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将近子夜時分, 燕淮回到家。坐在真皮沙發柔軟的靠背上, 看着空蕩蕩幾乎沒有人氣的客廳, 他開了瓶紅葡萄酒。
小女人曾經說過，她理想中的幸福生活就是給他生兩個孩子，再養只小貓咪或者小狗。
那天是個周末, 他難得不用加班也沒有應酬，兩人窩在沙發裏看電影。
電影是部愛情片, 看到最後她哭得稀裏嘩啦, 而他昏昏欲睡。那時的她在自己面前, 溫柔得不帶一絲鋒芒，就連抱怨的話也說得像撒嬌。
說到未來的憧憬時, 她的眼裏像是揉進了星辰大海。
他是怎麽回答的？
好像就随口嗯嗯兩聲。
他那時想要得太多——想要從堂叔手裏奪權，想要自家這一房重新揚眉吐氣，想如何讓對家公司止步于C輪投資，想要俊臣朗悅的年度財報更加漂亮……唯獨沒有她。
他沒想過她和自己的将來。
因為, 不需要。
因為, 她總是在。
而現在……她一見到自己就像洪水猛獸, 立刻充滿敵意地豎起身上的尖刺, 阻止他的任何靠近。
燕淮喉間溢出一聲低嘲，将杯裏的酒液飲盡。
茶幾上的手機驀地震了一下。
燕淮揉了揉眉心, 坐起來, 拿起手機。
那是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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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距離有些遠，照片不甚清晰。
但一男一女正在接吻的動作還是能看得出來。
有十來個工作人員圍繞在身畔，很顯然是在拍戲。
偌大的沙發像一座孤島, 男人坐在孤島中央久久一動不動，仿佛一尊沉默的石像。
唯有手裏的水晶酒杯，不堪重力似的突然迸出一聲脆響，從中破裂。
瞬間，殷紅血液從男人掌心溢出，沿着手腕滴滴答答落在潔白的茶幾地毯上，如琉璃世界的雪映紅梅。
他卻似沒有痛覺，鳳眸依舊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機屏幕。
第二天上午，俊臣集團六十四層會議室內人人垂頭耷腦噤若寒蟬。
燕淮冷峻的目光看着投影幕布，右手手指撥弄着鋼筆夾，發出細微的動靜。所有人的心齊齊提在半空，恨不得呼吸都放緩了。
氣氛比九月初燕家叔侄奪權那天還要來得緊張。
從早上九點到現在，不過兩個多小時，已經有五位高管被訓斥。
倒也沒有疾聲厲色冷嘲熱諷，但輕飄飄的不帶一絲情緒的話語，像是冷冷的冰雨狠狠拍在臉上。
關鍵是燕淮師出有名，句句直戳重心，連自辯的機會都沒有，訓得人灰頭土臉汗濕襯衣。
還只能忍着。
好容易散會，一衆平常沉穩的高管們如釋重負，忙不疊地離開會議室，生怕走得慢了，被燕淮留下單獨詢問。
只有秦蕭有些擔心地看着燕淮兩顴骨透着不太正常的紅，關切道：“燕總，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燕淮确實病了。
傷口在掌心，紮得很深足有寸長。
他昨晚自己拔.出刺進肉裏的水晶碎片後，簡單包紮止血，甚至早上還沒有一點防護措施地洗了澡。
現在他太陽穴一跳一跳得疼，腦子裏像是有人在蹦迪，甚至出現了耳鳴。
燕淮站起來，想說沒事，人卻踉跄了一下。
秦蕭立刻扶住他，也不問了，直接打電話叫人備車。
燕淮平時很少生病，這一病，足足病了十來天。
