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浮出(小修)

崔觀音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這晚她睡得極不安穩,哪兒哪兒都不對勁。迷迷糊糊地揉開眼睛,入目全是陌生,複又閉眼去揉太陽穴。揉着揉着突然就停了動作,将手往被裏一伸,倏然就變了臉色。

四周打量一番,只見裙子胸罩襪子亂糟糟地堆了一地,其中還混着男人的襯衫和褲子,滿室淩亂正向她昭告着昨日的旖旎之色。

衛生間傳來動靜,她轉頭看去,男人只圍了條浴巾,裸着上身,一看就是經常鍛煉的身體,肌肉偾張,一塊一塊線條鮮明,手臂尤其健壯,宛若堅實的港灣。

唐森,他不是唐僧。崔觀音下了這樣的結論。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理,看到是他竟松了一口氣。但随即又吊起心來,覺得有掉進天羅地網的不好預感。

“醒了,洗漱一下一起出去吃早飯。沒有新的牙具,衛生間有漱口水,毛巾你随便揀塊用吧。”唐森走到衣櫃前毫不避諱地解開浴巾穿衣服。

崔觀音呆滞地看了一會兒,忽然醒過神來,忙扭過頭不看。她……看到了他的屁股……還挺翹。

唐森察覺,轉過頭笑她:“害羞什麽,昨天看也看了,碰也碰了。”

等他穿戴好,崔觀音才扭回頭面對他,猶疑道:“昨天……”

唐森坐到床沿暧昧地看她,故意放慢了語速,“昨天……你很熱情……拉着我不放,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崔觀音皺着眉回憶,卻只隐隐記得在沙發上有人吻她,撫摸她,然後呢?她實在是想不起來,難道這事兒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裹着被子去撿地上的衣服,在被子裏窸窸窣窣地穿。唐森一直盯着她看,她的動作變得笨拙起來,胸罩扣了半天扣不上。

他伸手過來,涼涼的,觸在她的背上令她打了個顫,他低笑一聲,不知是不是故意,兩手在她背後擺弄了半天也沒扣上,卻碰得她通紅了臉。

穿好衣服,崔觀音到衛生間洗漱。她接了一捧冷水潑在睡得皺巴巴的臉上,心中郁悶不已,心道她就這麽被白玩了,自己卻沒爽到。酒真不是個好東西。

她琢磨了一陣,問唐森,“那個,有做措施嗎?”

唐森笑,“你希望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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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她往門邊走去,準備去買點藥吃,信誰都不如信自己。

唐森在後面涼涼出聲:“怎麽,吃飽了就想跑啊。”

崔觀音握着門把的手頓住,想了一會兒回頭看向唐森,“唐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雖說是酒喝多了,但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能強迫你吧,何況你是男人,又有什麽吃虧的了。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好吧?”

“那如果還想要……能不能……”唐森眼神熱辣地調戲她。

“休想!再見!”門哐的一聲被用力甩上。

崔觀音上藥店買了藥,掏出手機看了看,家裏居然沒來電話。她匆匆趕回家,打開門縫探進一個頭。

“鬼鬼祟祟幹嘛呢,早餐沒你的份啊,自己上外邊解決去。”崔媽突然出聲。

崔觀音被吓了一跳,整整衣服看了一下沒問題才走進去,“媽……”

“你那同事怎麽樣了,你跟她說喝酒要有個數,姑娘家家的多危險啊,你自己也是。”

“啊?哦。”崔觀音連忙回房間,把手機又翻了一遍,才發現原來有人用自己的手機給崔媽發短信說同事喝醉了她留下來照顧她。

她脫了衣服進浴室,對着鏡子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檢查了一遍,除了脖子上有個隐約的吻痕外并沒什麽不一樣。她撇撇嘴,看來也沒有很激烈嘛,那人戰鬥力不夠啊。随後又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啐了一口,“你還覺得惋惜了啊,真浪!”

