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惜菁華

邬菁華還是知道了,問我結果哪時候能出。我說下午三點,但是不準确。

他先來接我,然後去我們一起去周子仲家。我問邬菁華怎麽知道的,他說周子仲要跟他分手。

他把手機遞過來給我,我看周子仲和他的聊天記錄。

周子仲:分手吧,沒理由。

邬菁華:不分。

邬菁華:怎麽回事?如果是因為恨成我道歉。

周子仲:我遇見你那天剛跟葛攬藤上床。

周子仲:沒戴套。

後面扯了點“分手”,“不分,再看。”的車轱辘話,周子仲見他不同意就不搭理他了,然後邬菁華就來找我了。

我直說了:“周子仲本來也不喜歡你,你也別瞎操心。要是子仲出什麽事情了,你也出什麽事情,他會盡力補償你的。分手吧。”

邬菁華伸手把手機拿出去,意志堅定:“不分。”

我搞不清楚他在犟什麽:“有毛病。”

車已經開到了周子仲家樓下,周子仲站在那裏等我們,大熱天的他穿着長袖長褲,帶着口罩,除了一雙滴溜溜水靈靈的眼睛露在外面,看不見他的一點□□的皮膚。周子仲自然不傻,艾滋這種事情總知道的,只是真的這東西到了自己身上,就喪失了理智。惡劣一點的到處傳播,善良一點的把自己包裹得緊緊的跟個刺猬似的,都是傻,在漫長的潛伏期裏,折磨掉自己有限的生命。

我和邬菁華一起下了車,周子仲站在車邊可憐巴巴地看着邬菁華:“分手。”

邬菁華打了個暫停的手勢,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扯下周子仲一邊的口罩,快速輕了一口。這個曾敢當街舌吻的人臉蹭得蹿紅,一下子跳出去老遠:“邬菁華你有病啊你!”

邬菁華站在那裏笑着說:“我親我自己男朋友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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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周子仲,周子仲一步步往後退,最後退在了車引擎蓋上,身體不住地往後仰。邬菁華來了一個酷炫地車咚,用低沉但是有力地聲音在周子仲耳邊說着:“第一,我們一直有做好安全措施。第二,一切還是未知。第三,哪怕最後檢測結果出來不是我們所希望的那樣,你剩下的日子我來陪你度過。”

我站在旁邊沒眼看,單就從邬菁華手臂下漏出來的周子仲那麽一點側臉,看出來周子仲眼眶泛紅,閃着光。他輕輕地說了一句:

……

離得太遠我沒有聽清,但是我聽到邬菁華笑着說:“因為你夠好。”

……

一陣微涼的風從樹蔭底下穿過,繞着雲轉了兩轉刮過我們。金色炙熱的陽光烘焙着我們的身體,夏日午後不得了的悶熱裏我靜靜地看着他們。邬菁華身材颀長,還是一身得體的衣服,據他說是上午上完課請假過來的,衣角褲筒無一不齊整,上身卻往前傾倒,眼鏡泛着光。周子仲躺在黑色的車蓋上,襯得他脖頸更白了些,口罩沒捂住的是欲露還羞。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美,周子仲這回可能栽了。

上了車,周子仲後脖子紅着表示他害羞。邬菁華繼續說:“子仲,我知道你怕,我知道你自責,我也知道一開始你就不認真。但是我認真了,我以前聽說你是交際花,但是我不覺得。我看出來你的善良你的純真,我知道你有多美好,美好到不想再讓別人知道,想牽着手就不放開。”

周子仲把聲音悶在口罩裏:“可是我們認識不到一個月啊。”

邬菁華等到了一個紅燈,才把手伸過去揉了揉他的頭發:“我們吻也接了,床也上了,該做的也都做了,我就打算跟你一起了。”

周子仲不說話,把頭轉向窗外,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到了醫院下車的時候才冒出來一句:“可是我不喜歡你啊。”

我啪打了周子仲腦袋一巴掌:“你有病啊?”

周子仲沒理我,可能嫌我戲多,他摘下口罩,正正經經地朝着邬菁華說:“我們分手吧,我真的不喜歡你。”

邬菁華可能比我想象得要更愛周子仲一點,在醫院紛擾的環境裏,他的目光穿過塵土飛揚的空氣,看了周子仲好久,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笑着說:“我們先去拿結果吧。”

周子仲看着邬菁華攤牌:“這和……艾滋沒關系。我只是想明白了,我先前一直喜歡葛攬藤,哪怕他傷害了我現在也忘不了他。你別說了,我不喜歡你,以後也不會。”

邬菁華沒說話,向前走過去,我跟在他後面拽了周子仲一下,周子仲也順從的跟過來。他們的關系太過複雜,像是香樟樹上的蜘蛛網,沒蜘蛛告訴它秋天的葉子會把它的網打碎,但是它還是小心翼翼地維護着纖細的絲線。

拿了檢驗報告,周子仲先看,他面無表情的恩了一聲,扔給我和邬菁華。我和邬菁華心都揪起來,誰也不敢把報告翻開,還是他最後悄悄掀起來一頁,寫着:陽。我開心地想去抱周子仲,周子仲推開我:“不一定,別碰我,去看醫生吧。”

從進醫院開始,他的眉頭就一直皺着。昨天醫院門口最後的那個笑容好像昙花一現,也不知道哪時候再能看到。

醫生看了我們一眼,顯然對我們還有印象,看到後面跟進來的邬菁華,問周子仲:“你男朋友?傳染給你那個?”

