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啊!”不知是誰先發出一聲慘叫,失去契約獸的入殓師顫抖着,瑟縮身體,不敢輕易上前查看情況,眼前的一幕驚悚血腥,那雲淡風輕站在棺材旁的少年人,笑唇不笑都有三分上揚的弧度,隐去掉此時此刻的背景,明媚如三月的春光。可惜這樣的明媚,在此情此景下,醞釀成滲人的恐懼,殓宗的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如今殓宗的契約獸數量稀少,肖潭畢竟只有一人,他耗盡精力,勉強保證了第一批入門弟子的契約獸質量。往後加入的弟子,契約獸級別低,大部分人甚至沒有契約獸。多少人排着隊伍翹首盼望。
殓宗的人本身不具備戰鬥力,他們依賴着契約獸。契約獸的實力就是入殓師的實力。死去了契約獸,意味着殓宗的人一朝被打回原點,将長時期處于任人宰割的局面。
五六只契約獸,一次交手折損小半,殓宗的人開始打起退堂鼓。失去了契約獸的入殓師更是暗暗咬牙,恨上了鼓動他們來的人。
還不等他們撤退,異況突發。
月白色法衣的女子衣角蹁跹,足尖輕點,落在了雙方中間。月怡足踩仙家寶物流雲靴,甩開白穹等人,先一步到達了赫城。一入城,便從半空觀測到了不遠處偏僻小巷子升騰而起的沖天血氣。似有妖物作祟。
她向來自诩懲強扶弱,見不得以多欺少,五六個人帶着契約獸面色不善,衣着統一一看就是一個門派。圍攻一個纖細可憐的少年人。再仔細一看他們的衣着,背後巨大的木箱子,好家夥,不正是近日修行界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什麽,殓宗嗎?
“哼,我當時什麽人,烏合之衆一堆湊,還真當自己是個門派了。”月怡出言譏諷,她從幾個小宗派朋友的口中聽聞過這個新門派,捧高踩低的做派,将小人得志的嘴臉展現的淋漓盡致。
說是入殓師的宗派,實際和入殓八竿子打不着。不過是得了幾頭契約獸便開始耀武揚威罷了。
此間修行界各門各派,清微綜合,以劍修為主;文月派只收女修,主修水系,木系術法;丹宗煉丹,大都是火系術法;佛門講求度化,修行功德,追尋圓滿,禦獸宗弟子皆可禦獸……
不同宗派皆有側重,這殓宗只招收入殓師,修行和是否需要成為入殓師又并無關聯,從路子上講,倒是和禦獸宗有幾分類似。
這樣臨時拼湊,弟子稂莠不齊的門派,竟敢如此嚣張行事。
“殓宗的雜碎,本姑奶奶,今天就要讓你們知道,身在修行界,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月怡仙子水鞭子一甩,抽得當先的契約獸慘叫連連,連帶着主人也一并抽了。一時間巷子內哀嚎不斷。
“仙子息怒,我們才是受害者啊。”中年男人趕緊出來解釋,他也明白,今日算是碰到硬茬了。不但在沈深處沒有讨着好,還要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女人一頓猛抽。
還打不過,不敢還手。
月怡不聽,裝着沒聽到,繼續抽了十幾鞭子才收了手。等人被抽得哀嚎遍地,滿身傷痕。才漫不經心給了句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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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仙子,那小子邪異,我們的契約獸折損小半,他,他毫發無損啊仙子。”中年男子臉都被抽花了,抓住停頓的時間,趕忙着忍痛上前。
月怡若有所思,回頭,少年的面容入眼,尖瘦白膩的瓜子臉,霧蒙蒙的眼睛,含着委屈恐懼的水色,就那麽望着她。
就那麽望着她……
棺木早在察覺到有人闖入的第一時間收了起來。月怡一來看到的現場情況就是,持強淩弱的惡霸,弱小無依的美麗少年。
月怡心中的天平早已傾斜。澎湃的母愛被那清澈無辜眸子一激,化作滿溢的春水。
更何況,這少年身上的功德之光,濃郁程度,是她生平僅見。月怡家中長輩修佛,耳濡目染,于佛修一道,雖未曾修行,也知曉一二。
功德加身的沈深,在月怡看來,沐浴在金色的光暈下,神聖不可侵犯。一切對他的诋毀,都是污蔑。
殓宗的人,想要撒謊騙她,門都沒有!
