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顏色不要太誇張,偏棕吧。”

托尼撩起一縷發看了看,笑道:“你很白呢,不考慮淺點的顏色嗎?”

鄭予安從色卡裏擡起頭,朝着面前的鏡子笑了一笑:“不行哎,我這工作,發色不能顯眼,深一點吧。”

三年櫃臺,兩年客戶經理再加兩年借調到銀監,鄭予安回來後直接仕途高升,在今年3月終于坐上了JS銀行公司部主任的位置。

銀行向來是個熬資歷拼資源的地方,能在八年間爬到中高管理層,鄭予安的運氣實在算不得差。

五月初忙過了開門紅,鄭予安才有時間來相熟的理發店弄頭發,托尼是店裏的二老板,長期合作下來,算是最了解他頭型的那一個,一陣子沒見,總要寒暄幾句。

“以後要喊你鄭總了呀。”托尼有點娘,翹着蘭花指給他做柔順,“你好久不來,我們生意啊不好了。”

鄭予安微微歪着腦袋方便他打理,閉着眼說話:“瞎說了,我要不提前預約,今天哪輪得到我。”

園區湖西的中心位置,鋪面價格寸土寸金,能在這兒開店的不說有兩三把刷子,四五六把都是應該的,托尼這家NIHOME造型屬于日系風格,白領階層的顧客占百分之八十,做造型得預約,女性主顧非常賞臉。

鄭予安的頭發本來就偏軟,他有些自然卷,短發的感覺都像燙過,剪得幹淨利落些後,周圍許多人都忍不住或明或暗地打量他。

托尼示意他去沖水。

鄭予安站起身,他身高很優越,比例更是趨近完美,長腿包裹着牛仔褲賞心悅目,不過更吸引人的還是那副皮相,雙眼皮,高眉骨,鄭予安從側面看有些混血的感覺,偶爾在外面吃飯時也會被搭讪問他是不是外國人。

“帥哥在我們這兒有特權啦。”托尼殷勤地給他按着頭皮,“特別是像鄭總這樣的大帥哥。”

鄭予安聽這類誇贊大多數都已經聽習慣了,從有最初級的審美意識開始,不論到哪兒,見什麽人,對方都能一眼就被他的外貌吸引,就連剛進銀行當櫃員的那陣子他也因外形出衆占過不少工作上的便宜。

會計部門一幫紅塵裏摸滾打爬半輩子,見的錢比人還多的鐵娘子,只要看到他來放貸款都能柔情似水,莺莺燕燕的,可見好皮囊有時候比鈔票還要讨人喜歡。

托尼最後給他染了棕灰色,劉海雖然剪短了卻沒抄上去,這讓不穿正裝的鄭予安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了不少。

鄭予安理了理衣領去櫃臺刷卡,托尼跟着,又問他:“晚上要不要約着喝一杯?”

“你去的酒吧我可不能去。”鄭予安看他一眼,笑容坦然。

托尼倒也沒有被拆穿的尴尬,就挺可惜地嘆了口氣。

鄭予安拍了拍他肩膀:“想喝酒可以找個大排檔,你空了微信上約我。”

托尼心花怒放,又娘起來,拿手指頭戳他肩膀:“鄭總你真是壞呢,人家好不容易才死心。”

鄭予安失笑:“你這話要是被老板聽到了,大概得禁制我下次預約。”

托尼色膽包天地朝他抛了個眉眼,無所謂道:“您是直男嘛,他不會擔心的。”

鄭予安發現自己對同性也有吸引力還是從上一任女友嘴裏知道的。

安代是鄭予安歷任女友中唯一一個搞藝術的,她有一家策展傳媒公司,每年要飛全國各地搞藝術展覽,鄭予安與她交往時也去參加過一兩次,印象最深的是一場別墅私人陶藝交流會,他在安代的引薦下認識了陶藝師白間。

安代在白間面前表現的非常八卦:“予安是你的理想型呢。”

鄭予安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看向白間,對方是個長相清秀,氣質溫和而優雅的男人。

“可惜是個直男。”白間沒否認理想型這個說法,他很大方,“不介意吧?”

