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謝松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後山搖搖晃晃回到的客棧,店裏的小二看見他失魂落魄,一身泥土狼狽的樣子,便上前來問了兩聲。

“沒什麽事。”謝松打發走人之後上了樓,走到自己房間前卻發現裏面有光。

他一下将門推開,正準備怒喝一句是誰,便看見陸沉璧在房間中央的桌邊坐着。他手下還按着那個裝蟲屍體的盒子。

“陸……莊主……”謝松呆愣着喚了一聲,見陸沉璧坐在那裏擡眼瞥了自己,仍舊覺得像做夢一樣。

陸沉璧見他還站在門口,手上握着的盒子一敲,道:“你站在那裏做什麽?”

“您怎麽知道我在這裏?”謝松反應過來,反身将門關上,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

自己灰頭土臉一身塵土好不狼狽,這才同陸沉璧幾天不見,就成了這幅模樣。謝松有些羞窘,又想起方才連長嘯也被人搶走,面色更是變得一片慘白。

陸沉璧看他臉一會紅一會白,手敲了敲盒子問道:“你這是去了哪裏了?像從泥地裏打滾了一樣。”

謝松并未答話,只是走近了幾步問:“您不應該在莊子裏嗎?怎麽……”

“我想去哪裏莫非還要先問過你不成?”陸沉璧哼了一聲。

若不是自己剛剛同人說了幾句話,便不見了謝松的身影,這也不會鬼使神差地直接到了謝松住的地方。

得虧那日謝松走後自己叫影三暗地裏跟着,等知道到了他住的地方就回來禀告,不然連着要去哪裏找人都不知道。

陸沉璧見他站在那裏低着頭,看上去像個做錯事情了的孩童。他眉頭一皺,心想這才幾個時辰不見怎得就成了這樣?

“你這幾日做什麽去了?”陸沉璧手敲了敲桌子,歪頭問:“你說的有線索莫非就是窩在這個客棧裏待着?”

他上下打量了謝松幾眼,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便又問一句:“怎麽弄成了這麽副樣子。”

謝松搖頭,低聲道:“不是一直在客棧裏待着的……”

“你倒是說說去了哪裏了?”陸沉璧将手下的木盒子晃了晃又問:“這個是什麽,我從你枕頭邊看到的?”

謝松一下擡頭看過去,還未等他張口說話,便見陸沉璧笑着看了自己一眼說:“難不成是姑娘家的頭發,要不然怎麽會放在枕頭邊上?”

他又晃了晃那木盒道:“你倒真是個呆子,哪裏有把頭發放在盒子裏的,人家都是放在錦囊裏貼身帶着的。”

“不是頭發!”謝松否認了一句,又連着說了幾句不是頭發。

陸沉璧沒想過他反應會這麽大,愣了一下将盒子放下,撇嘴道不是頭發便不是吧。

房間裏面一時沉默下來,謝松感覺着陸沉璧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攥緊了拳頭,僵硬說:“陸莊主,您……”

“你的劍呢?”陸沉璧打斷他的話,手推着退役往前進了一些。

他見謝松不回他的話,只呆愣愣站在那裏,心裏便起了火氣,伸手推了他一下,怒道:“我在問你話呢,你的那柄寶貝劍呢?”

謝松被他推了一個趔趄,他後退幾步,陸沉璧便聽見他說:“被人拿走了……”

“什麽?”

“長嘯……被人拿走了……”

謝松将這句話艱難地說出來,身體也一下靠在了牆上。他擡手捂着眼睛,将剛剛的話又說了一遍。

師門血海深仇未報,才發現了一點線索,但唯一的掌門劍卻叫人搶去,謝松自覺沒有顏面再活在世上。

陸沉璧聽他靠在牆上喃喃道我真沒用,一時沒有說話。

謝松情緒穩定下來,卻不想将捂着眼睛的手放下來,他害怕一放下看見的便是陸沉璧不屑的眼神。

“既然是被人搶走了,你再搶回來便是了。”陸沉璧淡淡說。

謝松聞言愣了一下,姿勢卻還未變。

“這本也不是什麽大事,沒了那柄劍你們天劍門便不是天劍門了嗎?只不過是一柄劍而已。”

謝松放下手,看着他道:“可那是師父臨終……”

“但是已經被搶走了,你如此模樣,劍會自己走回來嗎?”陸沉璧說着搖搖頭:“你不是糊塗人,我說的你心裏都明白。”

謝松一把将自己臉上的面具撕下握在手裏,顫着聲音道:“可我守不住。”

“就那樣看着那人拿走,一點辦法也沒有……”

謝松說着紅了眼睛,他翻來覆去說着幾句話陸沉璧也聽不太清楚,但他坐在那裏一動也未動,只安靜聽着。

見還有侍女在旁邊,陸沉璧覺得讓她們看見謝松這幅樣子不好,便揮了揮手打發她們先下去。待到謝松平靜下來,他才問:“你究竟是去了哪裏,連劍也被搶走?”

