能背着甄子彧跑幾裏地,平日輕輕松松就能把人從書房抱到卧室,那啥的時候壓在身上都讓人喘不過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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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我這是胡思亂想些什麽啊?
甄子彧轉念一想,難道,他在觀瀾學院的成績不好,所以人家不給他飽飯吃?聽缪廣逸說,他是觀瀾成績最差的,那他豈不是天天吃不上飽飯?甄子彧又心疼又恨鐵不成鋼。
一定是這樣沒錯了,你怎麽這麽不讓人省心呢?在家裏也就罷了,天天有人伺候你,這麽大人了,出門在外不知道自個兒照顧自個兒嗎?你把在家攢的那些個本事都給忘了,你還不求上進吊兒郎當,你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人家憑啥白吃白喝白養着你?在這裏看人家臉色低三下四混飯吃,也不知道自個人找找回家的路,沒心沒肺的東西。
甄子彧一路走,心之所想,表情流露,氣呼呼瞪着狄敬鴻,時不時還咬牙切齒攥拳頭又想揍人。
劉博恩偷偷和章豫青嘀咕,“這人好像真是個瘋子。”
狄敬鴻則裝作看不到甄子彧對他的怒目而視,蹭蹭蹭大步走在前面,走了一段又覺得如芒在背,便捏捏咕咕退到了最後,退到最後也還是不行,甄子彧走的慢,時不時就能撞到他身上。總之,狄敬鴻走在哪裏都覺得渾身不舒服,像是中了蠱一樣難受。這人果然是“鬼的人”,沒錯了。
章豫青是唯一一個淡定自若的,走到山門處,對甄子彧道:“到了!”
甄子彧環顧四周,他們現在才走到半山腰,距離山頂還有很遠,擡頭正前方偌大的石刻牌樓上面氣勢磅礴寫着“觀瀾”兩個大字。甄子彧此時卻是心情不爽,半個山頭兒都被你家占了,這麽有錢連口飽飯都不給鬼九吃,難怪都說院長“摳門”。
章豫青從腰間拿出一個令牌遞給守衛,守衛确認過後,打出一記信號,一股青煙直沖雲霄,尖厲的聲音在大山裏回響。
狄敬鴻欣喜道:“豫青,我們要乘雲梯上山?太好了!”
觀瀾學院建造有雲梯,輔助上下往來,雲梯下端懸挂一個“筐籃”,來人乘坐“筐籃”,上山不費吹灰之力。但雲梯數量有限,僅供山下買案人使用,觀瀾學院的學生只能徒步上山。
懶散如狄敬鴻,已經觊觎雲梯許久。
章豫青道:“請!”這話是沖着甄子彧說的。
甄子彧也沒客氣,邁步進籃。甄子彧進入籃中,章豫青便示意守衛關了門。
狄敬鴻道:“豫青,我們不坐嗎?”
章豫青道:“客坐。”章豫青見甄子彧登山吃力,才召喚了雲梯。
狄敬鴻不免失望,臉上竟然有些委屈。甄子彧一下就心疼了,思維沒過大腦,脫口而出,“雲梯可乘兩人。”
狄敬鴻兩眼放光。
劉博恩笑眯眯攬上狄敬鴻的肩膀,對甄子彧道:“不用,不用,敬鴻陪我們徒步上山。”說完沖守衛擺手,“走吧,走吧。”
狄敬鴻咬牙切齒,“劉,博,恩!”
劉博恩哈哈笑道,“為,兄,在!”
狄敬鴻跳腳,“你們,你們,都欺負我。”
劉博恩甩手上山,“兄弟,同甘共苦。”
雲梯緩緩而上,甄子彧遠遠看到那三人嬉鬧玩笑,感情甚好,心中竟有些嫉妒。
甄子彧不在鬼九身邊的日子,就是這兩個人陪着他嗎?看他們感情這麽好,鬼九應該也不算孤單吧。可是,那個“博恩”看上去也不怎麽勤快,不知道能不能掙足吃食。那個“豫青”倒是挺有實力的,可是為人又過于清冷,也未見得對鬼九有多好,不知道會不會分鬼九一些吃食。甄子彧覺得,“豫青”應該多少會分他一些,要不然他為啥總是上趕着哈着人家?
鬼九這人就是這樣,生了個沒皮沒臉的性格,他若是想對誰好,任你再怎麽對他冷臉他都能笑臉相迎,而且不屈不撓,矢志不渝,能琢磨出來一百種花樣讨人開心,再冷硬的心都能被他融化,情不自禁的去想他的好。他們剛剛認識那會兒,鬼九可不就是這麽天天的哈着甄子彧,趕都趕不走。
甄子彧又想,如此下去,若是時間長了,那個“豫青”會不會也……?
