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孤身孑立醒夜魂
武林會死了人,到底還是驚動了官府,又是靠着京中的莊子,第二天衙門裏的的捕頭就帶了仵作和捕快過來。
前一夜死了人又起了火,又快到了年下,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晦氣。金秀山莊的門口被捕快們把守起來,山莊內的人一應不許外出。衆門派的人都待在自己的院子裏,大門緊閉着接受官府人的盤問。
老太太也早前遞了信過來,說自己就在梅鶴山莊這邊帶着,不方便過來了,叫陸沉璧不用擔心他。
這日一早陸沉璧還沒起,陶飛光便帶着官府的捕快過來敲門。秦霜在前面招呼着,叫謝松去叫陸沉璧起來。
等着陸沉璧收拾好出來的時候,這位捕快面前的茶杯已經見了底。
陶飛光正和來的黃捕頭說着話,見着陸沉璧來了便止了話頭,向陸沉璧行了一禮:“陸莊主。”又介紹說:“這位是衙門來的黃捕頭。”
陸沉璧沖這位姓黃的捕頭點點頭,倒是又看向了陶飛光道:“大公子這個手可是昨日傷到的?”
“是的。”陶飛光擡起自己的左手摸了摸右手上的紗布,道:“昨日被火燒塌的房梁砸了一下。”
陸沉璧點點頭,然後道:“陶掌門可還好?”
“父親還在床上,昨日吸了太多煙進去,夫人正在照顧他。不然今日這些事也不是我來做。”陶飛光說完苦笑了一聲,只說:“發生這樣的事,我們也是沒有料到的。”
黃捕頭站在旁邊打量了陸沉璧許久,他雖不是江湖人,但也聽過劍霞山莊的名字。當年陸家被人圍剿血洗的事情也有所耳聞。忍不住心裏哼了一聲,這些江湖人,都是一群目無王法的家夥。
他見謝松看過來,便撤回了自己的目光。而是道:“陸莊主,今日過來是有一些話要問。”
“問吧。”陸沉璧挑了挑眉道:“陸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放心,我們每個人都會盤問,只是先後之別而已。”黃捕頭先解釋了一句,然後看着陸沉璧問:“請問陸莊主,昨日事發的時候您在哪裏?”
陸沉璧道:“昨夜事發是什麽時候?我是在聽見外面吵鬧才聽下人過來說出事了,如果是那個時辰的話,我正在用飯。”
黃捕頭看着他繼續道:“你身邊可有別人?”
“我的下人都在旁邊,秦霜和木言都可證明。”陸沉璧手在扶手椅子上敲了敲,繼續道:“在知道外面出事之後,我便叫下人們把門鎖好,也不許他們到外面去,省得給人添麻煩。”
黃捕頭點點頭,道:“你的意思,便是只有你自己的下人可以證明你在院子裏,并無別的人可以證明?”
“我的院子裏自然是沒有外人的。”陸沉璧眼睛微眯,看着這位黃捕頭:“您的意思是懷疑我了?”
黃捕頭搖搖頭道:“非也,只是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一個人都值得懷疑。”
“那麽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也請您不要妄下定論。”陸沉璧說完,便沖陶飛光道:“請問大公子還有別的事情嗎?”
陶飛光面色泛白,眼下的青黑更是顯得整個人疲憊不已。他又行了一禮道:“黃捕頭也是奉命辦事,還請陸莊主不要生氣。”
謝松見陶飛光這樣心頭也是不忍,但是如今自己的身份也是遮遮掩掩,不好說話。若是現在提醒陸沉璧一句,更是不妥。便只在心裏暗暗希望陸沉璧不要再說出什麽奇怪刻薄的話來。
陸沉璧看了陶飛光一眼,道:“怎麽不見你那些師叔師伯師公們,莫非是看見官府來了,便害怕得躲到房間裏不敢出來了?說來也是,你們逍遙門內分了兩派吵了這麽多年,你爹在還能穩一下,如今陶掌門一下倒了,便是推了你這麽個小輩出來,辦這些得罪人的事情。”
陶飛光面上苦笑了一下,只道:“多謝陸莊主體諒了。”
“倒是還有什麽要問的,快問就是了。”陸沉璧沖着黃捕頭道。
黃捕頭想了一下,道:“您方才說,在聽見外面吵鬧之後,便鎖了院門,不許下人出去?”
陸沉璧點頭:“也省得外面有什麽人進來,不幹不淨弄髒我的地方。”
黃捕頭又問了幾句,左右也不離陸沉璧昨日幹了什麽,眼見陸沉璧表情越來越差,他終于止住了話頭。
陸沉璧讓謝松送兩人出去,在臨出門的時候,黃捕頭突然停了下來。他轉過頭對陸沉璧道:“聽說陸老夫人這次也來了?”
