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 樂奕凡的morning call就打過來了。

今天十點整, 《十二天浪漫》準時開始直播, 地點在隔壁H省與帝都交界的一個小農村。

第一次錄直播綜藝，樂奕凡必須跟着。

保姆車停在小區地下停車場，樂奕凡坐在車裏用筆記本電腦工作。沒一會兒, 透過前擋風玻璃，他看見商濛濛和趙昕、房磊下來了。

小姑娘今天穿了件廓形牛仔短外套, 頭上壓着棒球帽, 鉛筆褲包裹的腿修長筆直, 褲腳折了兩折，露出一截細瘦白皙的腳踝。

瓜子臉尖下巴, 唇瓣紅潤盈盈，一雙澄澈的杏眸清亮之極。這樣一張顏若桃花的臉，即使是娛樂圈這個帥哥美女紮堆的地方，也是相當有辨識度。

不知道她講了什麽, 引得趙昕、房磊笑聲不斷。

樂奕凡啧了一聲。

這姑娘真是長在廣大群衆的笑點上。上周末的那場直播, 都沒用公司買熱搜, 直接被網友頂上了熱搜第一。

一夜之間又漲了大幾百萬粉絲, 還全他媽是活粉。

熱心粉絲将直播做了無數剪輯、表情包散于各大視頻網站、論壇。甚至有網友用時下最火爆的《處處吻》改編歌詞，寫了首《處處笑》, 把商濛濛捧上天。說她是娛樂圈目前小花中最接地氣、最有天賦、最有潛力的。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浸.淫娛樂圈二十年的樂奕凡見多了朝夕間大起大落的例子, 知道現階段更要小心謹慎。

于是，這季綜藝他打算從頭跟到尾。

三人上車，樂奕凡親自遞過來一瓶鮮榨果蔬汁。

商濛濛誠惶誠恐地接了, “樂哥，您有話盡管吩咐。”

樂奕凡将手裏的電腦轉向她，“已經又有商家請你做代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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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濛濛接過來粗略掃了一遍，一共五個品牌。

“這麽多？”她把棒球帽往上擡了擡，意外地說。

樂奕凡白她一眼，“你怕是對自己現在的人氣有什麽誤解，就這些還是我挑揀過的，被我直接拒絕的更多了。”

商濛濛有一點特別好，她懂得術業有專攻。要說演戲，樂奕凡肯定比不過她；要說公關營銷挑代言，她肯定不如樂奕凡。

于是直接道：“樂哥，你有什麽意見直接說好了，這方面你肯定比我明白，我聽你的準沒錯。”

樂奕凡就喜歡她這一點，他一家一家給她分析，“金福珠寶的首席設計剛剛被扒出，去年在國內珠寶大賽中獲得一等獎的作品抄襲國外一個小衆珠寶品牌，已經實錘。雖說這個事沒出圈，也就珠寶屆的人知道，但是咱們清清白白地何必要蹚渾水。”

商濛濛豎起大拇指，“樂哥就是樂哥，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樂奕凡：“這個富士山礦泉水，一直标榜采自高山自然水源區，但是從品牌創建之初，就非議聲不斷，說他們家就是普通山泉直接過濾灌裝打上商标銷售。盡管他們給的代言費不少，但拿着錢心裏不踏實啊，一旦爆雷，咱們肯定跟着受連累。”

商濛濛滿臉贊嘆，“樂哥，您眼睛旁邊的不是皺紋，那是智慧的漣漪；您臉上的痘也不是青春美麗疙瘩痘，那是聰明冒了泡。你是電你是光，你是星辰傳媒經紀人部最閃亮的那顆星！”

樂奕凡：“……”

這彩虹屁吹得……舒坦！

樂奕凡最後總結道：“後面三個也都不差錢，不過國民度和逼格不太夠，如果你想接，掙點快錢也是完全沒問題的。但從長遠來看，我不建議你接。”

“你馬上要拍上星劇的女一號，只要官宣，你的咖位立刻就能上一個等級。你還提名了十二月份金翎獎最佳女配角，拿不拿獎先不說，大受關注是肯定的。”

“現在直播讓你人氣頗高，這時候更要愛惜羽毛，別讓黑子和對家抓住把柄。”