那天送到醫院時，人已經燒到三十九度二了，醫生一邊縫針一邊嘲了一句，“怎麽不燒到四十度再來？還有這個傷口，再深些就要影響手的功能性了。”
因為傷在手上，工作生活多有不便，拖了十幾天才将将痊愈。
進入十二月，全國各地迎來了最為寒冷的時節。帝都一連幾天被霧霾籠罩，天陰沉沉的，幹燥的雪粒星星落落撒鹽似的從天空飄下來。
星期五下午，位于科技産業園區中央的一棟辦公樓前，車身锃亮的勞斯萊斯幻影緩緩停下。
穿着灰色平駁領修身切斯特大衣的年輕男人從後座下車，一絲不茍地扣起前襟幾顆紐扣，被人簇擁着走進辦公樓。
他說話語氣淡淡，但聲音低沉富有磁性，純黑的發色襯得他膚色白得近乎透明，下颌線條瘦削，一雙狹長的鳳眸懶洋洋的，稍長的額發沒有梳得一絲不茍，而是帶着自然的彎度耷在高聳的眉骨上。
站在“麒麟手機”logo下的兩個前臺小姐姐，在目送年輕男人和公司高管走進電梯後，強壓下撲通撲通快從嘴巴裏跳出來的小心髒，悄悄議論起來。
“媽呀，這就是華鼎投資的小燕總，太帥了吧！”
“啊啊啊，自帶bgm的男人，帥得我合不攏腿。”
“誰再說富二代都是草包我第一個反對。出身好能力強，偏偏長得比明星還帥，這是什麽神仙大佬啊！”
“人家是富N代好嘛！一會兒燕總離開，我要偷偷拍張照片做屏保，嘻嘻嘻。”
麒麟手機是生産和銷售VCD機、DVD機和家用小電器起家的。後來業務範圍擴展到電話、平板電視、無繩電話，現在主營移動互聯網手機。
四年前被景泰科技和華鼎投資聯手收購，在這幾年持續而強大的研發投入後，去年手機單品麒麟天耀Q40取得了三、四季度國內手機市場出貨量第一的好成績。
頂層會議室內，燕淮脫掉大衣。他今天沒有穿西裝，白襯衣外面套了件黑色羊絨衫，略寬松的版型穿在他身上顯得空蕩蕩。
臨近年底，無數年終總結會議要開，因病給自己放了個小長假的燕淮重新忙碌起來。
今年是手機行業的寒冬之年，整個市場出貨量都在下跌，會議的側重點主要還是在科技研發上，旨在用更強大的科技力量來刺激消費者的購買欲。
這種主要以彙報項目進度為主的會議，總是被枯燥的各種數據充斥，而且還十分冗長，動辄兩三個小時。
燕淮坐在上首，盯着投影幕布，神色寡淡看起來有點漫不經心，但偶爾的發問，會讓主講人心頭一緊。
會議最後，品牌部方經理提到了明年更換推廣大使的相關事宜。麒麟手機這幾年營銷做得風生水起，歷年代言人或者推廣大使都是圈裏重量級的一線大咖和頂流。
本來他們與去年金翎獎最佳女主角姚佳敲定今年主打天耀系列的推廣大使事宜，但近期姚佳因為拍戲受傷，兩三個月內都需要卧床靜養，所以只能臨陣換帥。
“目前一共有三個備選方案……”方經理一一介紹。
燕淮鼻梁上架了副金邊防藍光眼鏡，随着他的動作，鏡片反射出幽幽光芒。
“就用最後一個方案。”他拍板道。
“Cut，OK！”
張力群回看了一遍鏡頭，對已經裹上羽絨服的商濛濛誇道：“不錯，剛才那鏡表現很好，下面兩場沒你的戲，找地方休息去吧。”
商濛濛笑嘻嘻地說了聲謝謝張導。相處下來，她覺得張力群就是加上長了張不愛笑的臉，顯得比較嚴肅不好說話。其實生活中還是很好相處的，而且十分護短。
拉開保姆車的門，發現樂奕凡坐在車上喝咖啡。
“哇哦，樂哥，你終于想起你流落在外的藝人了。”
商濛濛說着，準備來個熊抱，被樂奕凡嫌棄地推開，“小心，我的咖啡我的咖啡。”
待商濛濛坐下，樂奕凡取出代言合同，“這是我昨天電話裏給你講的麒麟手機代言合同，你看一下。”
商濛濛接過來。
