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揚州追蹤

狄敬鴻見甄子彧紅着眼圈, 一把将人攏到懷裏, 緊緊抱着。

昨夜自己真的是太過分了,後來才知道子彧眼淚都流了下來,他就那麽一直咬牙硬挺着, 背對着自己一聲都不吭。

這會兒狄敬鴻也只能道歉檢讨,“子彧, 對不起, 都是我不好, 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再也不磨着你要了。”

甄子彧才不關心他磨不磨的,他現在說的話能信才怪,過幾天還不是要心裏長草?甄子彧現在只關心藥的事情, “我問你,你去找人家讨什麽藥!”劉博恩是個熱心腸,他若知道甄子彧受傷, 肯定要過來問長問短, 到時候怎麽說, 簡直丢死人了。

原來甄子彧在擔心這件事,狄敬鴻道:“我沒去找豫青讨藥,我見枕頭下面有一些, 我就幫你……用了, 一會兒咱們再……換一次?”狄敬鴻越說聲音越小,他知道子彧臉皮薄,這話說出來肯定又要惱人了。

甄子彧俊眉蹙成了一條線, 動了動嘴唇沒有做聲。狄敬鴻低頭紮在他懷裏,等他撒脾氣随便發落自己。甄子彧負氣的推了他一把,并沒有動手打人,自己翻身又躺下了。

狄敬鴻探頭在他耳邊,輕聲道:“我什麽都沒說,我下山的時候他們還都沒睡醒呢。”

甄子彧被子掩了半個臉,咕哝道:“大清早你下山做什麽?”你那小膽子,黑乎乎的,不害怕了啊?

狄敬鴻道:“我去給你買粥了啊,你上次不是說老陳家的豆腐粥好喝?我扶你起來擦擦臉,吃完你再歇着,反正今日無課。”

狄敬鴻說完試着扶了扶,甄子彧順勢起了身,不知怎的,聽他說完給自己上了藥,似乎覺得沒那麽疼了,難道是自己存了心嬌慣自己?甄子彧覺得不能,自己根本就不是那種恃寵而驕的人,絕,對,不,是。适才,多半兒是被這人給氣得忘了疼。

甄子彧道:“梳篦給我。”

“哎~”狄敬鴻歡歡喜喜答了一聲,“我來,我來。”前些日甄子彧受傷,頭發一直都是他幫忙拾掇的,甄子彧愛幹淨,受不了邋遢,他一根頭發絲都不敢馬虎,頭發拾掇的利利索索的。狄敬鴻給人擦臉漱口束發,喂人吃粥,行雲流水。甄子彧要自己吃,他堅決不讓,甄子彧便随他去了。

折騰一早晨,甄子彧覺得,自己終于心裏舒坦了。

他琢磨着,自己可能還真是有些恃寵若嬌。

眼見甄子彧臉色有所緩和,狄敬鴻總算是稍微放下心來,但仍舊不敢松懈。等甄子彧躺下休息,他才敢松了一口氣。雖然松了一口氣,仍舊守在人身邊。

甄子彧知道他站在自己身後,背着身子咕哝一句,“傻乎乎地杵在那裏做什麽,我又不是得了什麽大病需要人照顧,大白天的趕緊出去找些事做,給小鼠喂些食,出去打聽打聽考試結果,順便幫我把藥材晾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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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子彧每日上山下山都要順道采藥,稍有空閑便搗鼓制作一些粉末、藥丸,喂小鼠吃了之後觀察效果。如果效果良好,甄子彧會把藥物的配方記錄在冊,讓狄敬鴻背過。

狄敬鴻最近勤快了許多,老老實實應了,“好,我把那些瓷瓶也都擦洗了。”

真态度,甄子彧很滿意。

不錯。

甚是歡喜。

甄子彧研制藥丸藥粉會用各種器具,有銅器也有瓷器,那些器具每日都要擦洗幹淨,現在已經全都是狄敬鴻的活兒了。

甄子彧囑咐他,道:“好,當心些,別給我砸了。”

狄敬鴻道:“放心吧,我就算砸了自己也不敢砸你那些個寶貝~啊。”好些個瓷器都是甄子彧親手燒制的,造型十分奇特,有的只是一根管子,有的造型像個漏鬥,上面還有嚴實的蓋子,狄敬鴻知道這些都是子彧的心愛之物,碎了買都買不到賠他,每次擦拭都是加着萬分的小心。

甄子彧又是咕咕哝哝,道:“淨瞎說,東西砸了還能燒,你砸了……”甄子彧将半句話吞進了肚子裏。

狄敬鴻偏要湊上前問他,“我砸了怎麽樣?”

甄子彧翻他一眼,道:“你砸了就沒人禍害我了。”

狄敬鴻:“……”難道還是沒消氣?

狄敬鴻正發愁如何繼續哄哄人,甄子彧轉而又道:“等我身子好些了,咱們把那個小土窯重新修一修,砌一個大些的,你想要什麽樣的瓷器我都能給你做。”

狄敬鴻又欣喜,“真的?”最近不知怎的了,子彧高興他就高興,子彧煩惱他就煩惱,子彧對他笑他便想笑,子彧悶聲他便不敢說話。子彧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牽着他的心。

甄子彧點頭。

狄敬鴻覺得子彧是他的人,他更是子彧的人了。

現在這些瓷器都是甄子彧仿照金久奇實驗室裏的玻璃器具做的,那些玻璃的家夥式甄子彧玩兒過,上面還刻着刻度,做實驗自然是比瓷器好用的多,可惜金久奇不讓他随意進出實驗室,金久奇說那些瓶子裏面的藥水是極危險的,這是唯一一件甄子彧鬧過了幾次,他都不肯松口的事情。

有時候被甄子彧鬧得狠了,金久奇便敷衍說,我家子彧這麽俊,萬一被強酸濺到臉上毀容了我找誰說理去,難不成還要跑去法國找我的教授理論?