不行,絕對不能讓別人把鬼九搶走,就算是收拾、修理、打罵,也得是我甄子彧收拾、修理、打罵。
觀瀾學院。撥雲堂。
撥雲見日,甄子彧大概能想到這是什麽地方。
撥雲堂內沒有刑訊逼供的器物,倒像是一個大客廳。缪廣逸說過,觀瀾學院只探案不過堂,看來是真的。
甄子彧坐在一個案幾前,章豫青與他對視而坐,另外兩人則懶散的斜靠在案幾旁。
章豫青為甄子彧倒茶,随口問,“敢問,閣下尊姓大名?”溫文爾雅,不像出入兇案現場之人。
這就開始審問了?甄子彧輕縷須發,盤膝坐定,淡定回答,“姓甄,名念九,字子彧。”
狄敬鴻咕哝道:“甄念九?什麽鬼名字?”
甄子彧皺眉,怒目而視,像是要吃人。
狄敬鴻被他看的有些心虛,左顧右盼,不敢與他對視。眼睛那麽大,瞪什麽瞪,怪吓人的。
章豫青則謙遜客氣,抱拳道:“子彧兄。”
甄子彧回禮。
章豫青道:“子彧兄,可曾聽缪嚴老前輩提起過我們師兄弟三人?”
甄子彧點頭。
章豫青道:“好,既然子彧與缪嚴老前輩熟識,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說罷,他起身往一側坐了坐,空出中間位置,轉頭看狄敬鴻。
狄敬鴻被他看的莫名其妙。
章豫青道:“敬鴻兄,你的案子,請你來問。”這稱謂,這做派,夠客氣,避嫌疑。
狄敬鴻:“……”确實,這是自己接的案子,全靠章豫青撐場,有些不妥。主要,他也想從甄子彧的怒目而視下扳回一局。
他磨磨蹭蹭走到案幾前,與甄子彧面對面坐下,竟還是不敢擡頭直視甄子彧的眼睛。那雙眼睛嵌在烏黑的眸子裏,清澈明亮,像小鹿一般,即便是生氣,卻也流淌着絕美景致,像是要把人心吸進去。
狄敬鴻倒出一骨碌問題,“姓甚名誰,年齡幾何,家住何處,來雙溪山有何貴幹,還有,如何認識的缪嚴老前輩,又為何深夜出現在兇案現場?”問完,偷偷呼出一口氣,《探案秘籍》基礎問答,他還是記得一些的。幸好。
甄子彧看着他窘迫的鬼樣,暗自發笑,這是做了錯事不敢見我麽?“方才在下說了,姓甄,名念九,字子彧,弱冠年紀,幽州人士,與友人結伴雲游,路過雙溪山,突發意外不省人事,友人走失不知去向,幸得缪老前輩相救,醒來之後暫居缪老前輩家中。”
狄敬鴻看章豫青,章豫青沒有反應,他只好自己繼續問,“你還沒有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為何深夜出現在兇案現場?別跟我說什麽路過,住在梅子鋪,半夜路過雙溪鎮,你是夜游神嗎?”
甄子彧略微欠動身體,探頭到狄敬鴻面前,神秘兮兮道:“我不是夜游神,我是鬼的人!”說罷又端坐入常。
狄敬鴻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後,崩潰道:“甄子彧,你吓唬人!”
劉博恩見狄敬鴻吃了癟,樂的前仰後合。章豫青也是嘴角帶着微笑。
甄子彧故意面無表情,心裏卻是舒坦不少。這個人,不收拾,不老實。
甄子彧道:“別光顧着問我,敬鴻兄又是為何深夜出現在兇案現場?還有~方才敬鴻兄與在下對話,似乎未用敬稱,敢問~敬鴻兄年齡幾何?”甄子彧第一次見鬼九的時候,鬼九故意捉弄他,問他為何不用敬稱,那時候甄子彧腼腆,窘迫的不知如何應對。
甄子彧也想捉弄狄敬鴻,沒想到狄敬鴻理直氣壯,道:“我在問話,我用什麽敬稱?”
甄子彧試探道:“問話不用敬稱,不問話就用敬稱?那是不是說~子彧确實比敬鴻兄年長?”
狄敬鴻道:“你不要以為大兩歲就可以輕視我的問題,在這裏~我說了算。”
甄子彧眼神變了變。
大兩歲?
鬼九可是比甄子彧還要大兩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