“麒麟手機的銷售量一直是名列前茅的，大股東景泰科技是國內少有的擁有芯片自主研發能力的科技公司。如果不是姚佳意外受傷，這個機會還落不到你頭上。雖然你只是大使之一，不過沒關系，飯要一口一口地吃。”
麒麟手機天耀系列這次請了兩位推廣大使，除她之外，另一個是沈藝萱。
大概是她和沈藝萱單獨咖位都不夠，所以幹脆來了個一加一等于二的做法。
不過，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麒麟手機的大股東是華鼎資本，而華鼎資本……
她思忖着，就聽樂奕凡也說到這點，趙昕聽到燕淮的名字，八卦道：“啊，那沈藝萱這次成為推廣大使，和燕總有沒有關系？如果有，那他們的緋聞豈不是實錘了？”
慈善晚宴，燕淮豪擲五百萬送沈藝萱鑽石項鏈的事，早就在圈裏傳遍了。
樂奕凡點頭：“坐不坐實都和咱們沒關系。他風流他的，咱們就算是去擡轎子也沒關系，反正錢也有了，名聲也有了。所謂先穿襪子再穿鞋，先當孫子再當爺，等将來咱們有了資本，就不用再看別人臉色了。”
最後一句他是看着商濛濛說的。
商濛濛分手的事，樂奕凡已經知道了。
這兩個月她名聲大漲，但畢竟還沒站穩腳跟。這個資源不錯，很實在，就怕商濛濛心裏膈應。
前女友和現緋聞女友一起代言前男友和現緋聞男友公司的産品，怎麽想怎麽亂。
商濛濛确實有點糾結。
她想和燕淮斷得幹幹淨淨。尤其百歲宴那晚的一巴掌，她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燕淮不可置信的驚怒。
可華鼎投資是亞洲地區資産管理規模最大的投資基金，生意做得這麽大，總有要碰上的時候。
她告訴自己應該坦坦蕩蕩，不用刻意避開。經紀人、助理、整個團隊都是指着她吃飯的。她現在更沒有火到有排着隊的資源任她挑三揀四。
看着商濛濛在合同上簽下名字，樂奕凡提着的一顆心放下了。
他又拿出另一份電影劇本，“二月開拍，男主是百億影帝裴麒雄，你要試鏡的女一號是裴麒雄的女兒。雖然這是部大男主戲，女一號的戲份相比之下沒那麽出挑，但是當紅小花搶這個資源的不少。我想你能去試試，先不說這個戲會不會爆，第一次轉戰大銀幕，就能和裴麒雄搭戲，從表演技巧到逼格都能上一個臺階。”
樂奕凡說完，半天卻沒聽到任何回應。
他擡起頭，納悶道：“有機會和影帝搭戲，你怎麽一點不激動呢？”
就見商濛濛懵懵傻傻地看着他，一副快要窒息的表情，下一秒她就嗷地一嗓子嚎出來，掐着自己的肩膀使勁搖，複讀機一樣地問：“樂哥，我要和裴老師搭戲了，是真的嗎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樂奕凡覺得自己腦袋要是顆雞蛋的話，大概已經被搖得散黃了。
“停！”
“住手！”
“stop！”
終于在趙昕的解救下，樂奕凡逃脫了商濛濛的魔爪。
“她是瘋了嗎？”樂奕凡喘着氣問。
趙昕忍笑道：“裴老師是濛濛的偶像呢！”
樂奕凡：“？？？”
商濛濛捧着臉，笑得像是三百斤的胖子，“不，裴老師是寒冬裏的暖焰，是巨浪裏的燈塔，是人生之路的指明燈！”
樂奕凡：“！！！”
商.彩虹屁.濛濛又上線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都出去玩了嗎？看今天的點擊我以為自己寫崩了o(╥﹏╥)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