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房間裏燃着暖香,桌上的白瓷瓶上插着幾枝剛折下的梅花,旁邊散着一包糖,有些白色的糖粉散在桌子上。

謝松給陸沉璧倒了杯茶,湊到他嘴邊道:“方才吃了太多甜的,喝一口解解膩。”

陸沉璧眼睛依舊盯着手上的信紙,只是歪了歪嘴巴靠過去就着他的手喝了口茶,等着茶水咽下去,才一彈手上的信紙道:“靈相宮的靈雲上人倒有意思。”

“怎麽了?”謝松問。

陸沉璧直接将手上的信紙遞給他,懶懶道:“你自己看吧。”

“觀星象?夢語?”謝松飛快看了一遍,眼睛盯着末尾的幾句一會,念道:“中原将有亂?黑白更疊偷換氣運?”

“這些話我在從前巷口的算命先生那邊也聽過。”陸沉璧說着笑了一聲,将手上的信紙扔在一邊又伸手去抓糖。他道:“之前我雖然是覺得他有點神神叨叨,但也沒聽過他說這些話,現在看來這麽些高僧上人老道都是一樣的。”

“既然他以前從未這麽說過,如今一提不是更該注意?”謝松皺了皺眉,将那包糖推遠了一些,又低聲說了句不要吃太多。

陸沉璧含着糖笑了一聲,望着謝松嚴肅的樣子道:“這種神神怪怪的事情你也相信?這個世上哪裏有本事這麽大的人?若真是有,這世間不是亂套了?”

“如若這人真有本事溝通天地,更不會輕易開口。世間因果輪回難以說明,一旦沾染少不得又要給自己身上套上許多麻煩。”謝松說罷,房間中安靜了一會。

他轉頭去看陸沉璧,見他一雙眼睛看着自己,嘴抿着也不說話,奇怪問:“怎麽了?”

“看不出來啊。”陸沉璧一邊搖頭一邊說;“看不出來你還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謝松失笑,無奈道:“我師父們常說,我聽也聽會了。”

陸沉璧難得見他一副高深樣子說話,便又逗了他幾句,拉着他一口一個謝上人謝道長,等到謝松面皮都紅了,才靠在枕頭上撐着臉直笑。

窗外一聲鳥叫,陸沉璧臉上的笑立即褪去了,他坐直了些,叫了外面的暗衛進來。

謝松在心頭一算,又是三日過去,今日已經是二十九了,這三日沒有孩童的屍體發現,但全城戒備,白日路上都有人在街口盤查。這次暗衛過來,怕不是又有孩子的屍體發現?

他正想着,便見那青衣暗衛推門進來,将手上的信遞上道:“莊主,這是無雙公子的信。”

謝松心中一頓,眼睛落在那封信上。想起了那日被自己直接撕碎的信紙,他站起來,準備出去,讓陸沉璧同暗衛商量事情,便聽見陸沉璧一聲喚。

“你站起來做什麽?我膝蓋疼你幫我按按。”陸沉璧說完便當着他的面将那封信拆開,只看了兩眼,他便對着那暗衛道:“無雙就寫了這個?他可還有說什麽?”

“公子說此事複雜,可能正如莊主你所想的那樣,信中不方便說,他過兩日便到,到時候一一解釋。”

陸沉璧拿着信又看了一會,才應了一聲,讓暗衛下去休息。

謝松坐在邊上伸手幫他按着膝蓋,一句也未說,只當自己是個木頭人。但陸沉璧卻主動道:“過幾日無雙要過來。當年的南疆苗族興許還有人活着逃了出來,這次的事情的确是和他們有關。”

“恩。”謝松應了一句。

那日陸沉璧一回來便将畫像的事情說與自己聽,并叫自己如若再遇見那白衣人,态度稍稍注意些。兩人之間說不得坦誠相見,但謝松感覺到陸沉璧的态度有些改變。只是陸沉璧不明說,謝松便也裝聾作啞樂得享受。

這幾天侯奕來了一次,唉聲嘆氣一頓,好不容易将人送走了,陸沉璧立即又加了一隊暗衛趁着夜色在城中探看巡察。

“今日`你是要同他們一起去?”陸沉璧眉頭一皺,想起前兩天謝松提過的事情。見謝松點了點頭,陸沉璧便道:“你……”

“我會小心的,你且放心便是。”謝松見陸沉璧的眉頭依舊是皺着,便學着平日的樣子,伸手在他眉間一點,笑說:“小小年紀皺什麽眉頭。”

陸沉璧将他手一打,哼了一聲道:“我倒也就比你小了幾歲,等十五之後便要加冠了,少在我這裏扮老成。”

“說起來這兩日我見着那兩位夫人一直張羅着過年的事情,明日三十可還要買些什麽回來?”謝松問道。

陸沉璧瞧他一眼,只說:“等你明日回來再說也不遲,現在告訴你了,你難道大晚上敲人家門去買?”

