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過往
敖烨拿起一塊甜糕小口小口地咬着吃，安靜地傾聽三人的談話。
“師姐近日不在山上嗎？”柳無涯拈起一塊甜糕扔嘴裏，一邊咀嚼一邊問。
雲施然笑道：“無憂快悟道了，十幾年前閉關想要參破最後一道玄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關。我和如風都覺得，無憂出關的時候大概就是飛升的時候了。”
聞言，柳無涯很高興：“太好了，等師姐到了仙界後，我就不是孤家寡仙了。”
敖烨癟嘴，咳嗽了一聲。
柳無涯扭頭，伸手過來捏了捏他的小胖臉，說：“剛剛一時嘴快，口誤了，我早就不是孤家寡仙了，有蛋蛋陪着我啊。”
“蛋蛋？無涯，小烨這麽可愛的孩子，怎麽給人家起這麽一個小名？”雲施然捂着嘴笑。
柳無涯也笑着辯解：“‘蛋蛋’難道不可愛嗎？比我以前的小名好多了。”
随後他又解釋道：“敖烨的兩位爹爹因事将他托付給我，當時他還沒破殼，是一顆龍蛋，所以我才給他起了這麽一個小名。”
敖烨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師尊這麽叫我，我很喜歡。”
雲施然看了他們兩個一眼，扯起了其他話題：“說起來，無涯上次回來的時候，無憂也不在山上，當時她正在小世界歷練。”
“是啊，”柳無涯無奈道，“上次錯過，沒想到這次也錯過了，實在遺憾。”
柳如風悠悠說：“這有什麽可遺憾的，等無憂飛升了，她和無涯便能常常見面了。”
柳無涯突然靈光一閃，說：“或許我可以去給師姐傳授一絲經驗。”
一向溫柔和藹的雲施然居然開口反對，她皺着眉說：“悟道乃是極其個人的事情，外力相助不太妥當吧。”
柳如風卻覺得可行：“無涯只不過去給無憂講講自己的心得，能不能參破，還是要看無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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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施然還是有些遲疑：“可從未聽說過哪位修道者在飛升時尋求他人幫助悟道，這，算不上走捷徑呢？”
“那是他們找不到已經飛升了的仙人來幫忙，”柳如風呵呵笑一聲，“若是能走這個捷徑，我看有些人怕是恨不得找位仙人手把手教他飛升。”
柳如風這句充滿嘲諷意味的話一出，雲施然被逗樂了，說：“那行吧，如風，你同無涯一起去吧，我在這裏陪小烨。”
柳無涯對敖烨解釋道：“修道者閉關時不宜打擾，我和師尊師娘是師姐至親，師姐不會排斥我們，但師姐還不認識你，所以蛋蛋你最好不要去。”
“我知道了，師尊，”敖烨乖巧點頭，“我和師祖母在這裏等你和師祖回來。”
等柳無涯和柳如風走後，敖烨面對極其慈祥的雲施然，悄悄瞥了她一眼後，沒有忍住好奇心，問：“師祖母，師尊的小名是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提起這個，雲施然嘆了口氣，看着他，溫和地說：“不是什麽值得提起的事情，還是不說了吧。”
為什麽會是這種态度？難道以前師尊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敖烨的內心小人瞬間皺起眉，但面上恰到好處地裝出一副疑惑的模樣，然後施出自己的拿手好戲，甜甜地對雲施然撒嬌：“師祖母，你告訴我好不好，我不會給師尊說的。”
雲施然被敖烨的小模樣萌到不行，心想确實不是什麽不能提起的事情，這在修真界屬于人盡皆知的過往，甚至還被說書先生編成了話本。
“那我就悄悄告訴小烨吧。”雲施然沖敖烨輕輕笑了一下。
…………
柳無涯一生的經歷，确實很像暢銷話本裏的故事。
柳無涯原本不叫這個名字。
千年前有一門修道世家，世家的二小姐喜歡上了一個魔修，和那魔修私奔後沒多久，大着肚子回了家，決口不提那魔修的下場。
