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往白府

白夫人最終還是沒聽到兒子深情的呼喚,她大抵上是喜滋滋地回家數錢去了,當然白郴容相信她是故意的,好叫他搭唐朔的車回去。這麽一想白夫人竟是聰明得叫人害怕。

唐朔的那輛黑色轎車還停在旁邊,白郴容想了想,轉身又進了陳府。

陳府的傭人有些吃驚于他的去而複返,上前詢問着他的需要。

他走到外間的沙發處,腳尖碰碰倒在地上死屍一樣的少年。

“林玉清”白郴容喊他。

小玉抖了抖,嫣紅的臉龐在看見白郴容的那一刻陡然蒼白。

之前澆在臉上的酒液還未褪幹淨,一道紅色的痕跡在蒼白的臉上分外顯眼,襯得他楚楚可憐。

白郴容沉默且耐心地看他抖着手扶着沙發爬起來,兩條又細又白的腿青青紫紫,讓人看了傷心。

他似乎站不穩,白郴容嘆了口氣去扶他,卻被他躲了過去。白郴容也就順勢收回手,複雜地看着這個昔日的學長。

林玉清想要閉上眼睛,卻又死死睜着,淚珠一串串地冒出來,将他臉上的痕跡都沖掉了。

林玉清長得極好看,是那種芝蘭玉樹一般的清秀,這個長相非常讨人喜歡,特別是那種達官貴人。但他不是那種人,他不該在陳府淪為一個玩物,不該是這副讓人心裏隐隐作痛的凄慘模樣。

“學長這是事業不順嗎,怎的到了這個境地。”白郴容對着這個有過好感的學長,終究嘆口氣,遞了幾張紙巾給他。

林玉清看上去應當是窘迫不安的,他吸吸鼻子,小心地接了紙巾,慢慢挪到沙發後,似乎不想讓白郴容瞧見他這副模樣。

偏生這一番動作也是可愛至極的,白郴容掃過他微微翹起的粉潤腳尖,心下微嘆。

卻是與從前不一樣了。

他想到從前在學校裏,林玉清總是安靜地露出清風拂面般的笑容,雖說矮了點,整個人說一句翩翩如玉也是不為過的。

況且他長得那麽好看,恰好是白郴容當時欣賞的那一型,兩個人雖然身份有些許相差,但後來也成了朋友。

後來,林玉清在學校的樹下對白郴容表白了。

當時風吹落了花瓣,桃紅紛飛,那情那景,叫白郴容這個并不準備出櫃的人都心裏悸動。

然而他終究不可能答應,這件事甚至讓他和他二叔産生了矛盾,一氣之下搬出白府。

再畢業後,白郴容回去做他的白家少爺,由他二叔養着,就算是個纨绔也是衆生羨慕,林玉清則是據說去開創自己的事業去了。白郴容以為各有前程,再次見面林玉清說不得叫他刮目相看。

卻沒想到到底哪裏出了差錯。這次相見,這種場景,倒是帶着點諷刺了。

他是在演戲嗎?他不該在我面前做出委屈的模樣,畢竟在我來之前不還在開開心心地玩着捉迷藏不是嗎。白郴容這樣想着,也不知道心裏是個什麽滋味,雖然喜歡他的人很多,但像林玉清那般大膽告白的人卻很少,着着實實在他心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心裏煩得很,撂下一句“有事找我”後,白郴容不顧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走向了內間。

門卻正好開了,高大英俊的男人表情平靜地走出來,他看到白郴容時停頓一下,才說:“郴容還未走嗎。”

這時,他的手臂從後面被扯了一下,整個人倒是穩如磐石,只是領口處微微歪了,露出呢子裏的毛衣。

“......不管怎麽算你都是白家人!”唐小姐從他身後探出小半張臉,紅唇微啓,然後被盯着她看的白郴容吓了一跳,悄悄捂住了嘴。

她重新退到唐朔身後,将手拿開,抿着嘴露出一個羞澀得宛如月牙兒的笑容。實實在在地恢複了淑女的姿态,仿佛剛才的跳脫少女只是個幻影。

這會兒牌局也不知什麽緣故,似乎已經散了,不像平常那般開個通宵。可能是重要人物走了個光的緣故吧。

彌漫在空氣中的甜膩香味也散了些,賓客們三三兩兩地走出來,有的不盡興,有的卻是餍足,雖然他們并沒有留在陳府享用晚餐。

只有陳太太拖着臃腫的身軀從裏間出來,用力道十足的肥肉擠開了苗條的唐小姐,将短短肥肥的手指擱在唐朔充滿力量感的手臂上。

她将圓盤一般因着塗了太多粉而閃閃發亮的臉對準白郴容,猩紅的嘴唇動了動,粗聲粗氣的聲音就從那張略顯恐怖的嘴裏滑了出來。

“白少爺還未走嗎,啊,是我的疏忽,忘記備好車了。”她慈眉善目地說完,張手便要招過傭人。

白郴容制止了她,說道:“不麻煩陳太太了,我和朔哥哥一起回去就好。”

