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聽聞前兩日棺材便下釘封棺,謝松今日想再看看陶庭的屍體也是不能的了。他同着鐘莯進了靈堂,見着了一身孝服的陶飛光。

謝松下意識将自己的頭低了低,大約是因為前來吊唁的人太多,陶飛光并未注意到這邊。

鐘莯倒是大大方方上去問候了陶飛光兩句。等着鐘莯過來,謝松便問:“鐘兄認識這位陶公子?”

鐘莯搖頭,只道:“倒也不認識,只是多次聽聞大公子青年才俊,今日得見倒也是有幸。只是可惜……”他剩下的話化成了一聲嘆息。

倒讓謝松心裏一頓,忍不住又看了陶飛光一眼。若不是昨晚所見,自己是絕對不會認為這位大公子奇怪。可如今聽鐘莯這樣一說,他又覺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不,并不是多想。謝松皺了皺眉頭将想法打住。

就算是巧合之下将棺材蓋子打開,那麽見着能鑽食死人屍體的蟲子不是抓出來繼續調查,而是直接砍殺,并且将蟲屍抛棄。更何況是自己父親的屍體,陶飛光若是真的對陶庭心中孺慕,怎麽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思及如此,謝松看向陶飛光的眼神越發複雜,他不知這人是在演戲,還是真的悲傷。

等着吊唁完,謝松趁着鐘莯與身邊人攀談時候便說自己先走了。等不及鐘莯在說什麽,他便已經轉身離開。

謝松躲過了幾個下人,悄悄進了後院,他準備趁着這個時間去陶飛光的房間探查一番。因着這次前院許多客人,後院裏靜靜的。只幾個看門的護院,便鮮少看到侍從。

他正想着陶飛光的房間在哪裏,繞過了一個柱子,便迎面遇上了秦霜。

一時身邊沒有遮擋的東西,他只能低着頭從她身邊側着過去。自己臉上的這個面具秦霜是沒有見過的,她應當是認不出來的

果然秦霜直接走了過去,似是沒有發現他的。謝松心裏剛剛松了口氣,便聽見秦霜在身後喊了一聲:

“這位俠客……”

謝松身上一頓,轉身低頭沉聲道:“姑娘有什麽事?”

秦霜問:“請問大堂可是往這邊走?我方才從書房過來,一時迷了路。”

謝松連忙應到:“是的,是往這邊走。”

秦霜道了聲謝便走了,謝松朝着她來的方向走去,他記得陶飛光的院子是離書房不遠。所以那日第一次起火時候,陶飛光第一個過去将陶庭從火場裏救了出來。

陶飛光第一個?謝松走路的步子一頓,他皺眉又将速度拉快了一些。小心躲閃着這一路上的仆人。

等着他終于找到陶飛光的院子的時候,便發現這附近的護院弟子多了不少。

他躲在暗處,正皺眉想着要如何進去的時候,便又聽見了說話聲。

陸老太太同封正陽還有幾位逍遙門的長老走在一起,老夫人身邊還有一位謝松從未見過的美婦人。

謝松往黑暗處又縮了縮,唯恐被這幾人發現。

他未聽清那幾位逍遙門的長老說了什麽,但卻見封正陽的眉頭皺了起來,似是很不耐煩的樣子。而陸老夫人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是同身邊那夫人說話的時候面上多了點笑意。

待他們走近了一點時候,謝松便聽見封正陽道:“立亭這個孩子,我覺得很好。”

“做事不急不躁,确實是好的。”

“況且他母親是混天宮方長老之女,從此以後我逍遙門同混天宮也是親上加親了。”

謝松聽見他們說話的意思,心下一揣測,便懂了他們這是正在商量讓陶飛光當下一任逍遙門掌門。

陸老夫人依舊是和身邊的婦人說話,沒有搭理封正陽他們幾人的意思。

封正陽心裏是滿意陶飛光這個孩子的,不管他是不是陶庭的兒子,陶飛光的确是逍遙門新一輩裏面的領頭人。

作為混天宮的宮主,他也樂于見到親近混天宮的陶飛光上位。

這些年來逍遙門內漸漸開始分裂,一部分人覺得和混天宮交好是好事,而另外一部分則認為逍遙門就是逍遙門,不用上趕着交好誰,只需做好本身,自然無人來犯。

而當年陶庭娶了混天宮的女弟子,又成了掌門。讓其中一部分人很是不滿,這些年逍遙門內鬥不斷,倒是與十幾年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語。而混天宮蒸蒸日上,這些年倒有了超越逍遙門的架勢。