商濛濛幾乎沒有猶豫，直接道：“我都聽樂哥的，您怎麽說我怎麽做。其實，我這幾天也有想，粉絲量暴漲當然是好事。但是，是不是應該适當引導管理，有時候粉絲的激進行為也很敗路人緣的。”

樂奕凡看她的目光又不同了，“你還真是讓人驚訝。這個圈子裏，有多少人剛紅一點人就飄了，聽不進經紀人的話，反而覺得經紀人擋着他們賺錢的路了。而且你說的這個管理引導粉絲，也很有前瞻性，公司團隊這幾天正在着手計劃，不會讓粉絲給你招黑的。”

公事談完，商濛濛就窩在座位裏打瞌睡了。

盡管《十二天浪漫》是個戀愛綜藝，但為了迎合觀衆越來越挑剔的口味，除了幾對明星“情侶CP”在線撒糖外，還穿插結合一些特殊任務。

深知綜藝節目愛折騰嘉賓的尿性，商濛濛決定補個覺先。

可是，眼一閉，她又不自覺地想到昨晚不請自來的燕淮。

他依然是只管自己的感受。

想來就來。

好讨厭。

但，燕淮依然是埋在她心頭的一根刺。

那樣熱烈地愛過他，前所未有，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水過無痕。

她還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忘掉他。

兩個多小時後，保姆車緩緩停下。

不得不說，節目組找的這個小鄉村非常美。

背山面水，放眼望去入眼滿是醉人的秋色，蒼綠黃綠沒有明顯的色彩界限，逶迤鋪陳開去。

和她搭檔做情侶的男藝人沈胤已經到了。

沈胤今年二十八歲，戲劇學院表演系科班出身。他個子蠻高，穿着男神标配的白襯衣，配黑色牛仔褲，看起來很幹淨。

看到商濛濛一行，他主動走過來打招呼。

都是同一家公司，平時也偶有見面，商濛濛面帶微笑禮貌地叫了一聲，“沈前輩。”

沈胤長了雙淡淡如玉的溫潤眸子，笑道：“還是叫名字吧，畢竟節目裏我們要扮情侶的。”

聽他這麽說，商濛濛暗暗松了口氣。

戀愛綜藝本質就是和CP在線撒糖，但兩人又不熟，如果一方還端着，那她也實在帶不動。

她這次是真的笑了，非常自然地道，“好的，沈胤。”

為了配合今天的節目效果，商濛濛化了個非常少女的粉嫩嫩的淡妝。眼線細細，眼尾處略微下垂，柔化了她原本深長銳利的眼尾弧度。配上眼影腮紅都是淺淺的粉紅，顯得很是俏皮可愛。唇膏也用了比較元氣的橙粉色，這個顏色其實很挑人，對黃黑皮十分不友好。

但商濛濛完全不擔心，因為她白啊。

燦爛的陽光打在年輕女孩的嬌面上，鼻梁高挺，長睫一根一根，纖毫畢現。

沈胤微微閃神。

有些人，真人比鏡頭裏還要好看，商濛濛就是。

幾秒鐘後，他才回過神，自己暗中略感窘迫，笑着說：“好，以後這一個月裏還請多多指教。”

《十二天浪漫》一共錄制六期，從這周開始，每周六日這兩天，會從嘉賓起床一直到睡覺，都在跟拍實錄，并且實時投放到合作的網絡視頻平臺上。只要觀衆願意，可以在一天的任何時段，看到節目的錄制現場。

