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命運

白郴容走得并不快,他推了一把捏着酒杯腳的圍觀群衆,在那人慌忙拍着灑到衣服上的酒水時,順利地擠進了人群裏。

他的目光頓時集中到了越衆而出的白升猿身上。

白升猿的身後站着白家的老人們,他們大概是光明正大地進了婚宴,想要在衆目睽睽之下給白舉鶴施壓,逼迫他讓出家主之位。

剛才高聲怒罵的是白升猿身後的一名手下,此刻還在喋喋不休,話裏話外直指白舉鶴無法生子。

而白舉鶴......白郴容看了一眼白升猿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猖狂,嘆口氣看向在他對面沉默以對的二叔。

他的身後也站着簇擁者們,聽見對面的挑撥,都仿若沒有聽見一般紋絲不動。他們大多是白家的旁系,早就知道白舉鶴無子,站在他這邊只是為了給自己一脈尋個機會。

所以,白升猿那邊的人的挑撥實際上是說給在場的賓客說的,畢竟他們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在總體實力弱于白舉鶴的情況下,白升猿此舉也算加點變數。

周邊的小姐們竊竊私語着:“哎,二爺是底下不行嗎,難怪一直不娶妻子。”

也有人一臉惶然:“我什麽也不知道啊,放我出去啊。”

大部分的賓客都很鎮定,他們參加這回的訂婚宴顯然提前有了消息,知道兩邊人馬都不會對他們下殺手,反而會因為這次的站隊得到不少好處。

這個時候的白府,已經被包圍起來了,只是哪一方都不敢輕舉妄動,怕被其他勢力撿了便宜。

随着一個戴着眼鏡,文質彬彬模樣的賓客緩緩移動到白升猿那邊,其他賓客頓時開始騷動起來。

細小的讨論聲使得場面有些亂糟糟的。

“一場不見硝煙的戰争。”有人想到。

然後一聲槍響猛得響了起來。

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不少人面面相觑。是誰在這種要緊關頭開槍。随即他們紛紛看向白升猿和白舉鶴,來回掃視他們的身體。

在場最重要的兩個人好好地站着,甚至表情都沒變一下,彼此冷漠地對望着。

就在衆人疑惑是誰中了槍時,一聲驚呼從白舉鶴身後傳到所有人腦子裏,宛如霹靂。

“唐小姐!”

白舉鶴霍然轉身,但剛轉過了一半,又強硬地轉了回去。

“哈哈,反正這白二夫人娶了來也沒什麽用,只會給我們二爺戴綠帽子!”嘲笑聲尖銳刺耳。

白舉鶴的平靜變成了忿怒,蒼白的臉上紅了一片,幾乎紅到了耳朵。他的兩眼盯住了這個侮辱者,同時這雙眼睛變暗了,變得漆黑可怕,有不可抑制的怒火在眼底深處燃起。

唐媛腰部中了一槍,那裏原本是一朵白色的花苞,這會兒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她張着嘴唇,渴求般地呼吸着,這時唐朔走過來扶住了她,她似乎從唐朔的表情裏看出了什麽東西,驚恐地轉過頭望着白舉鶴的背影,想要說出些什麽,卻被唐朔輕輕捂住了嘴。

她定定看了唐朔一眼,終于不再掙紮,但也說不上妥協什麽的,而是有些癫狂地輕輕顫抖着。

“唐少爺,讓我們來吧。”幾名醫生匆匆地趕來,從唐朔手中接過安靜的唐媛。那雙紅色的高跟鞋掉了下來,砸到地上,砸到了所有人心裏。

白舉鶴不知道他的身後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在聽到“唐少爺”三個字時仿佛放松了一下。

白郴容知道,他在這個時候,才真正對唐朔放下了戒心。畢竟唐朔的親妹妹都差點被白升猿殺死。

在白舉鶴心裏,這不可能是在演戲。因為在他看來,似乎不可能有人能犧牲自己的至親至愛。就像他自己,始終狠不下心殺了白郴容,就算安排了一場襲擊也是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誰又能想到,能對着不服從他的人大開殺戒的白舉鶴有時候又心軟天真得一塌糊塗呢。

“唐朔,到這裏來。”白舉鶴說。

唐朔站起了身,旁邊的白家老人們讓開了一條道,他們投在前行的唐朔身上的目光充滿了深意。

去吧去吧,去殺了白升猿,白家将在不久後迎來旁系當家。有人的目光這樣說。

去吧去吧,去殺了白舉鶴,白家将迎來原本的主人。有人的目光這樣說。

在唐朔承載着兩種目光前行時,他感受到了與衆不同的一道視線。

他輕輕側了側頭,看到了人群裏靜靜看着他的白郴容。

“去吧。”白郴容的嘴唇動了動,唐朔不由笑了笑,避過白郴容的眼神,走到白舉鶴身後,然後掏槍對準了白舉鶴的後腦勺。

在這個場合裏,其實白舉鶴與白升猿都不能輕易地開槍,于是能決定場內局勢的,就成了唐朔這個牽扯較少的外人。

白升猿看着遲遲等不到唐朔走到身邊而表情突變的白舉鶴,哈哈大笑。

“二弟,真可惜,看來你的幹兒子對你很不滿呢。”白升猿得意地翹起嘴角,他望着白舉鶴的目光,帶着嘲笑與憐憫。

但他并不想解釋什麽來浪費時間,而是臉色一沉,對唐朔吼道:“你還在等什麽,還不開槍!”

