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行兇者(6)

那個窮奇半妖出事前也在萬物學院就讀,比廖清舒要低好幾屆,似乎才只是上高中的年紀,血緣卻比廖清舒要濃厚許多,加上青春期能力還不穩定,以至于他在一次不經意的睡夢中,就靠着血緣的呼喚進入了山海界,并從中偷渡出了一只真正的窮奇兇獸。

因為涉及到山海界,這事理所當然地是歸在山管辦的管轄範圍之內。但因為窮奇是犯罪率高達百分之百的惡獸,這只又一出世就傷了不少人,連那個孩子的監護者都被撕掉了一條腿,所以驅魔部也迅速做出了反應,派出了當時的首席九方梓彥及其助手,與山管辦外勤部的兩個工作人員合作完成任務。

當時定下的計劃時,先由山管辦的人負責談判,如果談判破裂,再由驅魔部的人武力制服,如果對方拘捕,甚至允許當場誅殺。

窮奇是很兇,但沒人會覺得這事會有多大問題,畢竟當時的九方梓彥還是挂逼一個,走路都自帶閃光特效。但任誰都沒有想到,那場談判不僅失敗了,甚至還刺激到了那個血緣濃厚的半妖。混血的少年當場妖化,并爆發出了遠超于窮奇妖族的力量,直接導致山管辦的兩名成員與九方梓彥的助理當場身亡,九方梓彥本人則身受重傷,失去了一只眼睛與大部分的靈力。

廖清舒聽得瞠目結舌,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麽……那個半妖和窮奇呢?”

“窮奇被擊斃,半妖則不知道去哪兒了,當時支援的驅魔師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許墨衣道,“驅魔部怕造成恐慌,就把這事壓了下來不讓學生知道。我聽在驅魔部的同學說,他們現在還在找那只半妖呢。”

……很好,現在他總算明白為什麽每次自報家門的時候那些老師總會露出一種想報警的表情了。真特麽洗白白一個,要黑黑一窩。

廖清舒不是很明白自己現在的心情。他明知自己跟那只半妖除了DNA比較相似之外再沒半點關系,可聽了許墨衣的敘述,他的心裏就跟打了個結似地。

“許主管。”他忍不住問道,“既然你知道那件事,你又為什麽會願意招我進山管辦呢?”

“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嗎?”許墨衣被他問得一愣,“他是他你是你啊,寶寶你又不認識他……再說就算是窮奇,也得分雌雄攻受、善惡好壞吧?古代還有窮奇幫人驅蠱除害呢,你說對吧?”

“嗯,也是……”廖清舒讷讷地應了,打心眼兒裏感激許墨衣的豁達,心裏卻還是憋得慌,一陣一陣說不清的難受。

這種難受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他與華非見面,這位相知多年的好友在聽完他的講述後一針見血地就指出了問題的所在:“你該不會是在擔心九方梓彥會為這件事遷怒你吧?”

嘴裏包着大口拉面的廖清舒一下子瞪圓了眼睛:“是這樣嗎?”

“不是嗎?你看你現在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還抱人家的大腿,結果居然發現把他從蕭峰變成游坦之的居然是自己的同族,會這麽擔心很正常啊。”

“他才不是游坦之。”廖清舒邊攪着面條邊道,“他沒那麽廢,看着精神着呢。”

“那是你看着,誰知道他內心戲有多豐富。”華非若有所思道,“變成游坦之倒是還好,就怕一不小心變成林平之那一挂的,那問題就比較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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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算自宮也不關你的事吧?”

“誰怕他自宮了,我是怕他會黑!”華非斜了廖清舒一眼,認真給他分析道,“你看啊,家族的驕子,說廢就廢,至尊的高位,說墜就墜,天生的異能,說沒就沒,這擱那部劇裏都是要黑要報社的節奏啊。”

廖清舒捋面的動作慢了下來,轉瞬又恢複如常:“你想太多,他昨天還救了我呢。”

“我還沒問你呢,有事不找安全部你找他幹嘛?你倆什麽關系啊?”

“我沒告訴你嗎?”廖清舒詫異地看着華非,華非則同樣詫異地回望回來。廖清舒仔細回憶了一下,昨天保平安的時候貌似是沒有涉及太多細節,索性把筷子一撩,直接把當天的情況跟華非細細講了一遍。講完以後拿起筷子心安理得地繼續吃面,全沒注意華非變得複雜的表情。

“等等,我捋一下。”華非煞有介事地點着筷子,“你昨天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報警,是因為你拿不到手機。而你拿不到手機,是因為那個兇手就在你房間裏。”

“對啊。”廖清舒點頭。

“可我昨晚還打你手機來着呢。”

“我拿回來了啊。”廖清舒覺得他問得奇怪。

“安全部怎麽說?”

“這又關安全部什麽事了?”

華非執起筷子,照着廖清舒那一頭栗色小卷毛就敲了下去:“你腦子有坑啊!這種東西當然要交給安全部檢查啦!那人在你的房間待過,天知道他會對你的手機做什麽手腳!這年頭一個稍微懂點技術的普通人都可以對着你的電子設備醬醬釀釀做出各種無法描述的事,更何況是懂符學的術士!”

“你這話聽着怪怪的……”

“閉嘴!快把手機拿來!”

廖清舒不解地望他一眼,聽話地掏出手機遞了過去。華非拿過手機,又從自己包裏取出一個像是紫外線小手電一樣的東西,對着手機各種照。廖清舒不明覺厲地探頭看着,道:“這東西我在地攤上見過,能拿來驗鈔是嗎?”

