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啊。”
唐以山踏進了陣法，“我答應你。”
他之所以在不知道這個陣法可不可靠的時候，答應的這麽快，是因為察覺到外面那兩個他打不過的人對他的态度都很奇怪，他覺得自己不管是落入誰的手裏都不會好過，這是出于觀察得到的結果，冷華看上去就刻薄，至于那個黑衣男，一見面就想拿劍捅人，野蠻！
都不是能好好溝通的人。
但凡遇到不能溝通的人，那就動拳頭，打不過那就走為上計。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不走是傻瓜。
而且他過慣了這種時不時開啓一段新路程的任性生活，就像成為島主是一時興起，成為一個總裁也是一時興起，救了冷華也是一時興起……
說來，他還是被自己的一時興起給坑了。
中年靈魂體最後叮囑：“我的兒子叫冷華，你不要找錯人了。”
唐以山挑眉，看向他，想說外面正在打架的就有一個叫冷華，卻見他的魂體漸漸變得透明，最後消失在空中，他還來不及想這人的靈魂是去了哪裏，一陣白光将他的目光淹沒，他失去了知覺。
唐以山再度有知覺的時候，最大的感覺就是冷。血管裏流動的好像不是溫熱的血液，而是刺骨的冰渣，配合脖子、手臂和腿上的疼痛，感覺妙極了。
如果可以，他想閉上眼，沉睡不醒。
“醒醒！”是小孩的聲音。
有一雙小手在推他的肩膀，他出于禮貌，睜開眼睛，想問問推他的人要做什麽。入目的是被雪鋪蓋的幹枯樹木和一張帶着幾塊青色大胎記的臉。
臉的主人是個小孩，小孩很瘦，直抽抽的，跟竹竿似的。他身上的衣服補丁很多，小臉灰撲撲的，面癱着一張臉。
小小年紀就面癱，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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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以山問：“小孩，叫什麽名字？”
“冷華。”
唐以山起身，感覺更冷更痛苦了，但是他是個大飯的人，還不至于和眼前這個明顯過得很不好的小孩子計較，因此不計前嫌道：“叫我唐哥，以後我罩你。”
冷華仰起頭，艱難的看着他，眼神中既沒有信任，也沒有不信任，只是呆滞的看着他。
唐以山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問：“高興傻了？”
冷華指向他的大腿，問：“你不冷嗎？”
唐以山低頭一看，大腿到小腿部分的衣服，像是被人撕扯過一樣的，爛成了一團，露出了裏面白嫩嫩的雙腿……
他從來不知道，穿越時空，還有這種副作用……
冷華又問：“你捂臉作甚？”
唐以山回答：“不讓你看見我扭曲的神色。”
冷華再次以那種呆滞的目光看他。
唐以山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這麽丢臉過，就算是九歲那年被人綁架去當了試驗品，除了住的地方沒有窗戶，沒有陽臺有點悶和日常精神上會被折磨的有點痛苦之外，那也是有有吃有喝，吃飽穿暖，至少看上去形象沒有多大的問題。
冷華好心問：“需要我幫你去找條褲子來嗎？”
唐以山在去偷條褲子先應付一下和讓小冷華幫他找褲子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就冷華這小短腿，就算他家有完好的，自己能穿的褲子，天知道他啥時候才能走到這裏來？
“你等我一下。”唐以山也不管小孩來這荒山野嶺做什麽，說了句讓他等着之後，便消失在原地。
冷華呆呆的，不知道那個自稱唐哥的人，為什麽讓自己等着，不過他聽話的沒走。大概是因為唐哥長得很好看，性格很好，讓他覺得很親近。
不動的時候，一個人的時候，冷的感覺會比較清晰，他縮起脖子，搓着雙手，不斷的哈氣在手心，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很快，唐哥又出現在眼前，他穿上了一條白色的褲子，布料看上去很溫暖的樣子。
冷華是下意識的伸手去摸，他太冷了。
唐以山看着拉住自己褲子的小手，小手凍得紫紅，上面有厚厚的灰，與其說是勞動出來的難以洗淨的污垢，更像是故意往上面抹的，因為很均勻。
唐以山低頭看他，問：“你一個人來這裏做什麽？”
冷華：“找食物吃。”
唐以山環視一圈白皚皚的樹林，再看看他瘦骨嶙嶙的身軀，覺得得先帶他去吃點東西才行。他剛剛在山腳下的小鎮裏溜了一圈，知道一家酒店，幸好偷褲子的時候，他順帶偷了一些靈石。