于是,“砰”得一聲,連白郴容心裏都忍不住一顫。

一大片鮮豔的血花綻放,白舉鶴倒了下去。

“哈哈——”白升猿得意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惱怒地看着重新舉起槍對準他的唐朔,沉聲說道:“唐朔,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覺得自己被白二收作幹兒子還真就是白家人了嗎!”

他掃了兩眼周圍仿佛早有預料而毫無動作的手下,咬牙說道:“殺了唐朔這個外人!”

沒有人動,反倒是那些過來參宴的賓客們被一連串的變故驚得不知該如何站隊。

“宋子山,你不為向歌想想嗎!”盡管被槍指着,白升猿還是沒有徹底慌了神,他以為短時間內唐朔不會開槍,連忙抓緊時間向宋小姐的哥哥宋子山求救。

宋子山就是那個戴着眼鏡,文質彬彬,最早站隊的青年。他在賓客裏笑着搖搖頭。

他們是要讓白家姓唐嗎,宋子山不為他的外甥考慮嗎?白升猿事先預想過很多意外,但現在感覺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爸,你只想着把白家交給向歌嗎,那我呢?”

在場面一度凝固的情況下,白郴容慢慢走了出來。

他看着白升猿的臉色變得恍然,又有些疑惑,不由嘆了口氣。

他沒管白升猿在想些什麽,而是在唐朔身前蹲了下來,按住倒在地上的人的肩膀,将他帶到自己身上。

“二叔”他輕輕喊着,手放在白舉鶴的背上,摸了一把血。

察覺到白舉鶴雖然呼吸微弱,但沒有生命危險後,白郴容松了口氣,然後将頭靠在白舉鶴的肩頭,湊近他的耳朵。

他輕輕說:“二叔,我有個事情忘了告訴你。”

白舉鶴的呼吸聲輕輕一頓。

“我有個名字,不知道你聽過沒——白起鳳。我叫白起鳳。”

......

白舉鶴感覺到血液在太陽穴裏瘋狂地悸動,腦袋像給什麽東西壓着,漲得快要破裂。胸腔處的傷口令他呼吸都痛苦萬分。

他模糊的視線裏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的面容,他看不清,看不懂。

然而那張臉漸漸地和一個人的臉重合起來。那個人不是和白郴容七分相似的白升猿,而是白家老爺,他的父親——白躍鯉。原來白郴容他長得并不是像白升猿,而是像白躍鯉。

他迷茫地想起,白躍鯉曾經躺在搖椅上,喃喃說道:“白躍鯉,嗯,白升猿,白舉鶴,嗯,以後要再有了兒子,就叫白起鳳吧。”

白家有三子,白升猿,白舉鶴,白起鳳。

白舉鶴沒有說話,也說不出話來,他呆瞪瞪地四下張望着,然而他什麽都看不清。過了許久,他才爆發出一陣可怕的大笑。

喉嚨裏一股甜腥味,他嗆咳出來血來,眼珠無力地轉動了一下。

一只手溫柔地捧住他的臉頰,手指拂去了黏在臉上的發絲。

白舉鶴閉上了眼,任由自己跌入最後的溫柔與無盡的黑暗中。

......

“二叔,保重。”

白郴容将昏迷過去的白舉鶴交給了再次趕來的醫生們。

然後,他長舒一口氣,站了起來,轉到唐朔身邊,直面盯着他的白升猿。

“郴容,你這又是何必呢,你是白家的嫡子,我怎麽會讓宋向歌......”

白郴容打斷了他的話:“你不想讓向歌繼承白家,我倒很想呢。”

白升猿一怔,他打量了站在一起的唐朔白郴容兩人,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他嘆道:“那個林玉清,我還以為他讓你惱得很呢。”

“林玉清!”沒等白郴容反應,他猛然暴呵道。

唐朔一驚,擋在了白郴容面前。

林玉清?白郴容猛得記起了這個說是要來殺死白舉鶴的人。看來他就是白升猿最後的手段了。

可惜。命運總是眷顧我的。白郴容冷靜地推開渾身繃緊的唐朔,走到了一個顫抖着的身影面前。

白升猿自己都知道的呀,林玉清他,喜歡白郴容啊。

人群為他們兩個讓開了一條道。

林玉清握緊了槍,卻怎麽也拔不出來,他口裏微微地喘氣,手指捏得死緊。

那種凄惶可憐的神态,頓時讓一旁的貴婦小姐們軟了心腸,紛紛嘆氣。

白郴容卻注意到了他眼裏的怨恨。因愛生恨?

不,白郴容順着他的視線看向了唐朔。他剛想提醒唐朔當心,就聽到林玉清低低的哭聲。

“為什麽他可以,我不可以呀。”

捏着槍的手頹然松開。

......

哪有什麽為什麽,愛就是那麽挑剔而吝啬。

作者有話要說: 想不到吧哈哈哈。白郴容不是白升猿的兒子哈哈哈。這個是一開始就想好的,其他東西後面解釋。

一章寫完沖突我很開心(其實我也想多寫點,但......)

為所有失敗者默哀。

和文案對上啦,這是個白郴容和他的忠犬成為最終贏家的故事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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