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冷華被突如其來的一塊肉，噎了個正着，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他冷靜了一下，目光從塞進自己嘴裏的筷子，移動到握着筷子的手，白如玉。他咽了咽口水，覺得有點渴，下意識想舔唇，卻舔到了筷子，頓時身體有點僵硬。
他不是故意舔筷子的，卻感覺自己做了什麽非常嚴重的事，好像空氣停滞，空氣中的微塵，似乎都發現了他的小失誤，在圍觀着他，想要把他揪出來批判一頓。
他的心跳更加快了，幾乎要跳出胸膛。
“哼。”
牛老哪能看不出唐以山的想法，他冷哼一聲，表達不快。
他已經在反思自己時不時表現的過份友好了，所以冷華這個小兔崽子完全沒把他當做師傅那樣，恭恭敬敬的托着，倒是對唐以山這個年輕人百依百順。瞧瞧這兩人親近的樣子，自己不就是比這姓唐的晚了那麽一兩天嗎？冷華這孩子也忒好收買了。
氣人！
哦不，氣魂。
唐以山無視了牛老的冷哼聲。
這個老家夥瘋瘋癫癫，喜歡惡心人，卻不準別人惡心他，可見其思想是多麽的惡劣。激怒這種思想惡劣，實力又比較強大的人，對冷華這個未成年、未成長的小孩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唐以山不知道冷華嘴裏的小動作，見他咬住了肉的樣子，便抽回了筷子，毫無所知的吃了起來。
冷華見此，不知覺得咽了口口水。
牛老沒有再自讨苦吃，安靜的一旁看着，目光卻在那一盤盤肉上面移不開。
冷華目光時不時飄向對面那人，看着他把自己舔過的筷子往嘴裏塞，覺得那種怪異的感覺，加重了不少，他還不知道這是什麽感覺，只覺得胸口在膨脹，有點痛，有點麻……讓人難以适從，卻并不讨厭。
同時，他明智的決定，死都不把這事說出來，不然以唐哥愛幹淨的程度，大概會把自己丢到森林裏，再在周邊放上幾只野獸，讓自己被咬成碎塊，落入獸腹，死無葬身之地。
恩，絕對不能被他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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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老在一旁覺得極其苦悶，在路上的時候，由于兩個年輕人專注于修煉，沒怎麽吃東西，他也就沒什麽感覺，這會兒見唐以山一口接一口，吃的倍兒香，頓時覺得整個魂都痛苦了起來，他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吃過食物了……
他無所事事的看着兩人吃飯，瞥見冷華那少女懷春般茫然中帶點兒不知所措，又糅合着期待羞澀的表情，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唐以山吃着吃着，敏感的察覺到空氣有了點小變化，于是抽空看了一眼冷華和牛老。
冷華臉很紅，大概是被飯菜的霧氣熏出來的。
牛老臉上挂着一絲輕微的笑，拿笑裏帶着一種勢在必得又憐憫戲谑的諷刺。
唐以山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心裏升起一股不快，在他看來，自己養的小孩，那肯定要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牛老這個別有居心的醜家夥，居然敢這麽看冷華？
真是活的不耐煩。
雖然有點不開心，但是他什麽都沒說，只是沉默的吃飯。
每當他要做壞事的時候，都會提前做好準備，收集資料，增強實力，絕對不會在沒把握時出手，況且牛老的遺産還沒到手，不要白不要。
冷華卻在偷看唐哥的時候，敏銳的感覺到他臉上出現了一絲不同于平時的神色，有點冷漠，雖然淡淡的，卻一下子讓人覺得遙不可及了起來。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偷看他，被發現了……
他心裏因為這個想法，而顫抖了一下，不敢再偷看對面的人，低下頭專心吃起飯來。他可不想被當成事多又麻煩的小孩。
一時間，兩人一魂，各有所思，氣氛歸于寧靜。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兩人便吃飽了。
唐以山在坐了一會兒，喝了幾杯茶，才起身出門，冷華自然而然的跟了上去，牛老按照習慣，鑽進了儲物袋中。
唐以山帶着冷華穿過大堂排列的桌椅，在一張擦得光華可鑒的桌邊停留，坐了下去。
冷華坐在了他的對面位置。
旁邊有兩桌坐着客人。
唐以山一邊悠悠喝茶，一邊凝神聽他們談話。
冷華喝的心滿意足，學他喝茶，卻喝不出茶有什麽好喝的，覺得就是普普通通的水，還不及清晨的露水甜呢。
然而這不妨礙他學的津津有味，這讓他覺得自己靠近了唐哥一些，這樣的念頭，令他生出一種奇異的喜悅感。