甄子彧若還是不依不饒晚上把人轟出門外,金久奇便拿一些中藥哄他,教他研制藥粉和藥丸,金久奇的邏輯是,咱老祖宗的東西最穩妥,哄哄媳婦再合适不過。金久奇不僅教甄子彧做藥粉藥丸,要教他如何調制香料,教完了就用到甄子彧身上,當天晚上便要按住人驗收成果。

甄子彧有些懊惱,當時沒有纏着九哥問玻璃怎麽燒制,現在他就只能燒瓷器了。

甄子彧會燒瓷,家裏大大小小的擺件用具都是他親手燒制的,九哥每次捏着那玲珑瓷碗吃飯,都要敲打魏洛,“魏洛,你要謝謝我們家子彧,若沒有子彧心靈手巧,你哪裏能如此講究的吃飯?”這時候,魏洛多半兒會咕哝一句,“三哥什麽時候成你家的了,你又沒下聘。”當着甄子彧的面那人不敢發火,魏洛最知道挑什麽機會敲打他。

說起燒瓷這件事,甄子彧頗有心得,他的主業是研究古書字畫,但他最喜歡的副業就是燒瓷。甄子彧從小生得俊,母親怕他出去招惹是非,整日把他關在家裏不準出門,比大家閨秀看得還嚴實。這還不算,母親還不許他随意笑,要他始終板着一副臉,久而久之他便真的不笑了。

若不是金久奇那個鬼九逗人有一套,他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笑了。不笑的甄子彧将日子過得了無生趣,後來母親故去,他便在大宅子裏面度日如年。

實在憋悶的緊了,他就想鼓搗些瓷器,可是甄家以售賣古玩起家,明令禁止任何甄家人制作贗品,燒新瓷也不許。甄子彧只好偷偷攢了些錢,在北平南郊置辦了一處宅子,宅子平素是空着的,養了一院子的鴿子,甄子彧偶有閑暇便去那處宅子裏制坯燒瓷。

想到那處宅子,又是一樁惱事,有一次金久奇追一個小賊,把他辛辛苦苦燒的東西全給砸了,氣得他追着人打也沒有解氣。金久奇那人偏偏就是個無賴透頂的,耗在宅子裏不走,最後軟磨硬泡把甄子彧的脾氣給磨沒了,還在宅子裏要了他的第|一|次。

那次真的很疼。

可不知怎的,甄子彧回想起來,已經忘了那錐心刺骨的疼,就只記得那人在他耳邊咕咕哝哝的甜膩,或許,他就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性子吧,認了那個人就一輩子都是他了。

在這種事上,甄子彧不知道高手是什麽樣的,他面薄,自然也不會與人問這些有的沒的,但他知道,金久奇肯定是高手,他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那人,不管如何掙紮都會淪陷,可不就是高手麽。

莫說旁的,單說南郊那幢宅子吧,甄子彧真的是被他哄的在哪裏都跟他胡來,夏天夜裏在屋頂上,冬天白日在暖爐旁,春天在林子裏,秋天在草叢裏。

金久奇最喜歡的地方竟然是梯子,按了人趴下還不忘墊上個軟墊,就着梯子的斜度剛好兩個人都舒服,起初子彧自然是不肯的,就算周邊沒有人家,還有滿院的鴿子呢,金久奇卻說,就是因為有滿院的鴿子才選在這裏。

金久奇的歪理是,鴿子也要生崽崽,不教它們怎麽會?

那人最是沒皮沒臉的,甄子彧磨不過他只能随他去,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鴿子咕咕咕的叫着,甄子彧簡直要崩潰,金久奇卻越發的精神。之後甄子彧有了心理陰影,覺得那些鴿子看他的眼神都變了,于是,喂鴿子的活兒交給了金久奇,甄子彧實在是沒有臉再去給那些鳥兒喂食了。

除了梯子,金久奇第二個喜歡的地方就是……甄子彧想想就臉上發燒,那人實在太壞了,惡趣味多得數不勝數。

甄子彧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上午,想那個人,想回家。

想家,忍不住哭。

狄敬鴻總算是幹完活兒回來了,他若再不回來,甄子彧要瘋了。

甄子彧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人,也不是非要去想那些事,只是今日突然就不想控制了,最是矜持的一個人,也有稍微想要放縱一次的時候。

狄敬鴻進門帶着歡喜,說話聲音底氣十足,喊“子彧”名字的時候,尾音不自覺的上揚,“子彧,好消息,好消息,我們都通過考試了。豫青和博恩他們也通過了。”

甄子彧道:“張榜公告了?”該不會又是打探的小道消息吧?

狄敬鴻雙手插着腰,活像一個小混混,“還沒有,最早也要兩日後張榜,我偷偷問的馮安然,老頭子竟然獨自躲在書房裏面偷喝小酒,被我逮了個正着,嘿嘿,觀瀾禁酒,院長當以身作則,他怕我宣揚出去,便老老實實告訴我了。”

甄子彧抿了嘴笑,看來是真的考過了,若不然,院長也不會高興地破例喝起了小酒。

還說不是親兒子,甄子彧覺得這兒子倒像是比親兒子還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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