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他這番話說得仿佛剖心瀝血,臉上斑斑血痕,有幾道甚至深可見裏,透出森森白骨來。可怖裏似乎又透出幾分可憐。

可用不了多久,便又像檀風越先前所見一般,血肉重生,豔麗臉龐光潔如新,再望不見一處傷口。

越夜卻不為所動,反而更加戒備地往後退了兩步。

寒水劍陣受他思緒牽動,光華更盛,淩冽劍氣炸出水色光華,又緊緊将涉琴圍成一圈。

不落城依山而建,外頭百丈高牆将整座山與外界相斷連,更有奇門陣法相護膺,進可攻退可守。朝外是斷崖,朝內才是不落城。如今越夜站在高牆上,再退幾步,就要高崖直墜。

碎石滾落,連個細微的回聲都傳不上來。

越夜當然是不懼高的,他禦風而行是天生本能,又兼鋼筋鐵骨,哪怕掉下去也能安然無恙,可檀風越不行,人體凡胎,到底禁锢許多。

越夜将檀風越滑下的身體又往肩上拉了拉,仿佛能借他溫熱的肉體減緩少許不安感。

可仿佛,卻只是仿佛。他臉色此刻煞白,心口的律動也變得并不那麽平常,還是強自收了收心神,兀自硬聲道:“從前的事,我都記不清了。”

涉琴動作微微一僵,被黑紗掩蓋下的雙眸也微微阖上,仿佛正要思索如何應對。可他還未曾想好,便看越夜如同貓兒似的,一雙琉璃目帶着警惕之色,暗暗帶着檀風越又往後退了幾步。

像是怕極了,又拿他沒有辦法,面上卻還要硬撐出一副毫無畏懼的模樣。

“小夜……”

他低聲念道,目不轉睛地望着他看。正不知道是氣好,還是笑好。卻又覺得有一分傷心,少許難過。

曾幾何時,他也曾被這少年麒麟這般護在身後,可五百年過去,他的麒麟兒卻似乎早已将他忘得一幹二淨。

涉琴修魔已久,性子比起從前原本就走了許多極端,更為極端邪肆,黑紗下的雙目微微一眯,心頭莫名起了三丈無名火,看向越夜身後的目光也更顯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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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那被他強自壓抑的黑蓮孽火便又自他足下燃起,即刻火舌席卷而上,将那圍繞在他身旁的寒冰劍陣生生炸裂絞碎。

登時,越夜煞白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強咬着牙,便覺一陣腥甜湧到喉間,強自噎下後,仍有點點血絲溢出唇間,同時拉着檀風越的手猛得一收,整個人險些便要撐不住整個人委頓餘地。

可人還是不服氣的,惡狠狠瞪了涉琴一眼。

這劍陣乃是他本命真元所化,同他性命休戚與共,涉琴炸了他的劍陣,自然便等同于損毀了他的根基。

而那一旁的涉琴同時也想到這一層,他下意識便伸出手去想扶一扶那少年,而那妖豔火舌同時跟着他的動作起舞,眼看就要觸到越夜,如同致命藤蔓一般纏繞而上。

危急之時,憑空裏又橫出一只手來——

“三劫。”

混沌相開,陰陽相合,伏在越夜肩上的檀風越單手結印,虛虛實實裏化開星紋八卦,生生用三道劫火将那火舌斬斷。

“一界。”

與此同時,那包裹着整個不落城的結界又似乎往着高牆後退了幾步,一道光牆,正好将堕仙同他的黑蓮,完整的阻隔在不落城之外。

檀風越仿佛在冥冥之中若有所感,拖着重傷之軀強撐着啓動了陣法,将越夜一把護在身後。

越夜不由低呼出聲:“哥哥!”

檀風越并不回身,輕輕揉了揉越夜手心,擡眼觑着涉琴,輕聲道:

“我不過是稍稍小憩片刻,閣下便這樣欺負我弟弟,不免欺人太甚了?”

他臉色慘白,說話也似有氣無力,手下結印化咒的動作卻毫不拖泥帶水,須臾裏,虛虛浮浮的咒文自檀風越手中升起,輝白光華恍若實質,凝氣引力,随着他一聲喝令,疾如風雷,化光擊向那涉琴。

——這兄友弟恭的場面落入他眼中……真是格外刺眼。

涉琴眸光微暗,拂袖一揮,瞬息便輕易将了這來勢洶洶的咒力化作虛無,敷在黑紗下的眼半阖半啓,神色莫測,視線仿佛凝成實質,定定鎖在檀風越身上,卻又像是透過他在看越夜,道:“說來我還得感謝閣下,若非偃師閣下天工妙法,我如今恐怕也見不到小夜……”自他入魔以來,心性日漸陰邪,這已算是極客氣的态度,“我待小夜之心,便如鳳凰待你,閣下又何必如此戒備,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也不是你的敵人。”

他足下的黑蓮劫火肆無忌憚燒灼着結界外的一切,極盡其能的褫奪生機,就連牆體也被腐蝕,化作劫灰,天際黑雲暗湧,遮天蔽日,滿目都是風雨欲來之勢。

可是如此情形,檀風越鳳目微挑,卻笑了,他原本便是極盛的容貌,哪怕形容狼狽,也依舊不掩芳華,如今一笑,眼波流轉,更是風華絕代。

“我當然不是你的對手,可是我的目的,也不是做你的對手。”

他話音剛落,不落城內,來自不同方向的九道紫氣在同一時間直沖雲霄,一刻間,于不落城結界外圍結成陰陽魚符,白日裏星輝大放,更有火鳳沖霄,冥冥裏,似有人默念咒文,與陣勢相輔相成。

“雷光神威,普掃不祥。玉京祕法,流金火鈴。魁罡真令,神輝鬥柄。萬厭消除,衆魔伏正。神霄五雷,志心諦聽。”

此聲停,罡風起,天雷大作。

涉琴凝眸。

到了此刻,他若還不知道檀風越的盤算,也枉修那麽多年的太乙金仙了。

這是……引雷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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