說完,他故作笑嘻嘻地去看唐朔的臉色。

唐朔只是點點頭,也沒見他有什麽別的表現。白郴容卻難得敏銳地發現他的神情中有着幾分戲谑。

你看他,眉毛挑了點弧度,唇角也歪了點弧度,繃着的胸膛也放松了下來。

身後還陸續有人出來,唐朔讓開走道,毫不猶豫地拉出被陳太太緊緊抱着的手臂。

陳太太遺憾地摸了摸手臂,然後她眼珠一轉,龐大的身軀“隆隆”地移向某個方向,揪出了滿面紅光,醉醺醺的陳老爺。

一點都不想看一座肉山氣憤地教訓另一座肉山,白郴容飛速地移開視線,轉到青松般挺拔的唐朔身上養養眼。眼角餘光卻看到唐小姐興奮地打量着陳太太教訓陳老爺,居然有點躍躍欲試的樣子。

不過她很快就調整過來。這時正好一些人給唐朔遞着名片,唐小姐替唐朔笑容可掬地收下。也有些人顧忌地看了白郴容幾眼,最終什麽都沒做。

白郴容習慣性地觀察唐朔的表情,唐朔渾不在意,臉上挂着有禮又疏離的淡笑。

最終,他們也跟在人群的後頭慢慢出了陳府,陳太太依依不舍地揮了揮手,目送着他們坐上轎車。

從陳府到轎車的這一段路是極安靜的,唐朔走起路來都很有氣場,但白郴容也不是走得慢的,他們兩個步履極快,居然将穿着高跟鞋的唐小姐落在了後頭。

見到唐小姐隐含憤憤不平的表情,白郴容差點忍不住笑了。

唐朔為他們兩個拉開車門,白郴容率先鑽進車裏。

車裏的空間還算大,能坐上四五個人。車裏許是噴了什麽高級香水,聞着不像陳府裏的那麽膩味,直教人心情舒爽。

白郴容四處一看,其實眼珠還沒怎麽轉,一眼就看到座位上散落的幾張宣傳紙。

紙上印着碩大的“周日,大劇院”幾個字。

“唐小姐對音樂會有興趣”他拿了一張仔細察看,發現是國際上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的宣傳單子。

唐小姐捏着長裙帶蕾絲的一角,兩條長腿輕輕并攏,坐在白郴容身旁,小皮鞋發出清脆的“咔噠”聲。

“是的。周日國際著名小提琴家——布萊茲先生将在大劇院辦一場演奏會,郴容哥哥有空一起去嗎。”

後天白郴容思索着那天有沒有事,盡管近來他一直無所事事,但誰說玩耍發呆睡覺不算事呢。

“好呀。”白郴容最後答應一聲,将一張宣傳紙對折收進兜裏,随即轉頭瞧着唐朔認真開車的側臉。

“朔哥哥最近是住在白府的吧。”

唐朔表情不變地回答:“這兩天的确是,不過明天我準備和媛媛去看下聚華軒附近的房子。”

媛媛——自然就是唐小姐唐媛。

“唐朔他們不是上林人,這幾天從東界到上林住在白府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我還以為他會把握住機會一直留在白府呢。”白郴容有些無聊地想着。

在他無聊的時候,如果不能折騰點事情出來,那就最喜歡盯着好看的臉發呆。以前他喜歡盯着他二叔,在不怎麽見二叔的日子裏他就只好帶個鏡子看自己了哈哈。

白郴容撐着下巴,手肘支着膝蓋,姿勢不太端正地盯着唐朔俊朗的臉龐,直把他看得輕輕咳了一聲。

唐朔的反應倒讓白郴容驚奇好玩起來,他有些後悔沒坐在副駕駛上近距離調戲唐朔。

他只好遺憾地不再看唐朔,轉而看向車窗外。

外面依然有些輕霧,這會兒車子已經開入了某條大街,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景色也能看得清楚些。

白郴容用紙巾抹了幾把沾着霧氣的玻璃,就像黑白的世界猛得渲染開色彩一般,窗外的景色徐徐地展開在他眼前。

他看到一個高高坐在黃包車上,穿着高開叉旗袍的女人被箍得鼓起來的腰身,她晃着一條腿,高跟鞋有時不小心踢在車夫的身上,她便輕輕笑起來。

她一邊笑着一邊磕着瓜子,原本托在手帕上的瓜子殼在黃包車的晃動中撒了車夫一頭一臉。

車夫猛得晃晃頭,瓜子殼頓時被彈到了蹲在路邊數着報紙的報童脖子上。

報童一個激靈,四下張望一下,然後跟着黃包車颠颠地跑起來,追着問“夫人要不要來張報紙”。

街上的路燈倚着胡子拉碴的流浪漢,幾個推着小炒的小販歡快地交談着。隔着一塊車玻璃,白郴容都仿佛聞到了糖炒栗子的氣味。

怎麽說呢,那個小餅幹還是挺好吃的,他默默想到了小餅幹的清甜,不由舔了下早已幹幹淨淨的牙齒。

一路平穩地駕駛着,唐朔的車技還是很穩的。然而就算開得不快,車子也很快開到了白府前。

白郴容這才将注意力從看不完的風景上轉移到他試圖在回避的問題上。

他還沒想好怎麽面對大概還在生氣的二叔呢。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白郴容的萬人迷屬性比較隐性,不然就太妖豔了哈哈。

唐朔(shuo,第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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