手上的水鞭舞動赫赫生威,直把人打得皮開肉綻,哀聲四起。等地上的人都失去行動能力,月怡收了鞭子,轉身笑容溫柔可親,用和抽人是截然不同的柔軟語調:“你住哪兒啊小兄弟,姐姐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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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深回來的時候,背後跟了多了一根尾巴。雖然已經拒絕了多次,月怡仙子還是固執地一定要送他回去并留下聯系用的傳音符。
還沒到門口,就看到了蹲坐在門口石坎上伸長脖子眼巴巴的人。
“深——深——”這聲呼喚千回百轉,委屈又埋怨。
一重物往懷裏一撲,沈深感覺到脖子上增了點重量,人已經吊在他身上了。整個人看似壓在他身上,只有沈深清楚,那人生怕壓壞了他,高大的身軀以一種扭曲的着力點着力,親密的窩在他懷裏。
小白擡起頭,眼睛帶着敵意審視,占有性地把人往他的方向圈了圈。這種情況他聽老張頭的女婿說起過,這女人,很可能就是他口中那個需要格外注意的,第三者。
“深深,她是誰啊?”
白四剛邁出去的腿在發現門口的人時,瞬間縮回去。月怡仙子怎會在此處?
完了完了,這這這如何是好,腌梅子姑娘沒找着,還和這尊大佛碰上了,也虧得她只看過少主戴面具的樣子,不然這正派未婚妻對上少主白月光的狗血劇情,就要在當事人不知情的境況下展開了。
何等的腥風血雨,他白四可招架不住啊。
月怡剛看到門口坐着的人,覺着此人分外眼熟,白衣黑劍,寒氣逼人,俊美無濤。
但很快,異樣的熟悉感在這位酷哥撲向纖細的少年時,碎得渣都不剩。
腦子裏只剩下一個想法,這人好生不要臉。
一個堂堂劍修,儀表端正,氣質不俗,身材高大,厚着臉皮舔着臉,到一個小少年懷中求安慰。
簡直不忍直視,她也是魔怔了,竟在此人身上,看到了白滇臨的影子。
躲在陰影裏的白四瑟瑟發抖,這姑奶奶,怎還不走,還要再此待到幾時?
“白四兄。你躲在這幹什麽?”白毅端着托盤出現在他身後,有些疑惑,今日青空人手不足,他二人都被紅三娘抓了壯丁。白毅代替他家主人,白四自然代表了他家少主。難不成,這人在此處躲懶?
不行,他白毅發現了,就要立即揭發。
這一出聲,門外的人也發現了他們。白四暗罵一聲,故作輕松,施施然被門後走出來。
“月怡仙子,好久不見。”
“白四?我正要找你呢,你不是說找到你家少主了,人呢?”月怡仙子追問,她本就是聽到傳音符過來的,白四會在此她并不意外。
問題是白四不知道啊,少主失蹤,未婚妻幫忙尋找,白穹看來很正常,也就沒有在白四面前刻意提起。
白穹是個思想傳統的老頑固,在他看來,少主不過是看上一個姑娘罷了,無傷大雅。
白四心裏苦啊,他能說站在你面前的就是少主嗎?別說少主莫名不願意在人前被他稱作少主,第一次嘴瓢,少主的劍就出鞘了。被清微至寶清和劍直指,個中酸爽不必言說。
“少主啊,他已離開赫城了。”先把這姑奶奶打發走了再說。
“什麽時候?不是讓你看着他嗎,往哪個方向去了?”月怡都快氣死了,這白四辦事怎的這般不靠譜。
“這少主要走,我怎攔得住。具體去哪兒少主沒說,方向是朝着西邊去了。”白四苦哈哈道。
月怡萬般的不願意,她瞧着剛認識的小少年,那能掐出水的嫩臉,清澈的眼眸,精致的臉部線條,簡直就是造物者的寵兒。還是……按着她的喜好長的。這小孩怎麽就這般好看?越看,那膨脹的保護欲就越是蠢蠢欲動。
理智告訴她,身為清微派少主的未婚妻,當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到白滇臨的下落,情感上,美麗的事物又讓人走不動道。阻她觀美人者,就是她的敵人。月怡怨念生,生平第一次覺得白滇臨難搞,以前覺得帶着面具的仙師禁欲清冷,現在一想,誰知道面具下是不是個醜男?當着清微的人,月怡樣子不情不願也要做樣子。
她滿臉不舍,想要握住他那白玉般的手指述說不舍,發現少年的手被人緊握,遂瞪了罪魁禍首一眼,道:“小兄弟,姐姐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你有困難一定要聯系姐姐哦,等我空了就來找你玩。”
這姑娘自來熟,在路上就已經把沈深的姓名,年齡等打聽完了,自家的情況也大致介紹了。原來是文月派的仙子。沈深有點不習慣這般熱情,但他能感覺到,這姑娘溫度溫暖而不灼人,心眼不壞。
也沒有拒絕,只是禮貌回應:“好的,多謝月怡仙子擡愛。”
告別了月怡,白四松了口氣,總算把這姑奶奶打發走了,他擦了一般腦門上不存在的虛汗。聽到熟悉的聲音問:“你家少主什麽時候來過?我怎的不清楚,不是說好要給我引薦的嗎,白——四——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