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行
04
謝靈燚的母親死于那場手術室中突然而起的大火。而且死的極其慘烈,據說她死時因生産而裂開的肚皮還沒有被完全縫合。
後來警方調查後是這樣給了謝家答複:一個疲憊的小護士在幫醫生遞縫合線時,不慎碰到了一旁的蠟燭,導致了一整場大火。
但那個小護士也同樣在那場大火中失去了生命,謝家也就不好在追究什麽了。
剛剛出生就克死母親的女兒,成了謝元仲最不願意看到的人。小小的嬰兒被遺棄在小兒科的育兒箱裏,有了謝元仲的命令,謝家當家的謝元仲的父親謝跡又帶着二兒子元尚在國外出差,所以基本上沒有人敢去探望這個剛剛出生幾天的小嬰兒。
除了謝靈燚的二嬸楊藝玉。
董念清死了,但她的女兒還在,楊藝玉想着,無論如何也要将這個沒了母親的可憐孩子撫養成人,教她好多好多的東西,要讓她與她的母親那樣多才多藝,溫和賢淑。可楊藝玉沒有想到,謝元仲有多麽恨這個孩子,有着極重封建觀念的他将妻子的死全部怨到了這個孩子頭上。
在某一天楊藝玉帶着自己的兒子去看望這個小堂妹的時候,護士告訴她說:“對不起,太太,孩子已經被她的父親抱走了。”
她忙又帶着兒子趕回家,正遇上不知從何處回來正在停車的謝元仲,楊藝玉等他從車裏下來,卻并沒有見到他手中抱着孩子,便急忙上前去問:“茵茵呢?你把茵茵帶去哪裏了?”
謝元仲看都沒看她一眼,面無表情,“茵茵?那個小東西不配。我把她掐死扔到黃浦江喂魚了。”
楊藝玉愣愣的看着謝元仲,只覺得自己四肢發冷,她聽到自己顫抖的不像話的哭吼聲:“茵茵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她是清清在這世上唯一牽挂的女兒啊!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茵茵有什麽錯!”
謝元仲嘴角一斜,發出殘忍而瘋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女兒?我沒有這麽個害死自己媽媽的女兒!害死清兒的,都要給清兒陪葬!”
楊藝玉氣急,眼前一黑竟然暈了過去,四歲的謝靈安在她身旁拉着她的手,并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樣手足無措的哭喊,他只是拉着媽媽的手,一聲聲的喚着媽媽,沒有半點要哭的意思。像是被吓得不會哭了,又像是過早的老成和淡定。
看着她暈倒,謝元仲沒有半點同情和憐恤,臉上露出一種像是瘋子一樣的笑意來,大笑着進了謝家的小別墅。
四歲的謝靈安沒有力氣将媽媽扶起來,就只能守在媽媽身邊,一遍一遍的喊着媽媽。直到半小時後他出差的爺爺和爸爸突然回來。
“安安,你媽媽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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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來便見到自己妻子躺在地上的謝家二公子元尚,忙上前去将楊藝玉扶起來。一旁的謝跡也皺起了眉頭,神色凝重。
謝靈安這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嗚,大姆媽死了,大伯把妹妹扔了,嗚嗚,妹妹沒有了,嗚嗚嗚。”
聽着四歲小孫子斷續的話語,謝跡心中一顫,自己才走了不到一周竟然就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忙蹲下來,抓住小孫子的肩膀,故作鎮定的安撫道:“安安,你別哭,出什麽事情了,跟爺爺說。”
當謝跡知道了一切始末,軍人出身的他當即便斷了謝元仲一條腿,在他要繼續斷另一條腿的時候,謝元尚死命的攔住了他。
謝跡派人去黃浦江打撈了整整三天,日夜不停,幾乎要将整條黃浦江翻了個底朝天,期間打撈上無數過去幾年投江自殺的腐屍和白骨,甚至其他被遺棄的嬰兒,但就是沒有被謝元仲“掐死扔進江裏喂魚”的小女嬰。
若是當年謝元仲真的如他自己所說的把自己的女兒“掐死投江喂魚”,那現今這位國際着名的設計師G.F.謝靈燚,便極有可能是一只鬼魂。可這世上當然沒有這麽詭異的事情,謝元仲雖然怨恨女兒,卻也不是真的那般冷漠無情。他只是将女兒送到了一條離謝家很遠的陋巷之中而已,後面的事情,我們大家都知道了,謝靈燚跟着保姆婆婆流落在外七年。
讓我們把時間再次前進到1998年,十一月九號,天寒天幹。是何歡的生日。
入了小學的謝靈燚乘了謝家人悟性極高的遺傳,也因為自小生活的艱難,才七歲的她對于人情世故已經很是明白。何歡生日,她想着平日裏何家對于自己的幫助,又想着她與何歡的交情,便很想送個禮物給她,但猶豫了很久,她都不好意思向因為她才那麽辛苦的婆婆開口要錢。
想了想,謝靈燚便将自己自小挂在脖子上的小護符當作生日禮物送給了何歡。
何歡還記得當年自己從謝靈燚接過這條被紅線系住的水滴玉石時,心中那種歡喜。就像是晴空白雲下,有兩只唱着歌兒的黃鹂鳥。
現在何歡将這份歡喜還給它原本的主人。何歡希望,這一次,一切的苦難都沒有機會和時間發生。
謝靈燚将捧在手心裏,看向何歡的眼中除了詫異還是詫異:“既然是送給你的,怎麽會突然想着還回來呢?還有什麽晚不晚的?”
