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屬于沈深的房間內,身穿将軍铠的小人百般無聊的打了個哈欠,眼角泛起些許生理性淚水,白毅倚靠在窗邊。和言禮閑聊:“欸,你說,主人他們還有多久回來,天都快亮了。”

白毅的旁邊,一儒生打扮的小人頭戴綸巾,屈膝端坐。對比白毅的自由散漫,他舉手投足皆展現出良好的修養禮儀。面前清茶一盞,茶葉被沸水沖泡開,升騰起白煙和沁人茶香。如果不是那盞白瓷被當了三個他大小,倒真有一番俊雅書生晨間品茗的樂趣。

言禮沒有回答白毅,只是朝着那房間內不見光線的位置投去一撇。好在,白毅也不是真要等到他的回答,他只是發出疑問,繼續着自己絮絮叨叨。言禮對此場景早就見怪不怪。

都說,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敵人。言禮和白毅同朝為官,針鋒相對,程度上達不到生死政敵的程度。但要說對白毅這位同朝多年的少年将軍的了解,此處所有人中,沒人比得上言禮。

就像現在,白毅在窗邊望眼欲穿,對那些隐晦不明的視線毫無所覺。

而言禮早在那人投來第一眼便察覺了,他不動聲色,彎腰在于他而言巨大的白瓷盞邊緣抿了一口。

那位小白,在主人出去後,一直居于內室,他躺在房間的軟塌上,身上松散地搭着白鶴繡花薄被,手規規矩矩放在身前,閉着眼睛似乎在熟睡中。

關于小白此人,言禮早在遇到後便從白毅口中旁側敲擊過,言談行為都無異常,和白毅描述中的人找不出區別。

就連應該最了解小白的主人也沒表現出異常。起初言禮也覺得是他多心了。可古怪在,在主人離開,他們和小白單獨呆在一起的時候,這種感覺又起來了。

谏官言禮,生就一顆七竅玲珑心,他對自己的直覺很相信,這種異于常人的直覺無數次把他從生死邊緣拉回來。

看來,得提高對這位小白的警惕,言禮這般思慮着。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恰好的安全距離,一旦有異動,近可攻退可守,他再抿了一口清茶,茶水潤澤了幹燥的唇舌。氤氲的煙氣兒讓視線有些模糊。言禮的腦子随着升騰的白煙,迷愣朦胧,前方一聲響,是白毅暈倒铠甲砸到窗棱。

言禮眼前一黑,失去意識前,他透過不清的視線,看到那原本應該在軟塌上熟睡的人,緩緩向他們走來。

“小白”從陰影裏走出來,他伸手接住差點掉下窗臺的白毅,動作輕柔,像是在對待珍愛的易碎品。他用大拇指輕觸白毅的臉頰,指尖激動地微微顫栗,唇畔勾起奇異的笑意。

“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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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樹下,透明的魂體一出口,場面陷入詭異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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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深表情恍惚,白滇臨臉色驚變,小度不明所以。

白滇臨一時間心緒起伏,吃驚恐慌,夾雜着難言的期盼。他看身邊人,眉目細致秀麗,抿唇不笑的時候,是水墨畫般的濃淡适宜。此時,少年的神色松怔,疑惑,震驚,又有些被打擊到的不敢置信。白滇臨心跳加速,他通過和那小鬼的感應,自然是知曉緣由。雖覺丢臉荒誕,不否認在失憶期間,他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深深,就給人添了一個幾十歲的兒子。

按照小度的邏輯,凡間的稱呼,他是爹,那被他稱呼為爹,是爺爺沒錯了。邏輯沒毛病,暴露出來的東西就多了去了。會傻不拉幾沒臉沒皮稱呼沈深為爹的人,除了小白,沒別人了。白滇臨又是羞恥又是期盼。他表面上穩如泰山,實際眼角偷着瞄大當事人的反應。

當事人緩了半晌。沈深才艱難組織語言,認真問身邊的白滇臨:“我有那麽顯老?”

“……”

“不老,深深最好看了。”白滇臨冷着臉,不動聲色拍了個彩虹屁。心裏看不見的地方又什麽東西破碎了。

沈深沒想到白滇臨會如此直白誇獎。耳廓酥酥麻麻,胭脂色爬上耳背。

兩人視線都不敢觸碰對方。或許是為了轉移尴尬,小度被白滇臨當成指引路牌,扔在前頭帶路。小度很配合,主動在前方帶路指引。他等這一刻很久了,他直覺,眼前的兩個人,和先前的人都不一樣,他們很強。或許,能帶着枉死的魂魄,沖破老鼠精設下的藩籬。

“就是這裏了。”小度壓低聲音,靈魂深處印刻下的恐懼反射出下意識的輕語。即便是身死,印記依舊沒有消除。

活佛使者的房間,比普通廂房面積大得多。雕花床四角方桌,桌上配置文人雅客常備的硯臺筆墨。材質上品,積了薄薄一層灰,不仔細察覺不出來。上好的文房四寶,不用,放在房間內都能提升詩書氣兒,有點錢的商賈富戶為了彰顯文化人的氛圍會如此擺設,這并不突兀。

和普通房間沒什麽大出入。若是真要找出一兩點。那就是內室一點與衆不同的佛氣。內間面積不大,卻別有洞天。半人高的金身佛像,慈眉善目,悲憫衆生。半蓋着的紅綢,遮掩了些許佛身上的金光,供桌上供了香燭瓜果。乍一看去,要稱贊一聲信仰虔誠了。

兩個梁上君子正暗中觀察房間內的狀況。房間的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來人是個仆人,身上是統一的灰衣。他走到供桌前,從攜帶的食盒中端出一碟子生肉,那肉肥瘦相間,肉質新鮮,肉上還能看到神經性跳動。說明肉是剛剛取下不久。

仆人把碟子放在供桌上,恭敬鞠躬後退下。房間內重歸寧靜。供桌上的燭火閃動,慈眉善目的佛像平緩的嘴角詭異向上拉起,固定不動的眼珠子突然在眼眶內不規律轉動起來。桌上的生肉被啃掉一塊,沈深睜大眼睛确信自己沒看錯。那塊生肉在眼皮子底下,一口口,被啃食殆盡。

肉吃完了,佛像嘴角下拉,又恢複了那悲天憫人的樣子。沈深此刻,竟從那尊佛像臉上,看到了人性化的餍足。兩人一前一後,從房梁上一躍而下,落在佛像面前。

佛像眼眸向下,半阖着眼睛。對面前憑空出現的人沒有反應。

“這玩意只對人肉有反應。”沈深肯定道。白滇臨點頭,認可沈深的說法。兩人圍着佛像四下查探,還真讓他們發現了蛛絲馬跡。黃銅所制的燭臺,右側無法擡起。

右側燭臺擰動後,地板松動,佛像背後出現一條向下延伸的漆黑地下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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