“興許我明日回來的時候天就亮了。”

“明日過年了,家家都關門休息,你早些回來,便是最好的了。”陸沉璧說罷又朝他伸手。

謝松将他手一拍,起身道:“不許吃糖了。我去給你端飯菜來,只是今天廚房裏忙着做明天的年飯,你也不要挑剔什麽。”

“就你愛教訓。”陸沉璧嘟囔了一句。

等到簡單吃了點東西,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謝松換了身衣服,臨走時候又同陸沉璧保證了幾句一定準時回來,這才安心出了門。

一隊影衛一共十一人,加上謝松剛好十二人,能分成四組,往四個不同的方向去。謝松走在三人的最後一個,他随口問道:“只要這樣就可以了嗎?”

前面的兩人個人安靜了一陣,過了一會才有一個答道:“是的,我們身份特殊,雖然身上有令牌,一般不要拿出來,不惹別人注意是最好的。”

謝松點點頭,安靜下來跟在他們身後走着。頂前面的暗衛手上提着一盞燈籠照明,剩下的光便是來自天上的月亮,三個人沉默地走着,路上一個人也沒有。

又走了很長的一段,兩側的房子都變少了,道路也變得寬闊,前面的宮城在月光下顯得肅穆。又進了一些,宮牆的紅色也在月色下變得清晰。

等聽到打更的聲音,便聽見前面的暗衛說:“子時了。”

“再走一回便可以回去了。”

城樓上有着巡查的宮衛,謝松他們繞了一個大圈,臨到了另一面臨着山的門,領頭的影衛才将手裏的燈籠提高了一點,提醒他們腳下注意一點。

只是這燈籠方才提高一些,便刮來一陣風,燈籠裏面的火光晃了晃,熄滅了。

“等一下,我……”

謝松一下按住他的肩,示意輕輕噓了一聲。

三人在黑暗中一下沉默下來,隐隐約約便見着對面遠一點的地方出現了一點亮光。那光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在黑暗中搖晃着,忽隐忽現。

謝松看了兩人一眼,三人将腳步放得極輕,挪到了一邊的角落裏。只見從遠處走來了兩個人,前面一個人手上提着燈籠,後一個肩膀上扛着一個布袋子。

謝松眯着眼睛努力看去,隐約見着那袋口似乎是一雙孩子的腳,只上面連鞋也未曾穿好。他伸手捏了捏身邊兩人的肩膀,示意他們注意。

那頭一個人将手上的燈籠舉高了一些,将裏面的風吹熄,摸着黑的往前走。謝松借着一點微弱的月光,看着他們往宮城角的方向走。

那兩人動作輕微,如若不是謝松仔細盯着,恐怕都不會發現那裏有人。只是那兩人走遠了一些,謝松便什麽也看不見了。

但即使是這樣,三人也一動不敢動,生怕打草驚蛇。謝松繃緊了後背站在那裏,身上已經出了一點汗。

過了一會,聽見一陣細碎的聲音,那兩個人又走回來了,只是手上扛着的那個布袋卻不見了。謝松見他們兩個又要走遠,便用氣聲輕輕道:“你們兩個去看看那個布袋裏是什麽,如若是孩子便速速去報,我跟着他們兩個人前去探看。”

其中一個暗衛聽他如此說,便立即搖頭,正欲說話,便見謝松立即比了個噓的手勢。這暗衛以為方才的動靜被那兩人發現了,連忙定住不敢再動作。

謝松便趁着此機會追着那兩人而去,他回頭看了那兩個暗衛一眼,見他們沒有跟上來,這才放心專注于前面。

那兩人步履匆匆,又未提燈。謝松跟在後面唯恐被發現,将腳步動作放得極輕極緩,因而同前面的人又隔了一段距離,只借着天上投下的月光來看路。

似乎就在一眨眼的瞬間,謝松跟着的兩個人一下失去了蹤影。他頓時戒備了起來,以為自己是被發現了,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又吹過了一陣風,他見周圍的确沒有什麽動靜,這才繼續朝方才那兩人行進的方向走。謝松仔細觀察着這附近的東西,認真聽着周圍的動靜。

他彎着腰,怕被一邊城樓上的衛兵發現。心想道那樣兩個大活人總不會一下不見了,說不得是躲到什麽地方去了。

可是他滿目看去,周圍都是都是平地,根本沒有什麽可以躲藏的地方。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可前面已經是宮牆,無路可走了。謝松皺着眉轉身,又走了幾步,擡頭看了看又低頭看了看。

他心中一閃,想起那日去侯奕家中的地道。便立即跪在了地上,一邊用手摸索,一邊往前爬。如若他們也有地道呢?

等過了一陣,他手上一用力,将一塊蓋着泥土的石板掀了起來。

看着隐隐冒着光的洞口,謝松擡頭看了看月色,見那洞中的光越來越暗,他心中一定,垂着那搭着的梯子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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