封正陽心裏有計較,但是現在陸婉和梅鶴夫人還在,他不願多說什麽,便說了幾句,将話題岔成了別的。

謝松等着他們走遠了才松了一口氣,趁着守院門的人交交班時候,從院牆邊上翻進了陶飛光的院子裏。

他一落地便一滾,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這才從陰暗處出來。

陶飛光的院子裏沒有丫鬟小童,像是他一人住的。謝松走到房門口,輕輕将門推了一下。

房門吱呀一聲便被推開了。只是這房裏窗戶開着,加上今日的風也大,謝松一進門這門便被吹關上了。

這房間裏沒有什麽擺設,簡單得很,牆上挂着兩幅山水畫,一邊的桌子上也只放了一盤茶具,旁的便也沒了。

謝松在這房間裏轉了一圈,什麽也未發現。他從房間裏退出來,關上門一轉身便見院中不知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

那人一身黑衣,臉也蒙得嚴嚴實實。

謝松身上每一塊肌肉都在這個時候繃緊了,他盯着面前人,将自己背在背後用布纏成棍的長嘯握在了手裏。

那人并未有別的動作,等着謝松問了一句什麽人。他忽地動了,從袖中抽出一柄劍來只沖謝松的面門。

謝松後退半步下意識抽劍去擋,但是卻想起現在長嘯被布纏着,只能拿着長嘯別扭地擋了一下。

兩人一觸即分,謝松害怕打鬥之聲會引來別人,往後退時候直接翻牆離開,他手握着長嘯,餘光一瞥,卻見那黑衣人居然跟了上來。

他腳下輕功催到極致,耳邊全是呼嘯而過的風聲。他不敢往前院走,那邊人更多,萬一被看見引起的事端更大。

金秀山莊挨着後山的院牆稍高了一些,謝松踩着上面的瓦片直接躍進了樹林裏。等到他停下轉身的時候,那黑衣人也便也停了下來。

他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一路上只跟着自己,也未曾出手,也未大聲呼喊叫來金秀山莊裏的逍遙門門人。謝松握緊了布包裹下的長嘯的劍柄,一雙眼死盯着面前的黑衣人。

過了一會,這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怪人終于說話了。

不知是不是許久沒有說話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啞:“你不該來這裏。”

謝松未曾說話,只是準備将長嘯的布條解開。他的手指剛剛勾了一下,便見那黑衣人一下欺上前來,謝松直接拿掌去打,卻被一下制住。

握着長嘯的手感覺一麻,便沒了力氣。長嘯從手上滑落,被這黑衣人一下握在了手裏。

“這樣多的武林人聚集在這裏,你孤身一人,豈不是自投羅網?”黑衣人得手便一掌打在謝松的肩膀上,直接将他打退幾步。

那人定定看着謝松,緩緩道:“謝松,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你是誰?”謝松站穩之後怒聲道:“把長嘯還給我!”

黑衣人笑了一聲:“你且連天劍門的仇都報不了,又怎麽護得住長嘯?還是讓我來先幫你保管最為穩妥。”

謝松雙眼通紅,腦中唯有一個想法,便是長嘯被人從手中奪走。他大喝一聲朝怪人沖去,那人也不多,只同他見招拆招起來。

即使謝松出手皆是殺招,但他應對起來卻如庭院漫步一般輕松。偶爾出口說道:“力道尚可,速度稍稍遜一些。不過你這個年齡卻也是難得了。”

與他不同,謝松卻越來越心驚。自己身份被此人一言道破,而對他卻一無所知。過招之間謝松所用皆是天劍門功法,此人應對便也是用的天劍門的掌法。

“你究竟是什麽人?”謝松又是一掌揮出,但卻被此人躲開。反倒是自己速度太快難以轉身,被人從身後打了一掌。

喉頭一陣腥甜,謝松頓時吐出一口血來。

黑衣人站在他身後,淡淡道:“還是年輕了。可惜……”他見謝松掙紮着爬起來,又要攻向自己,便後退幾步又道:“長嘯在我這裏,若是你有本事,便來拿。”

謝松趴在地上手指間都是泥土,他看着黑衣人轉身離開,眼前模糊又清晰。眼淚順着臉頰滑了下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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