在她看來,現在的何歡給人的感覺,有些奇怪,像是一個知道自己活不長久的人對于自己人生遺憾的彌補。
何歡笑了笑,“你會知道了,用不了多久。”
頓了一下,何歡突然又說道:“茵茵,跟我一塊回國吧,你很久沒回去了罷?這十多年來,國內變化很大呢。”
謝靈燚愣了愣。突然有服務生過來對她們說餐廳要打烊了,她們正應着。一旁的玻璃窗上傳來幾下‘篤篤’的敲打聲,是Van嫌她們說的太慢,忍不住提醒她們注意時間。
邊沖Van比了個手勢,何歡又說了一遍,“茵茵,我們一起回去吧。良辰他應該很希望你回去的。”
這次,謝靈燚站起身來,拎起自己不大的挎包,墨鏡握在手中,她朝何歡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來,“好。我們一起回去。”
當夜,何歡躺在像城堡似的Van家的客房裏,覺得有些陰森駭人。她不禁想起上一世時,她曾跟着兩個無節操的神仙去體驗靈異,看他們的捉鬼。那時她就站在離那鬼不到五步的地方,看着那鬼從青面獠牙的怪物變成妩媚婀娜的豪放女子又變成嬌羞的小女兒家,對于自己當時吓得沒暈過去這件事情,她至今都覺得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而今想起來,她卻覺得越想越害怕,将自己緊緊的縮在被子裏不敢動彈。一直熬到淩晨2點半,心理處于崩潰邊緣的何歡,擰開床燈,拿出從下飛機以來就沒開機的手機開了機,屏幕漸漸亮了起來,竟然有整整624個未接電話。
何歡這才想起來自己來法國是悄悄的,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翻了一下這些未接來電,有近一半兒是她哥哥何樂打來的。心裏一急也就忘了害怕,她連忙将電話撥了回去。
在等待電話接通的空兒裏,何歡想起巴黎與S市有七個小時的時差,這也就是說,在國內,自己已經完全消失了一天多了。
電話的通了,何樂的聲音急急響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信號原因,有些沙啞,“喂?歡歡?是歡歡嗎?喂?”
“是我,哥,我是歡歡。”何歡回答着。
又聽見何樂更焦急的問道:“歡歡,你怎麽樣?你在哪裏?他們要做什麽?”
“沒有,哥,我在朋友這裏。我很好,真的,我下午就回去。”何歡心裏有些愧疚起來,哥哥之所以這樣問,是害怕她被綁架了罷?她想起當年溫良辰的妹妹溫美景被綁架時所發生的慘劇,心裏愧疚加深了一些,“恩,對不起,讓大家都擔心了。”
何樂松了一口氣,咳了兩聲,“那就好,那就好。下午什麽時候回來,在哪裏?哥哥去接你。”
隔了半個地球的距離,來自家人的愛和溫暖,還是沒有一絲的遺落的傾倒在何歡身上。何歡覺得自己鼻子有些酸酸的,擡手揉了下眼眶,她回道:“好,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挂了電話。何歡想,這世間所有的溫暖,來自愛人的、來自朋友的、來自陌生人的,都遠沒有來自家人的更讓人覺得安心。
翌日,何歡盯着一雙熊貓眼出現在戴高樂機場,身旁跟着神情有些低落的Van,兩人一路走着,一前一後,速度不快,卻彼此沉默。不像是認識多年的閨蜜,倒像是不相識的陌生人。
取好了登機牌,離飛機起飛還有一段時間,何歡轉過身來,對着Van笑了一笑,說道:“Van, merci de votre hospitalité, je vais y aller.Oh, ne sois pas si un air triste ah, nous reverrons. Vous pouvezégalement à l'intérieur de me trouver Chen, ils te manque tant!(範,謝謝你的招待,我就要走了。啊,不要這麽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我們以後還會再見的啊,你也可以去國內找我嘛,辰他們都很想念你的。)”
Van撇了撇嘴,“Juan, je sais que tu retournes à e fianailles, je... Je vous souhaite beaucoup de bonheur!(歡,我知道,你回去就要和辰訂婚了,我......祝你們幸福!)”
何歡愣了一下,心中苦澀,面上卻是濃濃的笑意,她眨了下眼,“Merci, souhaite également notre van, pour trouver la princesse.(謝謝,也祝願我們的範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公主。)”
Van張了張口,但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何歡的目光便越過他的胳膊,向着剛剛進入候機大廳的年輕女孩看去。何歡沖邊那女孩揮手,邊朝那邊走了過去,“茵茵,這邊!”
推着大大行李箱的謝靈燚還是戴着她的黑色大墨鏡,見到何歡,她摘下墨鏡,盡管眸中還是會散發出一種清冷之意,卻是帶了些淺淺的笑意,沖何歡和Van打了個招呼,她笑着說道:“快十年沒有回去了,竟然比我上臺領獎時還緊張。”
何歡忙安慰了她幾句,保證回到國內後,自己會給她做向導。
中文不是太好的Van,在聽兩個姑娘說了一陣子話之後,終于明白過來,看着謝靈燚,眼中是藏不住的驚訝,“G.F. Tu veut et Juan rentrer en ChineVous êtes - vous déjà est déjà rencontrés(G.F.你和歡,是要一起回去中國嗎?你們先前早就認識嗎?)
謝靈燚看了一眼何歡,“你沒給他說啊?”
何歡吐了吐舌頭,昨天太累,一上車就睡着了,直到被Van扔到客房的大床上,才醒了一小陣子,雖然後來幾乎一夜沒有睡着,但好像真的沒有時間去告訴Van她來法國的目的。
剛要開口給Van解釋,機場廣播裏卻傳來她們乘坐的航班即将起飛的請乘客抓緊時間登機的信息,于是何歡與謝靈燚對望一眼,聳了下肩,只沖Van說了聲“Au revoir!(再見!)”,兩個姑娘便匆匆消失在登機口。
被仍在候機廳裏的Van,搖了搖頭,微微一嘆,轉身離開了機場。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