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醫院裏

我一把沖過去摟住周子仲,在群裏問:“真的嗎?消息可靠嗎?”

周子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都不帶眨一下的,我能感受到他的渾身顫抖,那個人發消息的人說:“真的,都知道了。”

周子仲發出了一聲凄慘的,又微弱的叫聲,先反身抱住我又一把把我推開,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我走過去想摸摸他,他大吼一聲:“不要過來。”

他在那邊哆嗦着,我離他半米遠都不知道怎麽辦。他怎麽辦,他爸媽怎麽辦?又想到那天他跟我說葛攬藤最後沒戴套的那個樣子,心痛得都要哭出來了。周子仲嚎了一會兒,跟我說:“陸仁,我嗓子幹疼。我得艾滋了。我要死了。”

我受不了了,走過去給他梨花帶雨的臉上扇了一巴掌:“起來,去醫院。”他順從地站起來就往門那裏走。

“拖鞋”我叫住他。

他麻木地換鞋,我沖回房間拿錢出來,就看到他直直地準備往門上撞。

“開門”我跟他說。不知不覺自己的眼淚也落了下來。我側頭擦掉,我這個時候再哭,周子仲真的就沒辦法撐過去了。

我一邊偷偷拿手機查艾滋的相關資料,一邊又不管周子仲的抵抗緊緊摟着他的手。周子仲被我半推半扯的上了車,剛一屁股坐下就彈起來,腦袋撞上了出租車頂,驚恐地看座位。我把前面那個祖宗棺木沒蓋好的乘客留下來的瓜子殼掃下去,狠狠掐了周子仲一把:“周子仲,你他媽不要這樣。都不一定的事情,你他媽有什麽資格現在這裏犯傻犯渾。”

他坐回去俯身把自己埋起來,把頭低下去,沒哭,聲音悶在手心裏呆呆地說:“陸仁,我覺得我自己特他媽有病。你知道我剛才第一反應是什麽嘛?我第一反應是葛攬藤原來是真的不愛我了。我自己都覺得我自己賤,你說他他媽到底有沒有良心?你說我怎麽辦,我要是真的有什麽了,怎麽辦,我爸媽怎麽辦?還有我這幾周約的那幾個,還有邬菁華,我……我是不是也傳染給他們了。”

“周子仲你能不能争氣點?能不能?先去檢查了再說,不會有事的。不會的有事。”我吼他。我除了一下一下撫摸他的背我其他什麽也做不了,哪怕我的心跟被人掐住了一樣,一跳一跳地疼,也比不過他周子仲一點難受。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也冷靜不下來,周子仲脊背很瘦,我摸上去全是骨頭,還能摸到他的顫抖。我這麽幾個瞬間想了很多東西,卻什麽也想不到,幾個人的影子,百度出來的相關資料全部在我腦海內盤旋,說出口的話像是安慰他也是安慰我自己:“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司機撇過來看了我們一眼,把車開得飛快,嘴上還低聲罵着:哎喲真他媽背,拉到幾個瘟豬。

我一腳往司機座上踹,車的方向拐了幾拐,我罵:“操-你媽的閉嘴,不然我他媽親自開靈車送你去火化。”司機哼了一聲閉嘴,車開得更快了,周子仲把臉埋在那裏不說話。

那個速度,醫院很快就到了。我把錢甩前排座位上下車,周子仲掏出幾個硬幣往那個司機臉上扔。他站着沖我笑笑,還吹了聲口哨。除了紅腫的眼圈和斑駁的淚痕看不出曾發生過什麽,他笑得雲淡風輕。

“走吧,沒事的。”他悄悄避開了我正欲拉着他的手,往前走過去。挂號,排隊,找門診。有需要說話的地方都是我來,他閉着嘴巴一聲不吭,只是偶爾沖着我笑一下。他在人擠人的醫院裏一直試圖避開與他們肢體接觸,看着他走得小心翼翼的樣子,眼睛有點刺痛,我想起來我上次和他出門,他大搖大擺的神态。

