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蚍蜉

二十八年前的兩張報紙上的頭條吓得崔觀音失了魂。她安安穩穩地過了近三十年,一切順風順水,遇到最心煩的事情也就是別人傳她和洪勝鷹的緋聞。如果只是她的母親勾引了人家的父親,這事兒她還能夠承受,但她從來沒想過,她的生活當中竟然會出現這樣驚悚的事情,太不真實了,好像在演電影一樣。

唐森按住她肩頭讓她坐下,神情淡淡:“還不确定是不是他們,但可能性很大,時間也對得上。”

崔觀音忙問:“這報紙哪裏來的?”

唐森眼睛微眯,對上她的視線:“重點就在這裏。報紙和相冊,是我拆了我家的床板找到的。”他頓了頓,又說,“我去看過我媽,她不停地在我的手心寫‘床’字,她肯定沒瘋。”

崔觀音一驚:“你說她是裝瘋?”

唐森點點頭,想起當時也在場的沙隽琏,沉下臉來。

崔觀音又看了一遍報紙,心生疑惑:“這麽明顯有問題的事,就沒有人查他們嗎?”

唐森冷笑一聲:“蚍蜉撼樹,他們根本不怕,否則也不至于這樣高調行事。”

崔觀音全身一垮,喃喃道:“怎麽辦啊唐森……”

唐森坐到她身邊,摟了她的肩安慰道:“沒事的,我們一定能查出來。”

唐森在B市的家中,待沙隽琏走後便翻身下床掀了床單墊被,上上下下看了幾遍,後又将整張床都拆了,終于在夾層裏找到東西。

看到相冊裏的六人合照,大腦深處湧上零星久遠的畫面。母親曾說那是她和父親相識的地方,就在父親走前不久,他們一家人一起去玩過。看了照片才想起,原來同去的還有另一家人。

這些東西一定是母親在住進精神病院前就藏好的,她應當早就預料到會有人對她不利,所以才提前留下線索給他。在醫院裏有很多他們獨處的機會,她都沒有說,她的房間裏大概是裝了監控。再要去問她些什麽,怕是不容易。

他又想起告訴他母親住院消息又将他接了去照顧的那人,眼底陡然幽深起來。

“你那朋友和沙隽琏走得很近?”唐森問道。

崔觀音一時轉不過彎來:“你說檀檀?好像是吧,怎麽突然問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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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找她。”唐森起身往外走,臉上露出笑容,仿佛是穿過重重迷霧終于得以看清的豁然開朗。

崔觀音将東西裝好拎起袋子跟在他後面。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一時恍了神。

祝婧檀和一個心理醫生合作弄了個三三情感咨詢公司,實質其實就是幫人查婚外情之類的,如果客人有需求也會讓心理醫生給開導一下。上班時間随意,一般中午上班,晚上下班,早上有需要的時候也會在。

祝婧檀計算機專業畢業,平時學習吊兒郎當,卻最迷黑客這一塊,有時會連續三兩天不睡覺鑽研某項技術。

崔觀音曾問她,除了給人查這那些亂七八糟的破事兒還幹些什麽,她說打仗,然後開了一個科普帖給她看,上面全是一張張滿是線條和泡泡的截圖,說是什麽黑客大戰,底下的解說文字也是密密麻麻的。她看得頭疼,将電腦推過去說:“什麽玩意兒,噴水槍大戰嗎?”祝婧檀鄙夷地瞧她一眼,說:“沒文化,真可怕。”

到了門口跟前,崔觀音猶豫了,拉了拉唐森的衣角:“把她扯進來是不是不太好啊?” 如果他們推測的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麽他們的對手的确是難以撼動的大樹,他們這些涉及其中的人都會面臨未知的危險。

唐森瞥了她一眼,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她早就被扯進來了,你以為沙隽琏接近她是為了什麽。我們這是讓她認清現實別站錯了隊。”

崔觀音心下一驚:“你說沙隽琏他……你們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嗎?”

