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宜體貼

清晨,薄霧輕缭,溫汀滢早早的來到客棧的後院裏忙活,廚子在邊上仔細教着,她親自煮粥、烤竹筍、蒸點心。她本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特意為他而學而做。

客棧老板快步傳訊:“客人起身了。”

溫汀滢笑了笑,将烤竹筍切成片,盛兩碗鮮蝦粥,連同一屜藕粉桂花點心、一壺新茶、一份芝麻油牛蹄凍,由客棧老板端着,來到易元簡的客房外。房門半掩,她叩門而入。

易元簡寂然的立在窗前,回首望向笑意盈盈的溫汀滢,她眼睛裏閃爍着溫柔的光芒,便聽到她輕柔語聲:“這些是我親手做的,味道還可以,來嘗嘗。”

客棧老板将食物逐一擺上桌,便默默退下了。

待易元簡坐定,溫汀滢挪動椅子坐他旁邊,小心翼翼的夾一片竹筍喂到他唇邊,滿懷期待着等他張嘴。

易元簡順勢張嘴吃下,誠然道:“味道是還可以。”

溫汀滢和他一起吃着,柔聲道:“只要你願意,等我們從京城回來,我願意常常做給你吃。”

易元簡不語,專心的喝粥。

溫汀滢瞧着他俊偉的姿容,好歡喜,情不自禁的憧憬和他朝夕相伴的歲月。

不擔心落花流水,亦不憂慮天意弄人,她自幼就安适于命運,喜歡便用心的喜歡,得不到便就不擁有,不怨天尤人,不患得患失。

吃罷,溫汀滢回隔壁屋中取來兩個包裹,輕道:“此行過于匆忙,我只能簡單為你找了些嶄新的衣物,希望你不要嫌棄。”

易元簡道:“你很體貼。”

溫汀滢的笑容愉快,而他的神情平淡,如是水波不興的深潭,他真是太過于不茍言笑,她忍不住想知道他熱情時的模樣。

二人騎上健碩的駿馬,迎着晨陽啓程。

晌午,在林中官路上,忽然遇到了一群在悠閑休息的人馬。

“簡哥哥。”方毓梓揚聲呼喚,清脆的聲音響徹樹林,她興奮雀躍的奔近,“簡哥哥。”

溫汀滢聞聲望去,一輛馬車和十餘人馬,有個背着弓箭的冷面黑衣人很顯眼。

“簡哥哥。”方毓梓奔至馬前,開懷的仰首瞧着易元簡,他平淡如常依舊,她随即扭頭瞧着溫汀滢,笑嘻嘻的道:“汀滢姐姐,我們正好順路,一起啊。”

溫汀滢輕盈的翻身下馬,親切的問道:“你知道我要去哪裏?”

“随便你去哪,我們都能順路啊。”方毓梓指了指随行人馬,仗義的笑道:“你身子嬌柔,那輛馬車讓你乘坐。那群都是一等的皇家侍衛,去哪也沒人敢招惹,能一路暢行。”

“多謝方大小姐的美意。”溫汀滢牽了牽馬缰繩,婉拒的輕道:“我去的地方離這不遠,騎這匹馬不久就到。”

方毓梓天真無暇的笑着,随手摘下發中銀簪,猛得用力的紮進駿馬的左前腿,駿馬頓時疼痛的仰蹄嘶鳴,她再随手撥出銀簪,把銀簪上的血在馬毛上蹭幹淨,插回發中,天真無暇的笑問:“騎這匹馬不久還能到嗎?”

見狀,溫汀滢驚目,馬腿受了重傷,在流血。

方毓梓狡黠的睥睨,看着溫汀滢從包裹裏取出一件薄棉衣,仔細的為馬腿包紮住傷口,讓老馬識途慢走歸返。

開始對峙了?不!溫汀滢若無其事的跨坐上了易元簡的駿馬,貼坐在他懷裏和他同騎一馬,提拉馬缰繩,神情泰然,不予計較,對易元簡輕道:“我們走。”

易元簡置身事外,旁若無人的由着溫汀滢做主。

方毓梓震驚,震驚于溫汀滢的忍氣吞聲,更震驚于元簡哥哥竟然容許與人同騎一馬?元簡哥哥一直不喜女子近身,何時與女子這般親昵過!她心情很糟糕的面露不悅,馬蹄剛邁出一步,她上前攔住道:“不準走!”

就在這時,一支箭已經離弦,箭尖狠猛的刺破春風暖陽,直取性命的射向溫汀滢的胸口。

寒光一閃間,易元簡一手攬住溫汀滢迅速的側身避閃,箭勢極快,避閃的慢了一瞬,他只得出手攥住箭杆截阻箭勢,而溫汀滢的胳膊已被箭尖劃出一道血印。

溫汀滢疼得眉心蹙起,只見射箭之人傲慢的冷沉而立,目光陰鸷,理直氣壯,似是能定人死期的閻王。她看了一眼箭,不免想到那夜溪湖之上射穿船艙的箭,一模一樣的箭。下一刻,她被易元簡擁住,驅馬前行。

風在耳邊呼嘯,那副閻王面孔從眼前一閃而過。溫汀滢的思緒複雜,恍然記起方文堂說那射箭之人是皇後娘娘的暗衛。

馬奔跑不遠,在小山坡下被易元簡勒停住。他翻身下馬,手裏攥着箭杆,瞧了一眼溫汀滢的傷處,語聲平淡的道:“在這等着我。”

