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序章
“咔喀”,“咔喀”。
深夜裏,小刀落在木頭上發出的響動格外滲人。夜風扇動,像是有人魂兮歸來、按捺不住思念,在夜中來訪,推動門扉。
可這深夜的荒郊野外,破落廟宇裏,就算是有鬼,也只會是無主孤魂,或是孤零厲鬼。
但這兇名在外的破廟裏,卻還是有個活人的。
他看上去十分落拓,身形瘦削,衣衫破舊,臉龐髒兮兮的看不清面目,頭發未束,或長或短,還有幾處不知是不是招了火星偏愛,蜷縮成團。
偏偏一雙招子亮得驚人。像是黑夜裏的最亮的星火,鑲嵌在人的眼眶裏,說不得星辰也比不得其深邃明亮。
他拿着一把小刀,靠在門扉上,借着微弱的月華正專心致志地在一塊指長的木頭上動作。
很快,一只惟妙惟肖的小老鼠便在他手裏初具雛形。
突然間傳來一聲怒氣沖沖的叫喚:
“檀風越!你大晚上不睡覺在這裏幹什麽!”
男子身形微微一抖,手上小刀微微錯位,手上便又多了一道傷口。
豔紅的血就這樣從傷口處流淌而出,滴答,落在那木頭老鼠上。
一切似如平常。而夜風拂動,極不可思議的,那木頭老鼠居然動了動耳朵,細長的鼠吻中發出“吱吱”叫聲。
可憐的是,男子還沒有來得及給它雕出完美的四肢,于是它只能躺着男子手裏發出祈求的叫聲。
‘偃師大人,你快給我做上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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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卻仿佛沒有聽見,他眼裏像是疼出了淚花。将受傷的手指在口中含了一陣,才似怨似恨地瞪向一旁,幽怨訴道:“花花,你大晚上不睡覺來吓我做什麽?看,被你這麽一吓可都流血了。”
可他沒有受傷的另一只手卻還溫柔安撫着那小老鼠。
隐沒在暗影裏的花花像是被他說得一滞,可又一想,兇巴巴的回道:“我又不是人,才不需要睡覺呢!要不是你半夜不睡覺,怎麽會被我吓到?”
檀風越傷心道:“花花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還兇我!”
花花一陣心虛,聲音也小了:“可是靈光大人說了,你晚上得睡覺……”凡人晚上都得睡覺。
檀風越更加不滿:“把你做出來的人是我,你這麽聽他話做什麽。而且!我們都出來了,你怎麽還老惦記靈光,早知道就不帶你出來了!”
花花十分委屈,它有點怕檀風越生氣,于是從暗影裏一路小跑出來,撲踏撲踏跑到檀風越懷裏,僵硬的一屁股坐下。
以往它在這麽做的時候,檀風越都十分高興。
它的外形看上去就是只毛茸茸的奶黃色的雛雞。它用軟絨絨的小肉翅拍拍檀風越的手,剛想示弱,眼尖又瞅見他手裏正在動工的物什——
“檀風越你髒不髒啊!!大半夜不睡覺就搞出來個死老鼠!!!”
檀風越拿小老鼠逗了一會花花,在天亮離開破廟之前将它完成。
——并不是以老鼠的形态。
他雕了一株狗尾巴草。栩栩如生,種在破廟門口。
花花說:“你為什麽不給它做上腳,它剛剛叫得好可憐。”
檀風越蹲坐在地上,沒有受傷的手撐在泥地上,伸出那根受傷的手指,撥弄了一會那株狗尾巴草。小草無風自動,十分親昵可愛地蹭了蹭他。
他似笑非笑地睨了它一眼,取笑道:“花花那麽想再多個草草跟你争寵?草草你說我要不要把你帶上呢。”
狗尾巴草搖動得更歡。
花花小黃叽“叽”一聲憤怒地炸開了毛,一翅膀糊上他那受傷的手指,以大鵬展翅的身姿騰一下就踩上檀風越的頭頂,追着他就是一陣窮追猛啄。
“痛痛痛痛——哎啊,花花別啄了!別啄了——我不帶草草走總行了吧?這麽兇!”檀風越哭笑不得,将小黃叽抓到手裏順了順毛,又放進懷裏,站起身來。
“小笨蛋,草木開靈,難做走獸,留在山間才是最佳,又不是誰都跟你和靈光一樣。”
他眯眼看看天色,晴空萬裏,白日當天。
“哎呀,得快點走了,再晚可就要被靈光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