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汪屠為中心,數十具活屍破棺而出。他們穿着同樣的灰色衣袍,指甲尖利發黑。他們沒有神志,像野獸一般嘶吼,有着獸類捕食的本能。汪豹站在活屍中,隐隐起着領頭羊的作用。活屍群呈包圍之勢,将沈深等人團團圍住。

白毅、土系活屍擋在沈深前方,白滇臨護着沈深後背。三人毫無交流,卻同時将沈深保護在了最安全的位置。與他們相對峙的活屍群,行動間僵硬,除了汪豹靈變些外,一步一舉間,仿若提線木偶,攻擊也簡單機械。雖對沈深等人起不到實質性傷害,但他們不會痛、不會累,在此房間內,在群棺之中,不知名的磁場影響下,漸漸褪去了初始的僵硬緩慢,有愈戰愈勇的架勢。

沈深一方有兩名活屍。在不知疼痛和疲乏上有着同樣的優勢,但在這間滿是烏木棺材的房間內,行動間滞塞,這不知名的磁場,在增強活屍群的同時,壓制了白毅和土系活屍的戰鬥力。

影響針對活屍明顯,對人,可就沒那般效用了。白滇臨劍未出鞘,僅憑拳腳,便大殺四方,在沈深背後,形成安全的真空地帶。他甚至還頗有閑心,抱劍睨着前方的有些狼狽的白毅等人,微微擡起下巴,流露出矜持和不起眼的自得之色,好在沈深的注意力被別處吸引。如若不然,定會發現這般神色,是如此熟悉,因為他曾在小白身上,無數次見識過。戰鬥力不需擔心,可是這般戰鬥下去,難免陷入泥沼,沒完沒了。

沈深注意到,以汪豹為中心,破棺而出的活屍,都位于房間的右側,處于沈深和白滇臨探查的兩根道。而左側兩根由白毅和土系活屍探查的兩根道,棺木完好無損。

這就不得不讓人側目了。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沈深腦中成型。

“白少主,勞煩閣下,把屍群往房間左側,完好的棺木處引!”這話說完,為了印證另一種猜想,沈深一馬當先,沖出白毅等人形成的保護圈。沈深他不喜歡親自動手,這并不表示,沈深是一個可以随意任人拿捏欺壓的弱者。

在沖的同時,沈深眼角的餘光,瞥到,汪豹的泛白的瞳仁,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在他脫離保護圈的那一瞬間。汪豹喉嚨裏頭發出沉悶的呼嚕聲,攻擊白滇臨、白毅的活屍停頓一刻,轉身,朝着沈深追逐而來。

果然沒錯,汪豹并非全無意識,他對沈深,有着天然的敵意,這也解釋了,為何偏偏是在沈深走過的位置,他暴起攻擊,恐怕,是死前,把沈深的模樣烙印進了腦海。

沈深在左側的棺木之間四處靈活游走,他一直關注着汪豹的反應,他在踏入左側完好的棺木界限之時,分明是猶豫了半晌,沈深故意激怒,抓住時機,一條熾白色火焰的鞭子往汪豹身上狠狠一抽,熾白淨火淨化邪祟,是一切陰邪之物的天敵,一鞭子下去,汪豹吃痛怒吼,在他的怒吼下,原本踟蹰不前的活屍群也動了。

白滇臨和白毅在沈深的提前知會下,有意識趕鴨子一樣把活屍群往左側方向趕。白滇臨更是不客氣,一腳把汪豹踹入左側領域。領頭的進去了,後面的活屍呼啦啦就跟着上了。

在活屍群進入左側的剎那,沈深勾起唇角,磁場變了。

沈深幾個翻身跳躍,落到了一口烏木棺材上頭。腳下封閉完好的棺材裏頭,發出細微的響動。白滇臨望着他家深深所站的位置,若有所思。

他一把拉住想要上去幫忙的白毅,不顧他的掙紮,幾個跳躍閃身到一邊。

“幹什麽,放開我。”白毅情急掙脫,汪豹長着烏黑指甲的手,就要觸碰到沈深的袍角了!但他被白滇臨攥住,使盡全力掙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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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去礙手礙腳,呆在這好好看着。”白滇臨抱着劍看好戲,嘴角帶着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寵溺微笑,輕輕嘟囔一句,“調皮。”