未待溫汀滢緩過神,易元簡便已返回,幾個起落就進了樹林。

方毓梓嘟着嘴失落的呆在原地,看到易元簡拿着箭輕快的回來時,不知該喜該憂。

易元簡剛毅挺拔而立,眸色極冷極靜的望向射箭之人,指腹在慢慢的摩挲箭尖,沾染過溫汀滢鮮血的箭尖。不多時,除了那個射箭之人,跟方毓梓随行的侍衛紛紛已恭立在易元簡的身後。

對面的射箭之人很不以為然,狂妄嚣張慣了,像往常一樣跟易元簡對峙、挑釁。

然而,易元簡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漫不經心。他的眸色更冷更靜,偏頭使了個眼色,頃刻間,身後侍衛齊攻過去。

肅殺之氣猛生,被圍攻之人輕蔑的一笑,撥箭迎殺。

“別,簡哥哥,別啊。”方毓梓驚慌失色,皇後娘娘的人豈能動手啊!趕忙着急的提醒道:“他是皇後娘娘最信任的心腹暗衛啊!”

易元簡抿嘴不語,捏着箭的指間緊了緊,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靜。

這樣打下去兩敗俱傷,方毓梓急得直跺腳,勸道:“簡哥哥,快讓他們停手啊。”

易元簡無動于衷。

射箭之人持箭當武器,駕輕就熟,殺起人時狠辣勇猛,因能痛快的暴殺而興奮的雙眼發亮,嗜血的快感在升騰。

眼看一名侍衛被殺死,易元簡眸色一沉,身形如風落入人群,從箭下救出一名侍衛。

射箭之人恃強譏笑易元簡的不自量力,既然他想嘗嘗苦頭就讓他吃些苦頭,教訓他一番,果斷淩厲的持箭相向。

方毓梓急道:“住手啊!”

與此同時,易元簡幹脆利落的出手,以疾如雷電之勢,已用手中的箭強勁的刺穿了對手的喉嚨。傲慢猖狂的雙目圓睜,迎視的是一雙深潭冰眸,重重直直的倒下,瞬間成了死屍。

不過就是一瞬間,寂靜了,天地間寂靜如初。

方毓梓極度震駭,整個人屏息僵住,恐懼的望向易元簡,不敢相信清高淡泊的他出手狠快,更不敢相信他直接殺死了皇後娘娘的心腹,不留餘地。

易元簡的眼神,沉靜的像是一望無際積雪皚皚的荒野。

方毓梓驚醒,趕緊顫抖聲道:“簡哥哥,我不會對皇後娘娘說這個人是你殺的,我絕不會說,我什麽也沒看到。”

易元簡道:“要如實說。”

方毓梓啞然。

易元簡暼向遠處腿部受傷的駿馬,漫不經心的道:“你照顧好那匹馬,把它安然無恙的帶到京城交給我。”

聞言,方毓梓瞠目。

易元簡冷峻的轉身,騎上他的純黑良駒,示意追随他的随從止步,道:“你們繼續護送方大小姐回京。”

山坡下,溫汀滢一直坐在馬背上等着,并沒有讓她等太久,易元簡就回來了,他從綠意盎然的樹林裏出來。她深深地望着他,他身披豔陽春暖,篤定的向她靠近,她一時恍惚,仿佛他在義無反顧的進入她的命運裏。

易元簡平淡如常的停在她身邊,觀察她的傷處。

溫汀滢溫柔的道:“只是一點輕傷,我剛塗抹了藥。”

忽然,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遁聲尋去,是快馬加鞭的方毓梓。

方毓梓揚聲喊道:“汀滢姐姐,汀滢姐姐,你看這是什麽。”只見她手裏高提着一個血淋淋的頭顱,當她勒馬時,把頭顱的面目示給溫汀滢看,清脆聲道:“汀滢姐姐,我把向你射箭之人的腦袋砍下來了。”

掃視一眼頭顱猙怖的面目,确實是射箭之人,溫汀滢只是微笑道:“砍刀很鋒利,刀工很不錯。”

方毓梓繼續說道:“汀滢姐姐,你看那是什麽。”她指着後方的一行人馬,指尖對準了站在馬車裏腿部受傷的駿馬,道:“汀滢姐姐,我特意把馬車廂的頂蓋砍去,将馬車讓給了駿馬。我會照料它,優待它,讓它的傷痊愈,安然無恙。”

溫汀滢保持着微笑,道:“車廂的大小正合适。”

方毓梓笑嘻嘻,天真無邪的道:“我們的關系一直匪淺呀。”

溫汀滢笑而不語。

方毓梓心中竊喜,這個女子真是一如既往的很識趣很識擡舉,便理直氣壯的道:“我們正好順路,一起啊。”

易元簡沒再置身事外,直截了當的道:“不可以。”

方毓梓委屈的撒嬌:“簡哥哥。”

易元簡注視着方毓梓,眼神堅決到不容她再多發出一絲聲音。

方毓梓心下一駭,如是被緊緊的扼住喉嚨,被死死的釘住。

易元簡的目光一轉,對溫汀滢道:“我們走。”

溫汀滢溫順的應道:“好。”

駿馬奔出數裏之後,溫汀滢輕輕回首瞧了一眼,方毓梓沒敢追來。她心中不禁沉思,方毓梓對他是忌憚還是在意?他如此淡然對待方文堂父女的底氣何來?因他無情無欲且武功高超?因他不攀不附,清高的特立獨行?還是因他剛毅、孤澹,令人無計可施?

正當她沉思之際,突見前方停駐着一批人馬,為首的正是顧大公子顧恒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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