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對于葉雲澤而言,養傷的日子,大概是他一生中最惬意的日子了。
不用去面對心懷鬼胎的朝臣;能夠對他的生活造成影響的太後又剛剛被他捉住小辮子,不得不暫時偃旗息鼓;心思越來越大的皇姐如今正被禁足……
所有令他感到厭惡的人,令他倍覺厭惡的東西,都暫時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所愛的人,卻與他朝夕相對,照料他的飲食起居,讓他十分窩心。
其實,哪怕季琛什麽都不做,只要他能夠陪在葉雲澤的身邊,葉雲澤就會覺得十分幸福,就像心底裏有蜜糖在源源不斷的湧出一般。
葉雲澤發現,這才是自己真正想要過的日子。
不需要每天山珍海味、绫羅綢緞,不需要一群人阿谀奉承、山呼萬歲,只要讓他和所愛的人清清靜靜地呆在一起,便勝卻無數光景。
但葉雲澤也十分清楚,依着季琛的守禮,一旦自己的傷好了,季琛是斷斷不會同意繼續住在乾元宮中的,這樣美好安靜的日子勢必會被打破。雖然這個想法有些不合時宜,但葉雲澤倒不希望自己那麽快好起來了。
他貪戀着與季琛相處的每一時每一刻,享受着季琛對他的每一分關懷和寵愛,他就像一個偷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樣,不知道嘴裏濃得化不開的甜膩什麽時候會消失,只能趁着還擁有的時候盡情的感受那抹甜味兒
“皇上,季将軍讓奴才們給您煲的魚湯好了,您記得趁熱喝啊,季将軍說,他一會兒要過來檢查。”
随着小喜子的話,一盅濃稠的白湯被送到了葉雲澤的面前,濃香四溢,湯上還飄着幾顆被切碎的蔥花,讓人見了便食指大動。
這正是季琛吩咐要每日給葉雲澤備着的魚湯。因葉雲澤傷到了心,喝些魚湯對身體有好處,所以,小喜子又得了個新的任務:每天看着葉雲澤把魚湯喝完。
誰知,葉雲澤一看到那湯,一張俊臉就像看到苦瓜的小孩子一樣,皺成一團。
湯自然是好湯,可哪怕再好的湯,日日喝,也會喝膩,更何況,這湯裏還沒加什麽佐料,用葉雲澤的話來說就是“能淡出個鳥來”。在這種情況下,指望他能好好喝湯?呵呵……
于是,當季琛走進內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小喜子捧着湯一臉為難地站在葉雲澤的面前,葉雲澤卻像個賭氣的孩子似的,将身子往邊兒上一扭,看都不看小喜子一眼。
小喜子見了季琛,如同見到了救星一般,兩眼放光:“将軍,皇上不肯好好喝湯,您看這……”
“怎麽又不肯好好喝湯了,前兩天不是才跟我保證過的嗎?”季琛無奈而又寵溺地上前擰了擰葉雲澤兩頰的肉,直到看到對方因為自己的動作露出不高興的表情,才松開了手。
葉雲澤不斷地揉着自己兩邊的臉頰,看着季琛的眼神滿是控訴。那雙烏溜溜的眸子中蘊了點兒水光,看上去倒有幾分可憐可愛。
“你欺負我。”
“我傷還沒好呢,你就開始欺負我了,等我傷好了,你是不是就要開始虐待我了?”
葉雲澤說着說着,鼓起了臉頰,眼神開始變得憤懑。
季琛愣了愣,他沒想到,葉雲澤居然這麽能耍賴皮。最近,在他的面前,葉雲澤似乎越來越沒有底線這種東西了。
“我可沒欺負你,你答應我的事沒做到,還不許我捏兩把了?好了,別想轉移話題。快點兒喝湯吧。”
葉雲澤看着魚湯,癟了癟嘴,深深地嘆了口氣,瞪着一雙生無可戀的眼睛看着季琛。那雙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就像在跟主人撒嬌的貓咪似的,看得季琛直想笑。
“好了,來,我喂你吧。”
葉雲澤表情都不換。
最終,還是季琛先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了好了,我跟你一塊兒喝總行了吧,你一口,我一口?”