上午十點整，四對“情侶明星”全部就位，正式開始錄制。

除了商濛濛沈胤這對，另外六位藝人都和他們差不多的咖位。

第一個環節，節目組為了熱場，設置為說說自己眼裏的對方和互送愛的禮物。

節目組提前一個星期将這季的嘉賓名單官宣，不過具體誰和誰組CP都是保密的。

于是，當八人露出正臉時，直播平臺的彈幕被各家粉絲們瞬間飚到了高峰。

彈幕：

——本來知道胤胤要參加戀愛綜藝，心裏還有點難過。可是看到他和商濛濛站在一起，感覺還挺配！

——+1溫潤如玉佳公子和俏皮跳脫小仙女

——啊啊啊啊，濛濛今天的美貌又拔到了一個新高度

——這個CP，我可以

當然也不全然是這麽和諧的評論，也有沈胤的唯粉在彈幕上表達不滿：

——一個沒有什麽代表作的三線女藝人，根本配不上我家胤胤！

——就是嗳，崽崽多安靜啊，應該配個性格溫柔的女嘉賓。

這條彈幕一出，立刻引起檸檬的反擊：

——你家哥哥要是真清高，來參加戀愛綜藝幹什麽？

——總有一小撮人腦子有坑

——我還覺得誰都配不上我家濛濛呢，不喜歡就點叉出去啊

——就是，和誰組CP是藝人能決定的嗎？這麽心疼他，要不你給你家哥哥一千萬，讓他提前休年假！

粉絲都護犢子，但畢竟是直播平臺，直播間裏除了各家粉絲還有路人網友。所以吵了幾句，都偃旗息鼓，怕給自家藝人招黑。

鏡頭裏，幾位嘉賓倒是一派和諧。

另外三組嘉賓已經介紹完自己眼中的對方，輪到商濛濛沈胤這對時，沈胤示意她先說。

不知是不是導演之前提點過，跟拍攝像的攝像機幾乎要怼到商濛濛臉上了。好在她五官完美無瑕，皮膚白皙剔透，根本不怕這樣近距離的拍攝，反而讓觀衆感受了十萬伏特的美顏電擊。

“我覺得，沈胤絕對是內心裏擁有一座百花盛開大花園的。”商濛濛說。

沈胤眨眨眼，好像不太明白。

“我的意思是你話少。”

彈幕：

——噗，哈哈哈哈哈哈

——哥哥的确不愛說話啊。

——一擊命中！

——哇，商濛濛情商很高呀。

沈胤的眼裏也流露出真切的笑容，他說：“你和我想象裏也不太一樣。”

商濛濛對着鏡頭，飛快接道：“你的意思是女人是本書，翻着翻着就翻車了。”

另外三隊嘉賓和彈幕裏都被逗地一片哈哈哈哈哈。

沈胤連忙擺手，“不是，我以為你是那種非常活潑外向的性格，沒想到動中有靜，還很讨喜。”

商濛濛哦了一聲，“明白，你本來以為我是很吵鬧的人，見面之後覺得，哦，還行，可以忍受。”

沈胤：“……”

彈幕：

——哈哈哈哈哈，心疼哥哥，完全不是對手。

——哥哥本來就話少，這下徹底不敢說話了。

——濛濛反應好快呀！

——第一次參加綜藝，感覺表現很不錯了，放得開。

接下來，是互換愛的禮物環節。

商濛濛準備的是件情侶款睡衣，上衣下褲，很舒服的雙層棉質衣料。

沈胤道了謝接過來，轉手将一個黑色長方形包裝盒遞過來。

沒什麽分量，輕飄飄的。

商濛濛第一感覺應該是束花。可鮮花不會這麽輕啊？

她好奇地打開盒子，瞬間捂着嘴張大了眼。

彈幕全都在問“哥哥送了什麽”、“濛濛為什麽一副完全沒想到的表情”、“到底是什麽呀”。

商濛濛從包裝盒裏拿出一束玫瑰花。

紅色漸變。

攝像師立刻配合地給了個特寫，原來這不是真花，而是用川崎紙折的紙玫瑰花！

另外三位女嘉賓和直播間的女粉絲都被尖叫雞附體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行了，哥哥太會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哥哥竟然這麽會，甜到窒息了。

——年紀輕輕，看場直播我要得糖尿病。

——這個禮物十分走心了。

沈胤有點不好意思，“鮮花會凋謝，我想送你一份永恒的禮物。”

商濛濛第一次收到這樣別致的禮物，晶亮的瞳仁裏像是彙聚了細碎星光，“謝謝，我很喜歡。”

最終，商濛濛沈胤憑借着這束極為用心的玫瑰花，拿到了節目組提供的條件最好的一處住所。

分房完畢已經快要十二點了，總導演通知大家各回各家，吃午飯午休兩個小時。

因為四對嘉賓情侶的房子是分散的，所以直播屏幕也分成了四個。每對嘉賓都有兩個跟拍攝像，兩個跟拍導演以及其他工作人員。粉絲當然是随蒸煮，路人網友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切換不同的分屏。