魔修與仙修乃是死敵，二小姐卻懷上了魔修的孩子，這對修道世家而言，乃是奇恥大辱。但二小姐的父母依舊是寵愛女兒的，哪怕二小姐犯下滔天大錯，在家族的人都鬧着要将二小姐逐出家門的時候，他們讓二小姐留下了。
但二小姐卻在分娩當天難産去世，留下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柳無涯。
說來也巧，世家裏已經與一位劍修結成道侶的大小姐恰好與二小姐同一天生下孩子。可兩個孩子的待遇，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那個孩子是家族的寵兒，是爹娘的心肝寶貝，而柳無涯卻連一個名字都沒有，只被人稱呼“孽種”，仿佛孽種就是他的名字。
因為二小姐去世了，二小姐的父母對二小姐有愛，可對他這個魔修的兒子毫無親情，而且覺得就是魔修和這魔修的孽種害死了他們的寶貝女兒。所以柳無涯不受世家裏任何人的待見，年幼的孩子在家族裏茍且偷生。
直到他十歲的時候，那個魔修找上了門，以為二小姐報仇的理由屠了世家滿門，卻看着柳無涯說，他不是他的孩子。
原來當初誕下孩子後，二小姐察覺到自己生命垂危，知道自己事後，她的孩子肯定不會有好下場。于是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居然使出了一出偷天換日的戲碼，将自己的孩子和大小姐的孩子調換了。也因此，把兩個孩子十年的生活全部替換了。
魔修帶走了他的親生孩子，大概是看在柳無涯替自己的孩子受了十年苦的份上，沒有殺掉他。可家族被滅，柳無涯當時不過一個十歲的小孩，只落下一個流落街頭的結果。直到十二歲的時候，被偶然路過的逍遙真人柳如風發現他是天生劍體後，收他為徒，給他取名為柳無涯。
…………
聽完雲施然的講述後，敖烨沉默良久。他的心好像被人用手狠狠地揪着一樣，難受得快喘不上氣。
十二歲，直到十二歲的時候，師尊才從深淵般的生活抽身而出，過上好日子。那時候的師尊，與他現在的人形模樣，是差不多的大小。
可柳無涯是貨真價實的年幼兒童，敖烨卻不是。龍族的年齡其實是按從着從母體中出生的那一天算起，敖烨現在已經五百零一歲了，更何況他百年前就能感知外界，只是模樣上瞧着小，但心智卻相當于人族十七八歲快成年的少年，且懂得更多。
可師尊卻在本應該什麽都不懂、本應該享受家人寵愛的時候，自出生起，就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殘酷。
敖烨好恨，在他看來，那世家的所有人都不是無辜的。敖烨想，倘若他能回到過去，他也會屠盡世家滿門，再殺了那個魔修。
雲施然看着敖烨的眼睛猛然變成金紅色，大吃一驚，連忙出聲：“小烨，你還好嗎？”
敖烨猛然從幻想中驚醒，看着雲施然滿臉擔憂的表情，将痛恨之意掩飾于雙眼深處，說：“師祖母，我沒事，就是很難過，師尊幼年居然……”敖烨垂頭喪氣地嘆了口氣。
正當雲施然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柳無涯和柳如風回來了。見狀，雲施然不好再提，而且看敖烨臉上表情也逐漸從悲傷變得正常，松了口氣。
柳無涯樂呵呵地說：“我和師尊根本就是白去一趟，師姐已經差不多悟道了，估計過段時間就能飛升。”
柳如風眼裏是滿意自豪，嘴上卻說：“悟了道是好，但也不一定能夠飛升。飛升哪有那麽容易，無憂到時候別出什麽差錯就好。”
“呸呸呸，”雲施然伸手狠狠在柳如風腰間擰了一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柳如風嘴裏說不出什麽好話，氣！”
柳如風吃痛地出聲，連忙說：“說錯話了！無憂機敏聰慧，飛升一事定是穩妥的。”
見此情形，柳無涯忍不住偷笑，瞥見敖烨在看自己後，朝他眨了眨眼睛。
敖烨垂眼，将心中蔓延的暴戾情緒強行收斂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