這回,葉雲澤終于點了點頭。
他真是太機智了,把季琛拉下水,他不就既能夠享受到愛人的關懷,又可以少喝一半的魚湯了嗎?
葉雲澤并不知道,他的這些小把戲,季琛早就看穿了,因此,一開始季琛給葉雲澤準備的魚湯,就是雙倍的量。要是季琛不在,葉雲澤只用喝完一半就足以補充所需的營養了。
在葉雲澤養傷期間,季琛和葉雲澤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提到與外界有關的事。
他們都很享受這段來之不易的平靜時光,同時,彼此也心知肚明,一旦提及外面的事,也就意味着,他們要徹底與這段偷來的時光告別了。
無論兩人願不願意,這一天,都遲早要到來。
随着葉雲澤傷勢的好轉,葉雲澤和季琛終于不得不把目光放回那些陰謀詭計上,而首當其沖的,就是葉雲澤遇刺之事。
這件事事發突然又疑點重重,到現在也沒個定論。先前葉雲澤還傷着,如今,葉雲澤好了,這件事卻是再也拖不得了。
但凡事涉一國君王的,就沒有一件是小事!若是不弄清敵人究竟是誰,意欲何為,朝中官員只怕都要寝食難安。
此時,葉雲澤和季琛正坐在桌案前,神色凝重。
“你手下的人可查出來行刺你的幕後主使是哪一邊兒的了?”說到這個話題,季琛的眼神變得頗為銳利。
雖然直接證據顯示這件事與藩國脫不了幹系,但季琛和葉雲澤都不相信這件事是藩國幹的。
再怎麽說,藩國國王還在京城裏呢,就算藩國真想行刺葉雲澤,也不該挑在這個時候下手,除非他們不在意自己國君的死活。
只是,如果真是哪邊兒的人想要玩栽贓陷害,為何會留下這麽個明顯的破綻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參與到這件事中的,只怕不止一撥人。
作為開國君王,葉雲澤的仇恨值拉得杠杠的,想要他死的人還真不少,前朝餘孽、周圍被大齊征服的幾個小國之人、反對大齊的民間教會、葉家昔日舊敵人……
若是将想要葉雲澤性命的人細細羅列下來,必有一條長長的清單。可能夠趁着藩國國王來京,行刺葉雲澤,嫁禍給藩國,攪渾這潭水的勢力,卻是不多。
“這件事,恐怕與夷族人脫不了關系。”季琛道。他與夷族人打交道的時間最久,說是大齊最了解夷族人的人也不為過。
“恰好,我查到的線索,也指向了夷族——那幾名刺客,就是夷族人僞裝的。只是,據藩國人的說法,那些人跟在藩國國王身邊伺候,也有四五年時間了。難不成那個時候,夷族就已經開始籌謀着要找機會刺殺我,嫁禍給藩國人了?”
夷族人骁勇善戰,雖被大齊打服了,卻一直不怎麽安分。
大齊尚未立國之時,溫江軍征服過夷族一次,後來,藍将軍又征服過夷族一次。真正将夷族打退數百裏,讓夷族不敢犯邊的,卻是季琛。這一仗開打的時間,恰是四五年前,季琛也因為這一仗的勝利而得了世襲罔替的國公之爵。
“看來,有人在幫着夷族人複仇呢!”季琛冷笑:“無論夷族人是不是最終的謀劃者,但他們直接參與行刺卻是不争的事實,這一次,我非要打得他們王庭全滅不可!看他們還有哪個敢來複仇!”
“等等,我幾時說過要讓你上前線了?阿琛,別忘了,如今的遠征大将軍,是白戰。”
“可……”季琛的眉頭緊的能夠夾死蒼蠅。不是他眷戀軍權不肯放手,實在是白戰這員小将,雖資質過人,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為另一個名将,但如今終究還稚嫩了些,恐怕應付不來夷族人。
再者,他單論威望,也不能服衆,才擔任大将就接手這麽重要的戰事,只怕不妥。
沒等季琛與葉雲澤商量出個結果來,當天晚上,葉雲澤就接到了夷族犯邊的消息。
這下子,這場仗不打也得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