冷華只覺得眼前一晃，眼前白皚皚的雪消失了，變成了繁華的街道，他很少來這裏，卻知道這裏是哪裏。是鎮上，鎮上是他不能來的地方，因為他什麽一塊靈石都沒有，又長得醜，來這裏讨人嫌。他有點怯怯的看了一眼他身旁的人，一時間忘記去想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唐以山動腳朝飯館走。
冷華趕緊跟了上去。
飯館小二剛要說出歡迎光臨，便看見冷華，頓時眼神有點輕蔑。
唐以山停下腳步，冷華一時不察，撞上了唐以山的腰，他趕緊後退兩步，一邊揉鼻子，一邊擔憂的看向唐哥，怕他會生氣自己的冒失，然而他沒有，還露出了一個笑容。
“跟上。”唐以山回頭叮囑一聲，淡淡瞥了一眼輕蔑神色僵住，趕人動作進行到一半的店小二道：“開兩間房。”
店小二反應很快，不過剎那間，便緩過神來，露出笑容道：“好嘞！”
冷華上前想要拉住唐哥的手，卻見他手指修長，潔白光華，而自己的手幹瘦紫紅，還很多灰，心下有點自慚形穢，于是收回了手，小聲道：“我住在家裏就好了……”
唐以山再次停下腳步。
冷華再次撞上他的腰。
店小二一時停的不及時，差點絆倒。
唐以山再度動腳朝前走，道：“那就一間好了。”
他是非常贊同民主的人。
店小二笑着說好，暗地裏卻瞪了一眼冷華。
冷華縮縮脖子，覺得自己很無辜，然後忍不住再靠近唐哥一點點。
到了房間，唐以山讓店小二把店裏的招牌菜全上了，店小二當時就笑的合不攏嘴，連忙出去準備。
“等下。”唐以山叫住他，“先弄盆熱水來，然後弄點洗澡水來。”
“好嘞！”
“去吧。”
不到一分鐘時間，便來了個人，送了一盆熱水來，等人走了，唐以山這才用腳尖輕輕碰了一下拘謹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的冷華，道：“洗下手，洗下臉。”
冷華很為難的說：“我爺爺說我不能洗。”
唐以山挑眉，目光在他臉上的胎記打量一圈，道：“有唐哥在，你盡管洗。”
冷華覺得他自稱唐哥的時候，格外的好看，根本拒絕的不了，于是扭扭捏捏的去洗了。
洗完之後，他手上的青紅去了不少，紅彤彤的臉頰也好了不少，只是胎記依舊在。唐以山不得不懷疑，自己其實認錯了人。
“你臉上那胎記是怎麽回事？”唐以山問。
“我爺爺畫的。”雖然爺爺叮囑過這事不能和別人說，但是冷華不想騙唐哥，他直覺上認為唐哥是可以信任的人，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卻深深地相信，唐哥是可以信任的人。
唐以山一聽此話，露出一個堪稱慈祥的微笑。好了，接下來只需要想想怎麽報複那勒脖子之仇就對了。雖然他是個大方的人，但也只是看見冷華那可憐巴巴樣子的一瞬間，覺得不想去計較，這會兒脖子上，手上，腿上的痛苦提醒着，有些事，需要以牙還牙才能甘心。
不過欺負小孩子……
唔，大不了，等他長大咯。
冷華剛覺得他可以信任，便被他眼中那種奇怪的光芒吓得抖了抖，竟感覺比那外頭的雪還冷。
飯菜，飯菜，先是上了兩碗飯，和一碟小菜。
冷華鼻翼動了動，眼睛在飯菜上瞄了一眼，然後小心翼翼的看向唐以山，唐以山看他很想吃還忍着的模樣，竟然覺得有點可愛，于是将飯菜推到了他的面前，擡擡下巴，示意他吃。
冷華還青紅的雙手伸過去，捂住了碗的兩邊，問：“唐哥，我可以把這碗飯帶回去給我爺爺吃嗎？”
小孩軟軟的“唐哥”兩個字，叫的唐以山渾身舒暢，當時就豪爽到：“你先吃，吃完在打包些回去就好。”
冷華還在看些唐以山。
唐以山收起了笑容。
冷華身子僵了僵，莫名覺得唐哥有點生氣。
唐以山不容置疑道：“吃。”
冷華怕他生氣，猛地扒了一大口米飯，吃完，他紅了眼眶。
唐以山：……？
冷華非常感動，抽咽道：“我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
唐以山原本打算，等再過幾年，就學習長大版冷華那刻薄的語氣來虐待虐待這個孩子，以報被勒了脖子和被甩出去的仇，但是這會兒見他如此容易滿足，如此坦誠的模樣，倒是生出了幾分罕見的于心不忍來。
于是他把自己眼前的米飯推到了他面前。
冷華淚眼朦胧的看向他。
唐以山更加罕見的心軟了一下，出于真心而不是出于常識性的問：“怎麽了？”
冷華：“你不吃嗎？”
唐以山：“你不是喜歡嗎？”
冷華：“我可以忍住的，你也吃。”
唐以山微微一笑：“我不喜歡，你就當做是在幫助我吧。”
冷華：“每次家裏食物不夠的時候，爺爺也會這麽說。”
唐以山：……
他突然間有點不明白了，這麽純良可愛的小家夥，長大後怎麽就那麽的刻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