等號的時候,他不坐,站在窗邊看那棵很大的梧桐樹。碧綠的葉子鋪滿了整扇窗戶,幾點碎光透過來打在周子仲身上。他脊背挺直,頭發柔軟,他就這麽看着樹,我就這麽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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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仲”傳來他的名字,他停了一會兒才走。我快步跟上去,在他把門關上前擠進了診室。我壓低聲音:“周子仲你要是不讓我跟着我就告訴你爸媽。”

他知道我不會,也沒阻止我。

“醫生,我之前和別人……上-床的對象,确診了艾滋病。最後關頭他摘套了,我……會不會傳染艾滋。”他坐在醫生面前,強裝鎮定。

“哦,同性戀是嗎?哪時候發生的X行為?”

“是……三周前。”

“恩那對方是哪時候确診艾滋的?他感染多久了?”

“我剛剛才知道……我……不知道。”他慌張得很茫然。

“你先去檢驗科驗一下血。艾滋病一般在2-6周才會被驗出,先看看現在的結果吧。記得明天來拿。”醫生刷刷刷寫完一個單子,我又陪着周子仲去檢驗科。

周子仲露出細白的手臂,棕紅的血液被抽進一個小試管裏。他皺着眉頭,發呆地看着自己的出血點。

我絮絮叨叨地拉着他講話:“子仲我查了,其實感染沒這麽厲害,可能你不戴套上了幾百次才會感染呢。而且……他應該最近才……,聽說病毒量少的時間更是基本傳染不了。你從小到大都這麽好運,你放松一點吧。”

他木木地點頭,沖着我笑:“恩。好運,百裏挑一。”

我試圖說些話讓他熱情起來:“現在百裏挑不出一。”他好像被我的雙關話逗了一下,稍微揚起了一點嘴角,但是很快又松弛下去,只有那個半死不活的笑意還挂在他臉上。

我陪他辦理好一切手續,走出醫院的時候覺得天都低了一點,明明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我卻覺得陰雲密布。

“你想走走嘛?或者去吃點東西,或者去逛逛街?”我故作輕松。

“陸仁,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看着他,他的眼裏毫無生氣,消失不見意氣風發。我很難想象幾個小時前他還追着我鬧,他不是這麽不堅強的人,只是葛攬藤是他最後的底線了。賤人,賤人,賤人。

“好。”我最後還是點了下頭,準備走,想到了又回過頭跟周子仲說,“你先別告訴那幾個你約了炮的,也別告訴邬菁華。反正也超過72小時了,檢查也要過幾周幾個月,你比他們早,明天先看看結果吧。別讓他們空空的擔驚受怕。”

他擡起頭,看着我又像看着空氣,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他才輕飄飄地點頭:“好。”

我不是聖人,我甚至還很爛,但是我這一刻真的只想讓周子仲好受一點,我不想他去面對其他更多的傷害。不知道邬菁華在這裏會怎麽樣,不知道葛攬藤哪時候下地獄去。

周子仲還站在那裏,突然伸了個懶腰,朝我這邊揮揮手,好像又散發出來了活力。他笑着對我大喊:“把老娘那張照片删掉。”

我終于受不了了,跑到路邊打車,邊打邊哭,淚流滿面。

作者有話要說:

小tips:艾滋感染後2-4周才能檢查出,發生某感染性的行為後3個月才算穩定。

艾滋病毒一周內量少,不一定會被感染,無-套發生X行為的感染率理論上來說只有1/100,但是實際情況只會更高。

阻斷藥物72小時以內有效。

這些資料都只是為了保證我的文章在邏輯和時間線上沒有錯誤,不一定正确,如果發生什麽一定要找專業人員咨詢和就醫。

無論如何,還是希望各位注意安全措施,不要被感染,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順便,希望看到這裏的姐妹能評價一下我真的會很感謝!

至于是因為是陸仁視角,為了更好的參與和體驗他們的,肯定出場率會比較高。

有些事情是以我的視角真實發生經歷過的,我不想妄自揣測一些朋友的看法,覺得拿我自己做槍可能會公正一些。

如果覺得不好,我會降低陸仁的出場和話外心聲,進行純敘事。感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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