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太太!”陸沉璧提高聲音喚了她一聲,又蹲下伏在她膝上軟聲道:“祖母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孫兒聽了心裏難受。”

陸老太太笑了一聲,搖頭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何必如此呢?”但她見陸沉璧垂着頭又不說話了,便嘆氣道:“是祖母糊塗了,淨說些糊塗話。”說着摸了摸陸沉璧的頭,又道:“我一生無子,能得你這樣一個孫兒侍奉,已經是老天爺垂憐。”

“如若不是老太太,六兒同霜姐早便死在路邊,怕是屍身也早就被野狗啃食幹淨了。”陸沉璧說道。

陸老夫人将他扶起來,在自己身邊坐下道:“不許說這些生啊死的,也不知忌諱。”

“明明是老太太先說的。”陸沉璧道。

陸老夫人拍拍他手,搖頭道:“且不論這些,我現在倒是後悔一時沖動收留了謝松。”

“為何?”陸沉璧問。

“陶飛光一事總是讓我心中不安,你的腿當年便是被人用蠱毒所害。如今又從陶庭身上找出了蠱蟲,說不得當日他瘋癫之時殺子便是被那蠱蟲所控。”

陸沉璧回想了那日情景,疑惑道:“那蠱蟲不也是陶飛光所為?這點他并未說清嗎?”

“他說他并不知曉此事,我問他為何要将棺木打開,他說是只想看看他父親而已。”

“說謊!”陸沉璧立即道。

怎的會有人莫名将父親的棺材打開來看,況且陶飛光同他父親感情并非親厚,怎麽會生出這種心來。定是他知道蠱蟲的存在,怕被人發現才打開棺材查看才是。

他心裏思量着,便想着等謝松再與他說上一說。

陸婉安撫他幾句,溫聲道:“你且放心,小梅已經回去查這件事了,事關她南疆遺族,她定不會掉以輕心遺漏了什麽。”說着又伸手在陸沉璧膝蓋了摸了摸道:“最好這次能将你膝蓋裏的蠱蟲全部拔除,每年用藥下去,也是傷身。”

“梅夫人能用藥在冬日壓制蠱蟲,讓我能下地行走,已經是萬分幸運。實在不敢奢求太多,祖母也是,一切順其自然便好了。”陸沉璧道。

老太太将那張寫着名字的紙拿了過來,遞到陸沉璧面前:“且先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了,我們先瞧瞧這些,給你挑個好字才是。”

謝松今日一早起來,先去陸沉璧房裏放了糖,而後将自己衣服和面上的面具都換了才小心從側門溜了出去。

他懷裏揣着那包陶飛光給自己的藥,想着找一個藥鋪的大夫看一看裏面究竟是些什麽東西。

那藥包被他打開,将裏面的藥材都分成了許多份,到時候只去一處尋問一種便是。但他想得周全,卻未料到這京中藥鋪并未藥材種類那樣多。

問清了一些,但卻也都是些常見的藥物。已經是快正午時候,謝松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的一串藥包,心中有些墜墜。

若是陸沉璧知道自己無事買這麽多藥回來,定要生疑。自己這樣早些出來便是想避開陸沉璧問自己同陶飛光說了什麽。

思來想去,謝松準備将藥随便挂在一家門口便是,撿到的人自行處理便好了。他這樣想着便提步沿着路往前走。

正想着剩下的藥材要如何查驗,便聽見背後一陣馬蹄聲,他連忙往牆邊躲閃,便聽見後面路人的驚呼聲。

一隊人馬從路上打馬而過,謝松眼睛從他們身邊掃過,因着跟在陸沉璧身邊這些日子,對着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布料也算有了些了解。

正當他想着這是誰家纨绔的時候,便聽見背後路人的罵聲不斷,其間左相不斷被提起,謝松回頭看他們一眼,想要多聽一些。

記得劍霞山莊現在倒是和這麽些權貴打交道,自己若是知道多一些,想來日後同陸沉璧出去也是有用的。

可是沒等他聽上幾句,背後人的議論又提到了克死妻子全家的右相。謝松不明所以,正準備湊近一些聽,那群人便散了,只留謝松站在牆邊撓了撓頭,面上尴尬之色難掩。

他帶着買的藥左拐右拐,眼見着附近沒人,便順手挂在了一家人門口,快步走了。謝松心跳得有些快,心裏不停默念着那些藥材的名字,拐彎時候一不留神險些撞上了人。

那人帶着鬥笠面具,謝松只是一瞥,便道:“對不起。”腳步匆匆便往陸府的方向走去,那人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等謝松轉過拐角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他還站在那裏,似是看着自己。