一百公裏外的帝都，一輛藍黑色帕加尼熟門熟路地駛入全國top2的A大。今天是周末，校園裏學生們三五成群說說笑笑走出校園。

經過男生寝室樓時，燕淮下意識地松了些油門，他側臉往車窗外望去。

四年的時光裏，有兩年都是與她相關的。

她曾經站在光禿禿的銀杏樹下，手裏拎着外賣盒，見他下樓，她噠噠噠地小跑過來，将一碗還溫熱的炸醬面塞給他。

天空陰沉沉地飄着雪，鵝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兒紛紛揚揚地徐徐而落。有一片調皮地落到她長翹的睫毛上，幾乎是本能的，他俯身吻上了那片雪花。

微涼的觸感很快消失在他溫熱的唇上。

燕淮回過神來，目光掠過路邊一對正緊緊擁吻的小情侶時，像是被什麽咬了一下，将油門踩了下去。

帕加尼最終停在教職工家屬區的一棟樓前。

吳教授是A大經濟專業的泰鬥，去年已經退休了，被學校返聘回去親自帶研究所裏的博士生。

燕淮本來大三已經保研，但因為燕松南突然病倒，不得不放棄，轉而繼承家業。

吳教授為此頗為遺憾。

燕淮十分敬重吳教授，畢業後一直保持聯系。

今天，是吳教授的生日。

燕淮知道吳教授的兩個子女都不在帝都，吳教授一向是不愛熱鬧的，所以今天必定會在家。

見到他，吳教授和師母果然十分高興，忙迎他進來。

燕淮将手裏的禮品遞過去。吳教授除了鑽研學術外，最好吃。所以他帶來的都是些少見的上好食材。

師母接過來，念叨着：“又讓你破費了，快坐，中午就留家吃飯。知道你平時不缺山珍海味，今天嘗嘗我做的家鄉菜。”

燕淮應了聲好。

吳教授拉着燕淮進了書房，直到師母叫吃飯了才出來。

師母和燕淮一樣都是星城人，做了很多地道的家鄉菜。師母熱情地給他夾菜，關心地問道：“去年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小姑娘，今天怎麽沒來？”

燕淮筷子一頓，含糊道：“她今天有工作。”

聲音四平八穩，沒有破綻。

師母并未懷疑他的話，“演員的确工作忙，不像我們平時有周末，學期結束還有寒暑假。那孩子演技挺好，人也漂亮。春天播《大栅欄》的時候，老吳也跟着我一塊看呢。是不是啊，老吳？”

吳教授點頭，招呼燕淮吃菜，“對，我記得小姑娘父母去世得早，等她休息了，你帶她來家，讓你師母做點好吃的補補。年輕人，工作掙錢要緊，身體健康也要緊。”

一個謊言之後需要更多的謊言來掩飾，燕淮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麽不明說，只得答應下來。

師母：“我記得去年她來，我做了道辣子雞丁，她特別愛吃。下次來我多做幾個辣菜，隔壁成教授家兒媳婦是川渝人，回頭我和她學學。”

燕淮一怔，商濛濛喜歡食辣？他怎麽不知道。

吳教授家裏就老兩口，難得有個人來，師母就拉着燕淮抱怨起老頭子來，“你呀，還說年輕人呢，每天熬到兩三點才睡覺的人是誰？小淮，你幫我勸勸他，都六十多的人了，還這麽拼命圖啥？”

吳教授哈哈一笑，“人生在世不過百年，我不愛名不圖利，就愛兩樣，一是專業，二是吃。這麽些年了，你還不明白？”

“我沒有不讓你研究啊，只是上了年紀，自己也該注意注意。”

“好了，老太婆，一啰嗦起來就沒完。來，吃肉。”

老兩口風雨相伴了一輩子，雖說有時會這樣你一句我一句，但話裏話外都充滿了相濡以沫的感情。

燕淮發現，他喜歡往吳家跑，除了敬重教授的學識之外，也喜歡他家裏的氛圍。

無論吳教授在外多麽受人尊敬，回到家一樣會被老伴指使得團團轉，十分有煙火氣。

相比之下，他和商濛濛在一起時，除非必要的話，其實交流并不多，主要是他不愛講。

燕淮突然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還不如六十多歲的老人家，沉悶又無趣。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都會有紅包噠，大家多多評論來掏空我吧(*￣︶￣)

明天的更新在下午，我想多寫點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