大約十分鐘的時間，唐以山了解到右邊這一桌三個妹子的名字，穿衣喜好高潔不凡類型的，要去拜訪世交門派，以及都暗戀她們派的大師兄。左邊那一桌的兩個漢子，一個博覽群書，一個是粗人，就會打架，他們是竹馬竹馬，感情很好，都是從一個名為王都的地方出來歷練的世家弟子。
兩桌人之間有一個共同點，修為不高，被搶劫過。
再聯想一下看人熱情的跟看待宰的小肥羊的店小二，以及可以随意進出的酒樓，并且不跟蹤也知道冷華住在那一間房的盜賊，不難推理出，這就是一家黑店！
唐以山看向了前臺處一臉微笑的店小二，店小二眼裏有幾分得意的笑，顯然他也聽到了幾人的談話，而這份得意，出賣了他。
唐以山食指敲敲桌面，決定先把這事揭過，一來他沒損失什麽東西，二來他也不喜歡找太弱的人的麻煩，除了他那欠收拾的倒黴妹妹。
他一邊起身，一邊說：“冷華，跟我過來一下。”
見冷華下意識的點頭，唐以山忍不出笑了笑，覺得這孩子越來越呆了，随即轉身，走向左邊那一桌，将兩人注意到自己，悠悠走到兩人面前，站定，這才笑道：“在下唐以山，見兩位兄臺風度不凡，因此想要結交一番。”
大漢也笑，耿直又單純，他的聲音很洪亮：“在下洪鐘。”
那書生模樣的人見他如此模樣，笑容裏帶上了一點兒無奈，那眼神就像在看怎麽都學不好的兒子。不過一眼，他便收回目光，起身看向搭話的少年，少年一身簡簡單單的白衣，頭發有點奇怪，太短了，他很白，白的讓人很難忽視，他的笑容很溫和，不卑不亢，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書生模樣的人矜持的點了點頭，道：“在下洪聞風。”
唐以山側身，看了看身後的冷華，道：“這是家弟冷華。”
洪鐘是個藏不住話的人，一聽這話，就忍不住問：“你們的姓氏……”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洪聞風用一個眼神給攔住了，洪鐘看着很信任他，當即停住了話頭，心想自己總是說錯話，這該不會又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吧？
好苦惱。
冷華看了一眼唐以山，見他保持微笑，只是微微下垂的眼簾，讓他看上去似乎在想在怎麽回答好，于是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道：“我爺爺前些日子去了，家中只剩我一人，唐哥見我可憐，便…唔…”
“瞎說什麽。”
唐以山伸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雙頰，阻止了他的話，手沒放，繼續捏着，目光卻轉向了洪姓兩人，道：“其實在下是有事想要冒昧詢問一下兩位。”
洪鐘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這會兒只是聽了小孩的話，覺得這位唐兄弟真是個好人，當即熱情的邀請他坐下說。
洪聞風雖然不知道這人想問什麽，但是見這情況，心裏認為小孩說的是真的，見此人對于做這等善事，絲毫沒有拿來說道的心，對這人起了些好感，對他的人品多了幾分信任。
于是說了句“請”，示意他坐下說。
唐以山自然不會拒絕，他坐下之後，洪聞風才想起還有一個小孩，這孩子自然是要坐在唐以山的身邊，于是朝旁邊移動了一個位置，冷華見此，乖巧的坐了過去，只是他還被捏着的臉，讓他看上去有點可憐巴巴的味道。
冷華并不讨厭這種接觸，反而很喜歡，不止是因為心裏那種脹痛感會緩解很多，還因為心中會生出一股暖流，流竄于他的血液之中。
唐以山等他坐下了，才放開手，他捏的不重，因此冷華臉上只有淺淺的白痕，片刻便回血，紅潤了起來。小孩依舊面癱着臉，只是雙眼亮亮的，不像是被人捏了一頓臉，倒像是被人獎勵了一大塊糖。
冷華揉揉臉，感覺時間過于短暫，非常可惜。
“唐兄弟，你剛剛說想問什麽來着？”洪鐘幫唐以山想起了正題。
唐以山道：“兩位兄弟可知津北位于何處？”
“津北？”洪鐘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認真想了想，越想越苦惱，“沒聽說過這個地方啊……”
唐以山笑容微微淡了一些，但依舊風度翩翩，略帶可惜道：“洪兄弟既然想不起來，不必勉強，大概是這個地方過于偏僻了。”
洪鐘點點頭，只覺得這人心真好，就連他這麽頭腦簡單的人，都聽出了這是在安慰自己。
一旁，洪聞風思索片刻，一邊對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一邊腦子飛速運轉，片刻，他停下了思索，道：“津北，三千年前的英傑聚集之地，如今位于王都西城的舊城區，也稱之為貧民區。”
唐以山雙眼一亮，感激的看他一眼，随即又看了洪鐘一眼，誰也沒冷落的說：“太好了，洪兄弟，你知道怎麽去那津北嗎？”
洪聞風對他用三千年的地名稱呼很感興趣，但是他們還沒熟悉到可以随便問話的程度，于是他只好壓下了心中的好奇，道：“一路向北既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