在他話落的時刻,汪豹的攻擊也到了。

沈深沒有動,他在等。

直到聽到白毅的驚呼,直到臉頰能夠感受到汪豹指甲帶來的勁風。

沈深身子用一種扭曲的弧度躲閃開,幾個跳躍,避開攻擊,輕巧落到地面上。汪豹的攻擊收不住,鋒利的長指甲一下落在沈深原本所站的那口棺木之上。棺材破碎,木屑飛濺。

在烏木棺揚起破損的煙塵中,汪豹的手,被一只從棺木中伸出的手,死死掐住。那只手纖細蒼白,手腕只有汪豹拳頭一半大小,指甲蓋也是漆黑,邊緣卻修剪的平滑,中指指節的位置,能看見生前的薄繭。這樣一只屬于亡者的手,帶着書生氣息。穩穩握住了汪豹的手,讓一個身形高大的活屍,發出痛苦的哀嚎。左側的活屍在頭領蘇醒後,紛紛破棺而出,揪住闖入他們領地的入侵者。

眼前一晃,汪豹高大的身形,像一塊髒了的破布,被纖瘦的手一扔,扔回到右側。由他帶領的活屍隊伍節節敗退,哀聲退出了左側,不敢再越線分毫。

沈深等人悄聲屏息躲在角落,兩大屍群對峙,他們這些小魚小蝦,被忽略了實屬正常。

破碎的烏木棺中,搖晃着站起一具活屍,他的身形,對比汪豹,實是纖瘦。和汪豹同樣身着灰色衣袍,衣袍在他身上有些空蕩。遠遠在煙塵氣兒中瞧不真切,竟有點仙氣缥缈的不真實感。

等煙塵散了去。左側屍群的頭領,露出了他的全貌。眉眼很淡,眼瞳漆黑,輪廓秀麗,臉色也許是生前便是如此,也許是屬于屍體的蒼白無血色。冷調的膚色搭配在他身上格外合适,和他的手一般,帶着淡雅的書卷之氣。

他一出現,整個屍群都安靜下來。

左側的屍群恭敬迎候,右側冒犯的屍群,包括汪豹在內,瑟瑟發抖。

他的眼睛冰冷,沒有絲毫人類的感情。他張口,吐出的不是和汪屠一般野獸般的嘶吼,嗓子還是生前正氣凜凜的少年音:“越境者,殺。”

這裏的“人”,除了沈深一行人,再沒有活人。這些活屍,竟然在那領頭的一聲“殺”下本能畏懼。瑟縮着不敢上前。讓沈深驚訝的不是這個,而是,這具活屍,他會說話!

說完一句話後,他沒再張口。震懾作用早已達到。汪豹的喉嚨深處,發處求饒的呼嚕聲。汪屠低吼求饒許久,少年活屍才發出一聲清越的低吼。

看樣子不是會說話,只會些簡短的語句。

即便如此,也夠讓沈深驚訝,白毅是特列。他是在不知情下,被毅城萬千軍士的魂靈餌供養而出。且白毅的魂魄本身也強大,在黃沙之中,三百年保持神志不滅,種種機緣,才造就了那麽一個白毅。

換了其他任何人。沈深都無法保證做到白毅的程度。

沈深重沒有輕視過這背後之人的實力,但此時也神色凝重,能造出此等活屍之人,對屍首的了解及入殓一道的實力,絕不低于沈深。

少年活屍,顯然是左側活屍群體的首領。他的實力遠比汪豹強,他此時正在教訓汪豹。

樣子頗為惱恨。

汪豹身上的皮肉,在那少年活屍看似漫不經心一帶之下,竟留下深可見骨的抓痕,身上的衣物爛成破布條,縷縷挂在身上。

白滇臨悄聲在沈深耳邊邊上說了一句:“是在報複那莽漢劃破他的衣服呢。”他離得很近,灼熱的呼吸打在沈深的耳廓。玉白的耳垂微微泛紅,煞是可愛。沈深不自在朝邊上挪了一步。揉了揉發癢的耳朵,眼睛順着白滇臨的話瞧去。

少年活屍灰色的衣袍被劃破一道口子。透過口子,露出一截細瘦的腰肢。

黑色的線十字交叉,無數個小十字把那一截腰肢縫合在一起,針腳粗糙,線頭還留在外頭,縫合他的人,一定不是個擅長針線的巧手。沈深能透過那不甚嚴密的縫補,看到那腰上的傷口。

傷口深深,切口環繞了整個腰肢。

這具少年活屍,或許生前,是被攔腰斬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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