周子仲搖搖頭,表示不是也不想多說。又忽然地緊張起來,問醫生:“他……他和我發生過關系,但是戴套了,會有影響嗎?”

醫生搖搖頭:“這麽短的時候還戴套,理論上不會,不過也不排除。過幾個周也去做一個檢測吧。你的結果出來了嗎?”

周子仲把報告遞給醫生,邬菁華在他後面一臉緊張地看着醫生,好像跟個學生似的。醫生看了一下,皺着眉頭:“現在這個結果不好說,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你過一個月再來查一次,如果沒有的話就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我聽完看了周子仲一眼,周子仲還是那樣皺着眉頭,不發一言。還有一個月,這一個月裏面想必他又要備受折磨,而一個月之後又是未知數。不知道哪時候開始,他的生活就跌跌撞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肩上的臉上的傷還沒好透,帶着一點點灰青,落在他臉上自帶美感。

“還有,艾滋不用穿成這樣。你看……”

“我知道的,以前我也是艾滋平權的一員。謝謝醫生。”他出門,我們也跟着,邬菁華在那邊朝着醫生不住地點頭不住地彎腰,周子仲沒看見。

周子仲回頭朝我們一笑,露出燦白的牙齒,眉眼彎彎,美人如畫。他又把口罩戴上,讓我有此畫為陪葬品的寂寞感。美人如酒,當飲無歌。

我們陪着他往前走去,心裏對未來的一個月生活指手畫腳,充滿無奈。周子仲的工作怎麽辦?我想起來以前有人在廣場寫了一個板子:“我是艾滋病患者,你會擁抱我嗎?”周子仲走過去利落地一抱,還跟我說:“帥哥有胸肌,我賺了。”他應該比誰都明白,但是他比誰都怕。

這樣的周子仲,為什麽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只想讓上天對周子仲能再好點再好點。周子仲還走着,偶爾壓低眉毛沖我笑,我也苦着臉笑。

突然,邬菁華叫了一聲:“恨成?”

我們看到邱恨成拿着同樣的一張紙朝我們走過來,眼裏又是凝重和淚水。周子仲看了他神色立刻變得灰暗,應該是想到了葛攬藤。邬菁華一把揪住想跑的邱恨成,邱恨成眼淚汪汪地看着邬菁華解釋:“我和他沒做到底,我們什麽都沒做。”

“哦,那就是差不多都做了。”我冷哼一聲,朝着邱恨成翻白眼。他已經位列我最讨厭的人裏面第二了,第一是誰不用說了。

周子仲拽了下我,拉着我就要走,邬菁華摟住邱恨成脖子,箍着他翻那張紙:“子仲,你先等一下。”

周子仲腳步一頓:“我和你分手了。”

他又回頭,朝着一臉脆弱的邱恨成說:“我和邬菁華分手了。”

邬菁華難以置信地看着周子仲,:“子仲,我和……”

周子仲不聽,快步朝門外出去,我想看一下邱恨成的結果,但是他走得很快,我只能追上去。我示意邬菁華跟我打電話聯系,三步并兩步去到周子仲身旁。

他不說話,沒流眼淚。我猜他眼淚已經流光了,分不出再多的給邬菁華了。幾個字從他嘴裏飄出來,濾過口罩湮沒在空氣裏:“菁華已竭,褰裳去之”

我百度了一下,這是《卿雲歌》的最後一句傳說虞舜将禪位給禹時和百官一起唱的歌。

我覺得挺好笑的,不知道這個菁華是指周子仲還是邬菁華,但終歸是過去了。那麽多人,到底沒有一個人是周子仲的歸宿嗎?朋友如我,也終究不能常伴左右。人生漫長,子仲你好些走路。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主角的各個名字都是我随手翻詩經瞎拽的,但是基本上還是會用到原文,因為我騷包。

菁華的部分到這裏就差不多了,其實我挺喜歡邬菁華的但是他不适合子仲吧。

這個節奏稍快,是因為都是過客,而且本身我定的是一個20章的小短篇,要交代的事情又太多可能會稍微快一點,但是應該也還好吧?

哇想當姜思達同妻嘎嘎嘎。

最後一句是gai爺的歌,看中國有嘻哈的應該懂了。

順便還是希望能有評價或者說能推薦給別人,不然我真的想哭啦。

謝謝各位可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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