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舅舅
這晚崔觀音回到家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着了。一來明天一早他們就要去找她親舅舅了,二來她和唐森之間的關系令她困惑。不過總得來說,她心情還是不錯的。
她意識到,她很有可能再一次輕易地掉進唐森織給她的情網裏。她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臂,留下明顯的一排牙印。瞧,很疼的,她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痛啊。
唐森說,他喜歡她。
唐森說,他以前做了混蛋事,以後再也不幹了。
唐森說,他是真的喜歡她。
她相不相信他呢?要不要信他呢?希不希望信他是對的呢?好吧,其實她挺想信他的,也确實有點相信。算了,還是不要想了,腦殼疼。
次日,兩人又駕着車翻山越嶺去見素未謀面的親舅舅。
這位舅舅住的地方雖然比較偏,房子卻十分不錯。二層的小洋房,外觀有些陳舊,裏頭翻新過,裝修老氣但比起一般人家也算不錯,面積有兩百多平米,外頭有個小院子,種了不少花花草草,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吳文途見到崔觀音的時候正哼着小曲兒在澆花,擡頭的霎那手一抖,水壺跌落在地,灑了一地的水。這姑娘和吳文殊實在長得太像了,他差點以為見了鬼,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那去世多年的老姐有個女兒托朋友養着,便猶疑地問道:“你是……”
“我是憶南,舅舅,莊憶南。”崔觀音站在院門口沖他微笑。
“哦哦,憶南啊,快進來。”吳文途扶好水壺,領着兩人進屋去。屋裏有個十幾歲的孩子在客廳看電視,吳文途給崔觀音介紹:“這是我小女兒。青青,叫表姐。這位是……”
崔觀音接口:“我朋友,叫叔叔就好了。”
唐森站在她身邊将手繞到她背後擰了一把她的腰。表姐和叔叔,這什麽輩分。
小姑娘機械地叫了一聲“表姐、叔叔”就冷着臉回自己房間去了,吳文途笑說:“孩子青春期,叛逆着呢,一點不懂事。”
崔觀音客氣道:“小孩兒嘛,我十幾歲的時候也那樣。”
吳文途笑了笑,問道:“對了,你是怎麽找過來的?你媽走的那年,我聽說是她朋友帶着你,後來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再沒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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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觀音斟酌了一下字句,不想多說:“我們搬到別處去了。這附近有個阿姨是我媽的大學同學,她給了我這裏的地址。我來是想問問,我爸媽當年發生了什麽事,舅舅你知道嗎?”
吳文途顯然也不願多說,閃爍其詞:“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麽呢。你媽要知道你現在好好的,也可以安息了。”
崔觀音微微低下頭,露出哀恸神色:“我從小就沒了爸媽,就想知道他們怎麽就狠心這樣丢下我。”
吳文途輕嘆一聲,說道:“我姐和姐夫,也是命不好。你爸和那搞機器人的公司有些矛盾,不知道怎麽就想不開從樓上跳了下去,你媽和一個朋友去要個說法,結果又不小心失了火。”
“什麽朋友?”崔觀音問。
吳文途說:“以前兩家住隔壁,從小就認識,他倆還是一個大學的,那人姓唐。”
唐森斂下眸,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崔觀音心下暗嘆,報紙上講的果然是他們。她追問:“怎麽那麽巧呢?這裏面會不會有什麽貓膩?”
吳文途微微搖了搖頭:“誰知道呢,不管有沒有我們也拿他們沒辦法啊,人家家大業大,對付我們小老百姓就跟摁死只螞蟻一樣容易,我們讨不了便宜去的。好在他們也大方,給了錢,給了房子,我們住的這樓就是他們當年給的。我本來打算拿了錢去把你接回來養,結果就找不到你了,憶南,你別怪舅舅。”
崔觀音抿着唇,無力感從吳文途那兒滲透過來,侵襲全身。她勉強地扯了個笑,搖搖頭說:“不會。我過得挺好的,您也不容易,不用為我操心了。”
吳文途猶豫片刻,終于還是決定告訴他們:“其實昨天也有個人來問我這些事,他不讓我跟別人說,我覺得還是告訴你們比較好。”
“誰啊?”