謝松坐在桌邊低聲道:“我去了金秀山莊,吊唁陶掌門。”

這個陸沉璧自然知道,他想問的是謝松後面去了哪裏。

“是在哪裏劍被搶走的?”

謝松想了許久,最後還是老實說:“在後山。”

陸沉璧轉頭看他,皺眉問:“你無事跑後山去做什麽,吊唁不是在前院的嗎?”他見謝松沉默不言,又問:“金秀山莊有問題?你不出聲我便是默認了。”

“不,我……我還不确定。”謝松道。

陸沉璧道:“有什麽不确定的,不如說出來,我也幫你想想。”他說完面上便帶了笑,一雙桃花眼定定望着謝松。

謝松有些不自在,又不敢看他的眼睛,抿了抿嘴心想無論陸沉璧說什麽自己也不會說,這件事情不能再把劍霞山莊扯進去。

“哎,你就這麽讨厭我?不願意說?”陸沉璧面上的笑挂不住了,神色冷峻了起來:“看來我劍霞山莊是真的委屈你了。”

“不是的!”

陸沉璧一拍輪椅扶手怒斥道:“那你倒是說啊!”

謝松又抿着嘴不說話了,但是這才陸沉璧已經厭煩了同他慢慢拉扯。他眼睛一斜見着了那個木頭盒子。

這裏面定然有什麽蹊跷。

陸沉璧想着,便伸手過去拿了起來。謝松見他去拿那個盒子,也起身想去夠,卻被陸沉璧一聲坐下喝在了原地。

“這裏面藏的不是姑娘的頭發,你還放在枕邊,想來一定是什麽好寶貝了。”陸沉璧說着便伸手要打開。

謝松一下連着他的手将盒子按住,急聲道:“不能打開!”

“放手!”陸沉璧想掙開謝松的手,但是這人力氣太大,死死握着自己的手和盒子。

謝松見他執意打開,心裏又急但想起陸沉璧的脾氣又不敢說重話,只能道:“這裏面東西不幹淨,你看了會不舒服。”

“不幹淨你會放在床頭?騙誰呢?”陸沉璧又掙動了兩下,卻感覺謝松的力氣越來越大,自己手都有點發麻。

他突然“嘶——”了一聲,軟聲道:“疼!”

謝松聞言一下松開手,陸沉璧趁機一下将盒子打開,看見裏面兩半的蟲子屍體之後就将盒子一下扔在了桌子上。

“你就把這種東西放在枕頭邊!”陸沉璧猝然看見那蟲屍,呼吸都頓了一下。身上的汗毛都一下立了起來。

謝松檢查了一下,發現盒子沒有摔壞,便将蓋子合好又收進了衣服袖子裏。

“你還放進袖子裏!給我拿出來!”陸沉璧喝了一口水平靜了點,一見謝松這個動作心裏又是火起。

他拍着輪椅道:“你到底是什麽毛病?撿着蟲子屍體放床頭?”

“我開始就叫你不要看了,是你自己一定要看的。”謝松說了一句,又走上前給陸沉璧倒了一杯茶放到他手邊。

“吓着你了,是我的錯。”

陸沉璧冷笑一聲:“是那蟲子吓的,你道什麽歉?”

謝松又不說話了,陸沉璧喝了幾口冷茶等到心跳平靜下來,這才開口道:“這蟲子你是在金秀山莊裏面發現的吧。”

謝松知曉瞞不過他,只點了點頭。

“你應該去了金秀山莊不止一次,前一次是什麽時候?”陸沉璧問。

謝松搖頭不答,陸沉璧見狀只能道:“你不說我也能自己查到,只是免不得要讓影三受點累。大不了将這客棧的人都圈起來,一個個問,總有人晚上沒睡沉聽見什麽動靜。”

“你……”謝松看陸沉璧一臉認真不似作僞,害怕他真做出這種事來,便道:“前四日晚上去的。”

陸沉璧見他終于松口了,面上的表情便放松了一些。本還想譏他兩句,但見他這麽模樣,又怕把人說得啞巴了,便伸手一指那木盒子問:“這鬼東西是在哪裏發現的?”

謝松張口又閉上,重複幾次才發出聲音道:“在陶庭的棺材裏。”

“你撬人棺材了?”陸沉璧眉頭一皺,看着謝松。

這人平日裏做事循規蹈矩,心腸又軟,不應當是能做出撬棺材這種事的。

果然便聽見謝松辯駁道:“不是,我去的時候棺材還未下釘,我一推就開了。”

“然後就看見裏面的蟲子了?你好端端去看陶庭的屍體做什麽?難道……”陸沉璧又想起那日謝松反常的樣子。

他認真道:“陶庭和你天劍門的事情有關系?是不是?”

陶庭突然發瘋殺死親子之後又自盡,這已經是江湖人盡皆知的事情。至于陶庭為什麽發瘋,便是衆人所疑惑的地方。

陸沉璧索性直接問:“陶庭是為什麽發瘋?”

謝松搖頭:“我不知道。”

他握緊了拳頭,低聲道:“陶庭發瘋的樣子同那日天劍門的師兄弟們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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