陸沉璧轉過來看着他,面色已經完全陰沉了下來:“黃捕頭找我們家老太太有什麽事?”
“無事,只是久聞陸老太太大名。但願今日能得一見。”黃捕頭說完便走出去了,陶飛光在他後面又沖陸沉璧行了一禮,這才匆匆跟上去。
謝松看着陸沉璧面色不好,便問:“他這樣說會不會……”
“無事。”陸沉璧閉上眼,沉聲道:“只是老太太當年做的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他一個捕頭品級都沒有。能翻出什麽波浪來。”
當年陸老太太閉關出來,将參與血洗陸家的人殺了個幹淨。官府當年也插手幹涉,但是卻不知道為何只是重重擡起輕輕放下,最後什麽也沒有發生就放了出來。
秦霜在旁邊皺着眉上前一步:“那是否要去梅夫人那裏将老太太接回來?”
“不必了,在梅夫人那裏我倒還放心些。”陸沉璧說完沉默了一會,又吩咐下人這段時間都要安分些。
“今日早上來信說,京中的莊子已經收拾好了。”秦霜提醒了一聲,又道:“只是看這個架勢,這幾天怕是不能搬出去了。”
陸沉璧道:“本也不急在這一兩日搬出去。”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武林會應該不會繼續舉行了吧?”謝松想起武林會問了一句。
陸沉璧看他一眼:“你方才沒有看見陶飛光的手?就算武林會照常辦下去,陶飛光不在,第一自然是你的。你擔心什麽東西?”
“便也不是擔心。”謝松說完這句話又頓住了。在他看到陶飛光纏着紗布的手的時候,心裏确實松了一口氣。
“……也是有些擔心吧。”謝松低聲道。
陸沉璧沒接他的話,只是沖秦霜道:“叫他們先準備着,等着能走了我們就搬回去。”
“知道了。”秦霜點點頭。
陸沉璧吃了點東西墊肚子,便又叫着謝松把自己送回了房去休息。
他躺在床上看着謝松關窗,冷不丁道:“你很擔心你贏不了?”
“是。”謝松頓了一下道。
“沒有什麽好擔心的。”陸沉璧道。
沒有什麽好擔心的嗎?謝松在心裏笑了一聲,沒有出聲。如今自己連真面目示人都做不到,只要沒有人知道陸沉璧身邊的這個侍衛就是謝松,他的确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陸沉璧見他不說話,便也懶得問。只道:“雖然陶飛光受了傷,難保不會有別的人,你抓緊些練習吧。”
“知道了。”謝松應了一聲。
等謝松走之後,陸沉璧很快就睡了過去。但是怎麽也睡不安穩,腦袋昏昏沉沉,膝蓋也傳來一陣一陣的刺疼。他難受得将自己蜷縮了起來,嘴裏不知道在胡亂喊些什麽。
秦霜守在門外,聽見了動靜趕快推了門進來。
陸沉璧被她叫醒,眼前卻一片漆黑。他一把抓住摟着自己的秦霜道:“阿姐,我看不見了!阿姐!”
秦霜一遍拍着陸沉璧的後背一遍輕聲道:“別怕,只是天黑了沒點燈,只是天黑了沒點燈。沒事了,沒事……”她哄了幾聲,等着陸沉璧的情緒穩定下來,這才将人松開,起身從櫃子裏拿了套衣服出來。
“阿姐去給你打水把身上擦一擦。要不然你身上會不舒服。”秦霜将衣服放在床邊上,出門吩咐了小丫頭幾句。
陸沉璧坐在床上緩過了神,這才道:“我方才做了個夢,但是如今什麽也記不得了。”
“不記得就不記得吧,也不是什麽需要記得的東西。”秦霜走回床邊用帕子擦擦他額頭的汗,輕聲說道。
陸沉璧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腿,伸手在上面揉了揉,“我只記得我的腿好疼。”
說罷他又閉上了眼睛,嘆息了一聲。
秦霜擦着他的額頭,聲音又帶上了哽咽:“六弟,這樣做為了讓你活下去。”
陸沉璧半晌沒有說話,等着外面的丫頭端着水過來,他才斂了神色。責怪一句:“都是木言,我不過下午歇個覺,他便将簾子拉得嚴實。”
秦霜破涕為笑,道:“木言不過是怕外面的光擾人,好端端的怪他做什麽。”
她替陸沉璧擦了身,問他現在起不起。陸沉璧正想着要不要再躺一會的時候,門便被謝松敲響了。
“莊主,逍遙門請您過去。說是有要事商議。”
秦霜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色,抱怨道:“這都是什麽時辰了,若是有什麽事,明日白天的時候再說不行?”
往日裏秦霜說話都是溫溫和和的,這還是謝松第一次聽見她說話這樣不滿,便有些驚訝地多看了幾眼。
“既然特意邀我過去,便是真的有事。”陸沉璧拍了拍秦霜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