“是個男人,個子挺高的,穿着件大衣,褲子破破爛爛的,現在年輕人穿衣服真是搞不懂。”
崔觀音與唐森對視一眼,都明白了是誰。
吳文途又說:“憶南啊,你聽舅舅一句話,過去那些事兒就別管它了,人都走了,還能怎麽樣呢,現在就這樣過着不是也挺好的嘛。人這一輩子不長,折騰折騰就沒了。”
崔觀音但笑不語,心道哪有這麽簡單呢,就算她肯不去理會這些事,那些人也不會允許她置身事外的吧。
又聽吳文途說了會兒吳文殊生前的事,兩人便告辭離去。
崔觀音神思恍惚的,唐森牢牢握住她的手将她帶到車上。
崔觀音在忽然笑起來:“至少,我們确定報紙上講的是他們了,接下來再調查六爾就好了。”她從車窗裏看出去,小洋房安然地伫立着,絲毫也不知道自己的來源與作用。“你說,他們為什麽要這麽高調呢,如果是我,一定會選擇更低調的方式,比如制造成車禍現場什麽的,出事地點最好不要在自己的地盤上。”
唐森捏捏她的手:“我們會知道的。你要小心些,有什麽不對馬上告訴我。”
手上傳來涼涼的觸感,崔觀音低頭看去,自己的手正被唐森的大手覆蓋住,他的手真大,手背上經絡分明,指關節處略粗、褶皺,很結實,指甲剪得短短的,整齊圓潤。是一只讓人很有安全感的手。她隐約記得他這只手在她身上游走的感覺,粗糙燥熱,胸口肌膚不禁在衣服的掩蓋下微微發燙。
唐森輕笑一聲,将手指分開一根一根塞進她的指縫間。
崔觀音猛地回神,羞于自己的聯想,耳根也熱了起來,忙将手抽回來,插在口袋裏。
車內暧昧氣流東一道西一道地沖撞着,崔觀音的心也似東一下西一下地亂跳。
如果蔣榭梓知道因為她的介入,唐森和崔觀音開誠布公地談了之後感情有升溫的跡象,她一定後悔沒有好好合計。
唐森一到公司就将蔣榭梓叫進辦公室去,不說話,也不叫她坐,就當她不存在似的忙自己的事。
蔣榭梓挺直了站在那兒,叫一聲“唐總”,唐總沒理她。她交握的手緊了緊,時間過得尤為漫長。辦公室裏空調溫度打得有些高,外頭冷,她貼身穿了保暖衣,現在站了這麽會子身體開始冒汗,全身熱得發癢,穿着高跟鞋的腳也有些站不穩了。
在她覺得自己真的要撐不住了的時候,唐總終于發話了:“麻煩你解釋一下昨天的事情,蔣總監。”
唐森在翻一份文件,簽字筆握在手上轉了兩下,在文件上大筆一揮簽下大名,然後又捏在手裏一圈一圈地在指尖繞起來,眼神放空,像在看她,卻感覺不到他的視線。
蔣榭梓不由來的一陣發虛。她先頭存了一肚子的說法,唐森卻只讓她站着不讓她說話,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在她喉嚨裏滾來滾去,又不得不吞下去,這會兒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喉嚨裏攢滿了口水。她吞咽了一口,擡起頭說:“我沒什麽要解釋的。”
唐森似是呵的輕笑了一聲,表情輕蔑,那一聲似有若無的“呵”如螞蟻一樣輾轉鑽進她的耳朵,突然間“啪”的一聲,她不由吓了一跳,打了個冷顫。
唐森将掉落的筆撿起來,抽了一張紙巾慢悠悠地擦:“那麽你說說,我家鑰匙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我跟蹤你了。唐總,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蔣榭梓紅着臉。
“哦?”唐森挑了一下眉,很有興趣的樣子,“喜歡我什麽呢?”
單親家庭,母親精神失常,被富婆包養的黑歷史……呵。“英俊,有才華,有魄力。”
唐森甩過來一張照片,食指在桌上點了點:“那這個人你一定不認識了。”
蔣榭梓低頭看了一眼,眼底露出一絲驚慌之色,忙掩了去,一只手撐在桌沿:“不認識。”
唐森嗤笑一聲,從旁邊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用左手夾了放在嘴裏,右手打上火,深吸一口,靠在椅上看她裝模作樣。
蔣榭梓嘴巴幹得厲害,身上捂出汗黏糊糊的整個人都不舒服,這讓她氣勢弱了不少。但她還挺直了腰杆,不想讓一分。
唐森從文件堆裏翻出一張紙來,用右手捏着太高,然後放手,那紙便悠悠地飄落下來。他吹了一口氣,紙便飄向蔣榭梓那裏,蒙上她的臉。
她拿下來看了一陣,頓時垮了下來。
“你們最近聯系挺頻繁。說吧,她給了你什麽好處,叫你做什麽。”唐森彈了彈煙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