鄭予安自然一點就通:“當然不介意。”

他是真的不介意,同性戀對他來說不是什麽稀罕事,鄭予安更不古板,他有兩年留學生交換經驗,去的還是英國,雖然沒正統接觸過“那邊”的人,但隐隐約約總能知道一些。

安代總說他是非典型直男,接觸久了,便知道鄭予安并不是個只有臉的草包。

“你男朋友是個gentleman”白間不無羨慕,“自信,充滿魅力,比他的臉更吸引人。”

可惜安代還是和他分手了。

“你太好了。”鄭予安一直記得安代最後和他說的話,“感覺女人還是更喜歡壞男人啊。”

鄭予安好就好在,他沒有撕破臉的前任。

安代到現在還與他有着朋友般的來往與交情,白間之後更是好幾次來蘇州開個人陶藝展,三個人總會三五不時的聚一下。

藝術家似乎總喜歡喝咖啡,鄭予安每次與他們見面地點都是在一家新開的或者小衆精品的咖啡館裏。

麻雀便是在十全街上,店面不大,門口擺着靠牆的鐵質長椅,因為離蘇大很近,不少年輕的學生也會來探店,拍一些照片,然後發朋友圈。

“我剛剛送走唐老板。”安代穿着一條素色的百褶長裙,上身是簡明的黑,“她還向我打聽你呢。”

來麻雀的有錢人不少,唐老板就是其中一位,JS銀行的高淨值客戶,家裏經營着古董金融,與安代既有業務往來也是十多年的好閨蜜。

鄭予安要了一杯肯尼亞,他掏出煙來,遞給安代一根。

女人很優雅地吞雲吐霧:“你太招人了。”

鄭予安:“唐老板是大忙人,就過來買杯咖啡,看到你才會問我一聲。”

安代笑,她夾着煙的手支頭,嘆了口氣:“你怎麽這麽好啊。”

鄭予安開玩笑似的說:“我這麽好,你不還是不要我了?”

安代的性格在以前就有些敏感和自卑,鄭予安則一直是包容的,女人總是要更細銳些,碰到太完美的對象,情愛感反倒會淡很多。

他們兩在交往的時候,都不像在談戀愛,所以回歸朋友反而處得更舒服。

“你要不是直男,白間大概早出手了。”安代抽完一根煙,神情很是放松,“你知道嗎,他要來蘇州開工作室了。”

鄭予安喝了口咖啡,有些驚訝:“确定了?”

安代點頭:“這邊政府有文化基金扶持,稅什麽都很合算,氛圍也好,他早就想來了。”

“那挺好的。”鄭予安笑,“等下得讓他來我們銀行開個戶。”

安代嗔了他一眼:“鄭總哪看得上這點小錢?”

鄭予安說:“那不一樣,朋友間情分不同的。”

安代似乎被他這八面玲珑的溫柔給肉麻到了,很做作地抖了抖胳膊。

五月還不是很熱,白間來了後,三個人一塊兒說了會兒話,麻雀店小,下午人一多,環境于是就變得嘈雜起來,鄭予安便考慮坐到外面去。

他像是服務業做久了,哪怕當了領導,也有一份不動聲色的體貼,還是從骨子裏漫出來的那種,細微不讓人發現。

比如白間不抽煙,鄭予安就不會當着他的面抽。

這個習慣在鄭予安這裏不分男女,就像白間說的,他的确是個gentleman。

安代受他影響,隔了遠一點跟另一幫人抽,她換了款爆珠,其實相比鄭予安中規中矩的蘇煙,她更喜歡辣一點的。

白間和鄭予安聊到開戶的事,大致講了一些,白間心裏就有數了。

“政府有扶持的項目,我們會和政府對接。”鄭予安一手插着褲子口袋,一手握着咖啡杯,他比白間還要高半個頭,此刻微微低着下巴看人,目光溫和,“老師的作品這麽優秀,無須擔心什麽。”

白間被他看得有些面熱,鄭予安從認識他開始就一直喊他老師,偶爾在正式場合需要介紹時才會喚他“白先生”。

“鄭總就別叫我老師了,怪不好意思的。”

鄭予安擡臂喝了口咖啡,他穿着棉麻質地的襯衫,袖子卷到肘部,露出線條漂亮的前臂,他說:“老師叫我鄭總才是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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