唐森冷哼一聲:“這世上沒什麽東西是可信的,尤其是感情。”他徑直推門而入。

她看着他的身影,忽然覺得這時候她才開始真正了解他,心中餘留的那一丁點眷戀也消失殆盡。

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她已經無法阻止。

祝婧檀已經知道唐森和崔觀音分手的事,見到他倆一前一後進來很是詫異:“你們……”

唐森打量四周,見只她一人,便率先開口:“我們有事找你幫忙。”他回頭對崔觀音說:“把東西給她看看。”

崔觀音猶豫着不動,祝婧檀卻伸手奪過:“磨蹭啥呢。”取出裏面的東西來看,不禁瞪大了眼睛。

唐森直接說:“沙隽琏有問題,麻煩你查一下他,特別是他的通話記錄。”末了又補充一句,“別打草驚蛇。”

祝婧檀倏然擡頭看他,眼神複雜。

崔觀音瞪了唐森一眼,擔憂地對祝婧檀說:“檀檀,你可以不用做的……”

“我沒事。”祝婧檀收了視線,低頭又仔細看了一遍報紙上的內容。

唐森又說:“還有觀音的父母和我父母的身份需要确認,一會兒我會将我知道的信息發到你手機上。”

祝婧檀沉默地點點頭。

“豬豬,你看我帶什麽好吃的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裏面三人皆是一驚,一時想不出什麽說辭解釋他們現在的情況。祝婧檀忙将東西鎖進最底下不常用的那個抽屜。

沙隽琏進門也是詫異:“什麽情況,聚會呢?”他揶揄地用手肘捅了一下唐森,“怎麽,這就又好上了?”

祝婧檀接口:“才怪。這麽容易好就不用颠颠地跑來求我幫忙還好死不死地撞到當事人也在這裏。”

沙隽琏了然地笑笑:“難怪感覺氣氛這麽凝重呢。”他又笑唐森,“森哥,你也有今天,我就說你動心了吧還不承認。”

崔觀音又是緊張又是害怕,在一旁不知道說什麽好。

沙隽琏揶揄完哥們又擺正臉色對她說:“那個,其實森哥真的挺喜歡你的,不要因為上輩人的事把自己的幸福拒之門外嘛是不是。你們這鬧着別扭,我和豬豬在中間多尴尬啊。”

祝婧檀啐他一口:“呸,我跟你又有什麽關系了,別把我跟你扯一塊兒。”

沙隽琏忙到她旁邊哄:“別介啊豬豬,俗話說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吃了我這麽多東西不能拍拍屁股不認啊。”

祝婧檀搶過他手裏的食物,瞪他一眼:“我吐出來還給你。”

崔觀音見狀,跺跺腳往外跑去,還故意回頭瞪了唐森一眼:“你別跟來!”

唐森自然是一副追生氣女朋友的樣子跟上去了。

回去的路上,崔觀音側頭問唐森:“你覺得他相信了嗎?”

唐森老實地回答:“不知道。”

崔觀音憂心忡忡:“他會不會對檀檀做出什麽事來?”

唐森沉默不語。

崔觀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罵道:“都是你,把她扯進來幹嘛啊,要是她出了什麽事,我,我……”

唐森伸出右手,不顧她的掙紮将她的手緊緊握住,眼睛目視前方:“我們不告訴她,沙隽琏也會透露給她讓她來打探消息,她知道比不知道好,有點防備之心沒壞處。”

崔觀音小臉皺成一團,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怎麽就變成這樣了,你出現之前一切都好好的,現在什麽都不好了。”

唐森側頭看了她一眼又回過頭去,車燈霓虹在他側臉打出一片陰影,薄唇抿得緊緊的:“如果你不想查,就別管這事了。”他卻是不能退縮的,他媽還在精神病院被人控制着。

崔觀音想來想去,就算現在她想置身事外恐怕那些人也不會讓她如願,何況那是她的父母,她不能當作不知道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她的眼神堅定起來:“我要查。”

她在腦中來來回回梳理了幾遍信息,對唐森說:“我覺得事情不止這麽簡單,他們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要看着你媽還派人監視你。”

唐森點點頭:“或者說,我們握有他們的把柄,只是暫時還不知道。”

崔觀音念頭一動:“之前孫齊天讓我去他們公司上班,我可以……”

還沒說完,就被唐森打斷:“暫時不用,我們先看看祝婧檀能查出什麽。都快三十年了,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的。”

崔觀音突然想起一個人來,猛地直起身:“你說白顧晶對這事知道多少?照片就是她拿給我的。”

唐森仿佛心髒驟停,猛地一個急剎車将車停在路邊,後邊上來的車按下車窗,伸出個腦袋罵罵咧咧:“神經病啊會不會開車!找死別連累別人!”

他仿佛沒聽到一般,掉進某個空間裏。他生活中的所有人,所有事情,仿佛都在一瞬間纏繞成團,扯在一起理也理不清。忽然之間,他覺得這三十多年都白活了。也許一切都是個局,連同他的存在與成長也在他人掌控之中。

這麽一想,不覺毛骨悚然。他恍惚地盯着被吓一跳的崔觀音,一時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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