鏡子裏的身體飽滿瑩潤,仿佛綻開的花朵待人采撷。她輕輕撫摸着,昨夜零星的感覺又闖入腦海,刺激神經,傳到身體。她微微顫抖,倏然醒了神,鄙夷地瞪自己一眼。

回到公司,崔觀音不經意地往總經理辦公室瞟了一眼,裏頭百葉窗拉開,男人正伏案看文件。假正經,她暗暗吐槽。

接到洪勝鷹的電話,說是即将出國,現在已在機場候機,公司就交給她和唐森了。公司正面臨轉型,崔觀音勸說這邊離不開他,他只說:“有她的消息了。”然後久久不語。

“祝你如願,老洪。”崔觀音以朋友身份對他說。

董事長外出的消息一傳出,流言又開始如雜草般瘋長。有人說,總經理與副總經理暗中勾結圖謀公司,董事長被逼無奈遠走他鄉。也有人說,總經理與副總經理早結連理,被董事長撬了牆腳回來複仇。總之在這些故事裏,她崔觀音和那唐森不是奸夫淫~婦就是伉俪情深,其他內容變化多端,唯一不變的是他倆一定是一對。

到底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呢。她癱在椅子上看天花板。這下,對象更是難找了。想一想,其實有肌肉的唐僧也不錯啦,不一定非要如來吧。

世人常說,女人一旦與男人有了肌膚之親,便會生出些依賴感來。一夜激情之後的崔觀音便有些類似的感覺。比如,她在茶水間碰見他的時候,忍不住看他,卻又目光躲閃。再比如,開會的時候他在主座指點江山運籌帷幄,她在次座有些收不住目光。

她将一切歸結為二十八歲的老女人身心寂寞孤獨難耐。她承認她就是想男人了。

然而唐森的表現卻耐人尋味。他在她面前全然沒有曾坦誠相見的尴尬,也沒有往日殷切追求的熱情,甚至連看都懶得看她了。

男人大抵如此,得手後便覺無味。崔觀音嘆息,明知是坑,她竟然還躍躍欲試,真是寂寞瘋了。

崔觀音給祝婧檀打了個電話:“今天沒奸要捉吧,姐姐帶你出去嗨皮。”

那邊說:“行,我要吃西樹泡芙和雙皮奶。吃飽了随你折騰。”

晚上,兩人吃點東西逛會兒街,時間差不多就去了“隔壁”。一進門便覺一陣暧昧熱浪襲來,男男女女在迷離光影下放浪形骸,音樂聲震得人耳膜突突跳。

崔觀音将長發從額前往後一捋,扭着小腰踏進沉醉的天堂。

他們找了桌散臺來坐,點上幾杯名字好聽的酒飲。

崔觀音夾着酒杯,手感冰涼,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句話,輕輕念出聲:“待到我再老個十歲,會不會迷戀上這種感覺。那種細細地,淺淺地,滴落在盛着五光十色液體的酒杯中,慢慢的,沉下去的感覺。”

祝婧檀坐在對面看了她一眼,“喂,有情況啊。”

崔觀音不理,喝下一口顏色豔麗的液體。

“這裏有人嗎?拼個桌?”有男人問道。不待回應,兩人就一邊一個坐了下來。

“朱警探,今天是工作還是娛樂啊?不會是微服私訪吧。正想着給你打電話呢這就碰見了,天意啊。”祝婧檀身旁的男人出聲。

崔觀音擡眼看去,他?随即扭過頭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男人,他的視線正緊緊鎖在她臉上。

兩人四目相對,默默無言。對面那兩人卻猶如火苗撞上導火線一般噼裏啪啦地交談起來。

崔觀音猛地收回目光,抓着酒杯灌下一口,偏又喝得急嗆得咳起來。

唐森輕笑出聲,在她背上拍了兩下。

崔觀音覺得他這笑充滿了諷刺,既覺憤然又為自己感到羞恥。大家都是成年人,這事兒就這麽過去吧,這話又是誰說的。

“急什麽,這酒很好喝?”他拿過她的杯子往自己嘴裏送,薄唇微啓,印在杯口淡淡的唇印上,末了舌頭在唇上輕舔一圈,目光灼灼看她,“真甜。”

“矮油。”“惡心。”對面兩人停戰看戲,異口同聲道。

崔觀音騰地紅了臉。

“走走,我們去跳舞。”沙隽琏拉着祝婧檀混入群魔亂舞的人群,貼着她扭動身子,嘴巴湊到她耳邊,“當什麽燈泡啊,咱倆湊一對多好。”

祝婧檀懶洋洋的随便扭了兩下,不滿道:“跳什麽跳啊,浪費力氣,我餓了。”

“走,哥帶你吃好吃的去。”

兩人出了酒吧在在附近的甜品店坐下來,祝婧檀順溜地點了東西:“一份招牌燒仙草,一份芋圓1號,一份超級芒果冰,一份Q麻薯。”

“喂,你吃得完嗎?”沙隽琏從上到下打量一番祝婧檀,瘦瘦小小的,肚子也不大,胃能裝得下這許多?