“驗你個頭啊,這是我項目的樣品,用來探查法術痕跡的。”華非說着,眯着眼仔細看了看被紫光照射着的手機,皺眉道:“你這手機是不太對。”

“怎麽說?”

“裂屏了。”

廖清舒伸手就要奪手機。

“等等等等,就随口一說!活躍氣氛而已嘛,你這人真是……”華非趕緊避開他的手,“來來,認真跟你講,這個上面有兩道法術的痕跡,一道是追蹤符,另一道我不認識,看着像是監聽符,但跟我在學校裏學的不一樣。”華非擡起頭來看着華非,“這兩道符咒的手法不一樣,你确定只有兇手動過你的手機?”

廖清舒遲疑着沒有答話,腦海中九方梓彥背着自己擺弄手機的畫面一閃而過:“……你能順便再查下指紋嗎?”

“你當我是什麽,人形鑒證科?”華非白他一眼,收起了小手電。廖清舒望他一眼,問道:“那你有辦法把這兩道符去掉嗎?”

“我對符學不是很擅長,但研究院有的是大佬。”華非說着,快手快腳地将廖清舒的手機揣進了自己兜裏。廖清舒翻了個白眼,無奈地敲了敲桌子:“知道你惦記裏面的資料很久了,但起碼先把電話卡留給我好吧。”

華非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忙把手機拿出來開始拆後蓋,無意識地擡頭向外一看,忽然道:“對了,外面那小孩是不是找你啊?我看他一直盯着你瞧。”

“嗯?”廖清舒聞言回頭,視線穿過玻璃門,向街道上看去,口中問道:“哪裏?”

“就在那邊啊,你沒看到嗎?”

華非剛要指給他看,突見廖清舒站了起來。他吓一跳:“你看見了?”

“嗯。”廖清舒漫應着,目光死鎖在一個對面的人行道上。一個穿着紫色外套的男人正站在那裏,斜靠着書報亭,低頭玩着自己垂到肩上的灰色長發。注意到他的目光,男人擡起頭來,沖他笑了一下,還輕輕揮了揮手。

廖清舒的呼吸一滞。華非觀察了一下他看的方向,語氣變得遲疑:“呃,清舒,我覺得你看的跟我說的不是一個東西……那邊的書報亭裏有什麽嗎?喂!”

他話音未落,廖清舒已經沖出了店門。

就是這個人——廖清舒肯定地想到,昨天晚上,那個突然出現在電梯裏的人就是他!

廖清舒不知道這個人和詹姆斯的死有什麽關系,但他直覺地相信,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他急急地奔到馬路上,一腳剛踏上斑馬線,忽聽“哔哔”喇叭聲響,一輛大貨車從他面前駛過。

“……”廖清舒心裏咯噔一下,完了。

根據套路,等這輛車開走,對面肯定已經沒人了。

廖清舒瞬間洩氣,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細細的喊聲:“呃,學長好?”

廖清舒轉頭,只見一個穿着廉價運動服的少年正站在幾步之外,在與他目光相接的一剎那,有些緊張地縮了縮脖子,旋即擠出了一個有點腼腆的笑容。

“你要吃什麽?随便點,他請客。”

坐在油膩膩的拉面店裏,華非一邊剝着大蒜一邊特大方地招呼少年。廖清舒一巴掌把他排開,華非笑嘻嘻地閃過,轉頭向少年道:“所以,你就是清舒說的那個……”

“那個蛇精病墨鏡男按在地上揍的倒黴蛋。”少年撇了撇嘴,“叫我革揚就好。”

“呃,你好,革揚。”廖清舒感到有些尴尬,“昨天的事,就,真的非常抱歉。你……”不會是來要賠償的吧?

“我……”少年深吸口氣:“我是來告白的!”

華非一口大蒜直接噴了出來,廖清舒愣在原地,一臉卧槽:“啥?”

“不不不,錯了,坦白!我是來坦白的!”革揚一臉窘迫,不安地搓着雙手。華非只當沒聽見這句話,笑得差點背過氣去,廖清舒忍不住錘了他一下,轉頭對革揚道:“坦白?你要坦白什麽?”

“就是……昨天的事。”革揚看上去很有些畏縮,卻還是堅持把話說了出來,“我想了很久,藏着掖着也沒用,還是應該把事情告訴你。所以……我就找過來了。”

“什麽事?”廖清舒下意識地問了句,随即明白過來,驚訝道,“難道說,你昨天真的看到些什麽了?”

“嗯。”革揚點頭,“我昨天下午翹課回家,路過你房子的時候聞到有血的味道,覺得很奇怪就想朝裏看。可還沒等我靠進,那個人就過來了。”

“哪個人?”廖清舒覺得自己的心瞬間提了起來,“灰頭發的嗎?”

“不是。”革揚奇怪地看他一眼,“是那個墨鏡男。”

“哦。”廖清舒點點頭,心又放了回去。然而還沒等他的心髒坐穩,革揚接下去的話又再次将它一點點地抛了起來——“他的氣息讓我很害怕,我就躲到樓上去,偷偷往下看。那個墨鏡男一開始沒注意到我,直接走進了屋裏,沒一會兒又走了出來,手上拿了把銀色的小刀。那刀上還沾着血,很多血,我吓了一跳,忍不住抽了口氣,然後就被他發現了……”

革揚擡起臉,怯懦地望着廖清舒,輕輕道:“再然後,你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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