奇了怪了,謝松心裏想着,本想直接回去,卻還是繞了幾圈,還在路邊買了碗馄饨吃了才往陸府後門去。

等确認四周沒人,謝松才進了院子。路上遇見了不上嘴裏默默念着的下人,他一聽,那些人嘴裏念的全是要準備的年貨。

原來就要過年了。謝松心裏默想着,從前還在天劍門的時候,一到過年就最熱鬧。在外雲游的師兄師伯們都會回來,而門派裏的師弟妹也難得的聽話乖巧。

下山的時候自己也會記得給他們多買點小玩意帶回去。但是今年……

謝松想着甩了甩頭,轉身回了房。這些多想也于事無補,等到這一切都解決,自己便回天劍門,給他們将墓碑都立起來,再守上幾年。

只求他們在天上看着自己,多多保佑,如若真有不測,也求自己能一了心願之後再死。

等到他又回到了木言的那張臉,才一推開門,便看見有幾個小丫頭站在門口,手上捧着衣服鞋子。

見他開門了,便微微一福身就從謝松身側進了房,将東西放在桌子上。又将謝松換下來的東西收起準備拿去洗。

謝松剛剛開口想要叫住她們,便見着領頭的那個丫頭一福身道:“莊主叫你過去。”便也不等他答話便領着人走。

只留謝松在原地嘟囔了一句怎麽這麽霸道。

但陸沉璧叫他,也管不得傳話丫頭的态度,一拍衣擺又理了理頭發便去了。

到的時候陸沉璧正靠在枕頭上,一邊嚼糖一邊看書,身上外衣也未穿,就披了一件厚厚的皮毛披風身上。見着謝松進來了,便問道:“一大早的跑出去幹什麽了?”

謝松咳了一下,有些心虛道:“去辦點事情。”

果然陸沉璧聽到這話擡眼看了自己一眼,雖然面上都是不滿意這個回答的意思,但是卻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張嘴說了一個哦。

“怎麽吃這麽糖。”謝松走到桌邊,伸手拿了拿那個包着糖的紙包,皺着眉道。

陸沉璧看着書懶懶說:“沒注意就吃多了。”

“那不要繼續吃了。”謝松将糖收起來,想要放進懷裏,但是卻想起來這樣就同藥包放在一起,便又臨時改了動作,将紙包拿在了手上。

倒是陸沉璧看了他這動作,出聲問:“你懷裏收了什麽東西。”

“沒東西。”謝松道。

陸沉璧眯了眯眼睛,輕聲說:“我最讨厭別人騙我。你過來,讓我摸摸你是收了什麽好寶貝在身上。”

謝松聞言立即後退了幾步,離開陸沉璧伸手就能摸到的範圍。

“你過來!”陸沉璧将手裏書一摔,沖着謝松喝道。一時間他甚至都想站起來走過去,到時候謝松被他吓到,說不定動都動不得,身上藏了什麽自己一下就能搜出來。

謝松道:“沒有什麽。”

但他卻見陸沉璧手撐着身下,似是要站起來,看他身體才晃了一下,謝松幾乎是想也沒想,就沖了過去一下将人攬進懷裏。

“你好端端的亂動什麽,又想摔了不成?”陸沉璧聽見耳邊急切的話懵了一下,也不知自己怎麽想的,竟然先說了句不是故意的。等他又緩了一下神,謝松已經把他按着坐回了榻上,拿着一邊披風又蓋在了他身上。

謝松沒有再說話,但是看着他皺着的眉頭,陸沉璧心裏突得有些羞愧,要是謝松知道自己能走,還會不會如此緊張自己?

他想着便也不再想知道謝松懷裏藏了什麽,又或是今日出去做了什麽。陸沉璧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讓謝松坐在這裏,而後道:“我且懶得管你今日做了什麽,身上又藏了什麽寶貝。但是你同陶飛光講了什麽,可以同我說說吧?”

謝松見着他,思量了一會,将陶飛光同搶走長嘯的人有聯系的事告訴了陸沉璧,并未提及藥包的事情。而陸沉璧聽了默了一會,緩緩道:“你可還記得,我同你說過那些門派都收到信,裏面言明你就是屠戮天劍門的兇手。陶飛光可有說到這個?”

“未曾。”謝松搖頭,但他卻想起了另外一事,他道:“我覺得陶飛光背後之人,那頭長嘯的怪人,便是殺害那三門派弟子之人。”

陸沉璧聽了,皺眉道:“我聽祖母說那人正是在放火時候與陶飛光撞見,那如若是他,他又為何要殺那三門派?況且他與你私下見過,為何卻不對你出手?”

何止是不出手,還給了自己一本劍譜。謝松想着那人蒙面白衣的樣子,似乎他除了搶走長嘯,并未做過別的什麽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謝松,你門派內可還有別的弟子活着逃過這一劫?”陸沉璧看着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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