祝婧檀眼睛盯着單子看來看去,“吃得完,這些都是我的,你要吃什麽自己點。小姐,最近有新品嗎?”

沙隽琏只點了一份燒仙草,其實他看到祝婧檀面前擺的一堆東西就已經飽了。“我說你,那麽小一只是怎麽裝下這麽多東西的,我看你那朋友都吃不了這麽多吧。”

祝婧檀左一勺右一勺吃得起勁,半天才空出嘴巴來說話:“觀音啊,她是比我吃得稍微少那麽一點點。”

沙隽琏笑話她:“她長這麽高,你這麽矮,還能站起來一起做好朋友,我挺佩服你的勇氣。”

祝婧檀趁着他說話又塞了幾口,兩邊臉蛋都鼓起來,嘴巴一張一合的甚是可愛,“唉,不要說了,基因不好有什麽辦法。”

“也對,她爸媽也很高吧。”

“那倒沒有,她爸一米七,她媽一米六,都是普通身高。她老說她是基因突變。”

“不會吧,是親生的嗎?”沙隽琏驚訝道。

祝婧檀白他一眼,“不是親生難道是你生的?你對她怎麽那麽感興趣,不怕你那哥們知道了揍你?”她兀自搖搖頭,心道男人的友誼真是不可靠。

“不是順着你的話瞎聊嘛。”沙隽琏抛了個媚眼,“我就對警探小姐感興趣,小小一只多可愛啊,出門的時候可以裝在口袋裏。”

“春天還沒來,別急着發騷。”祝婧檀随手一揮,将對方的媚眼擋回去,直直撞在後邊的玻璃門上,碎了滿地。

吓,這玻璃還挺牢。

幹掉一盤又一盤,祝婧檀靠在椅背上揉揉鼓起的肚子,眯着眼極滿足的樣子,“飽了飽了,回去找他們吧。”

“你怎麽這麽不識趣呢,人家小兩口談個戀愛容易麽。行了,我送你回家吧。”

祝婧檀想了想,“也對,趕緊把那作女嫁出去,不然成天叫着要找個兩米的。”

兩人站在門外等車,晚上涼意滲人,沙隽琏看着笑意暖暖的祝婧檀,卻覺得心中春暖花開。多容易滿足的小姑娘啊。他驀地伸出手握住她,冷不丁一顫,“怎麽這麽冰啊,衣服也不多穿點。”

祝婧檀疑惑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瞳孔黑黑的,像個黑洞一樣,深不見底。她心下茫然,一時忘了掙脫被握緊的手。

那邊崔觀音也以為祝婧檀和人談小戀愛去了,拍拍屁股出了酒吧。

唐森給她打了輛車,随後自己也跟進去,摟着她的肩膀挑挑眉,“你家我家?”車內後視鏡裏能看到司機了然的笑容。

崔觀音面無表情推開他的手,往邊上挪了挪,“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唐森臉色微變,沉默片刻,輕聲道:“我媽,不在這裏。”

崔觀音隐約意識到說錯了話,便不再言語。待到司機催促,唐森才說:“去江邊吧。”

崔觀音打量他的神色,見他撇頭看着窗外,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麽。她看得難受,便心軟順了他的意。

江邊風大,崔觀音攏了攏薄薄的外套。

唐森脫下西裝披在她身上,然後轉過身,兩只胳膊撐在欄杆上,遙望遠方夜色。

崔觀音望着他堅毅的側臉露出一絲哀恸,心髒隐隐顫動兩下,忽地生出一股沖動想要上去緊緊抱住他。

但她沒有,她只是靜靜站在那裏側着身子沉默地看着他。

半晌,他忽然笑了一下,對着在路燈下零星閃爍的江水說:“我爸,和別的女人跑了。我媽帶我去了B市,後來沒能承受住刺激,住進精神病院,二十多年來一直神志不清。”

他的聲音很輕,被風一吹就飄飄忽忽地散了。聽在崔觀音耳裏,卻重重地敲得她心疼,一下一下,一抽抽地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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