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牽手

岑沐可看的那場比賽, 東高大女子排球隊還是一盤散沙。

當時已經比賽過半，她們的隊伍被虐得很慘，莫笙在後面看着着急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隊友們已經陷入了混亂之中, 毫無章法可言。

莫笙在一次救球後摔向地板, 亂了陣腳的隊友正在往後退，動作間後腳跟撞到了莫笙的額頭。

那一腳讓莫笙眼前一黑，捂着疼痛的部位起身，再将手拿下來就看到手掌上有血。

衆人慌亂地朝着莫笙圍過來, 查看她的情況, 教練也準備将她替換下去。

這個時候莫笙只是拿着鏡子看了看, 看到只是有點破皮, 無傷大雅後并沒有下場, 而是重新返回場地。

莫笙是個暴脾氣, 這個時候終于忍不住了，對着自己的隊友吼了一句：“幹什麽呢？有我在呢！”

這一嗓子讓其他人瞬間鴉雀無聲。

在這場比賽的後半段, 只要是莫笙能救的球，莫笙都會對着前面喊一句：“有！”

這個“有”喊到全場結束。

原本一盤沙的隊伍竟然也扭轉回來了, 沒有亂七八糟的陣型。就算最後輸了，卻輸得沒那麽難看。

當時岑沐可也不懂排球, 卻被莫笙吸引了，跟着莫笙熱血沸騰。

她就感覺心口在一下一下的狂跳，不是心動, 而是跟着莫笙燃起來了。

她一直在看莫笙, 莫笙堅定的眼神，可靠的實力, 額頭上還有血跡她也不在乎，模樣又野又狠, 這些都讓岑沐可移不開眼睛。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那麽喜歡一個女孩子。也沒有料到過，一個人可以給她的生活帶來陽光。

那個人就是莫笙。

以所向披靡的架勢出現了。

後來，岑沐可來了東高大，進入了拉拉隊。

她發現學校裏對女子排球的熱度不高，親自組建了女排隊的後援會，甚至是莫笙的私人後援會，她就是後援會會長。

她總覺得，莫笙就像一種信念，激勵着她。

後來，莫笙在後排喊“有”的這個習慣就留下來了，不過出現的次數沒那麽多了而已。

每次注意到隊友的步伐亂了，或者她們緊張了，莫笙就會突然喊一句：“有！”

然後，隊伍就神奇地平穩下來了。

有她在呢。

有隊友在呢。

隊友之間的是羁絆，是信賴，是同樣的信念。

岑沐可講完，雲折竹“哇”了一聲。

郁黎川則是一直盯着莫笙看。

莫笙站在隊伍裏喜歡插着腰，她似乎也喜歡這麽站着，時不時還會活動一下身體，一刻也安穩不下來似的。

這一次的友誼賽顯然十分輕松，她們讨論的時候還在笑，莫笙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爽朗。

岑沐可撐着臉看着莫笙那邊，再次說道：“今年對莫笙來說非常重要。”

郁黎川扭頭問：“怎麽？”

“進省隊啊。”岑沐可一幅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的語氣，“排球最高水平的年齡段是22到26歲，莫笙今年21歲了。省隊那邊基本敲定了，她很快就要去省隊那邊訓練了，如果表現得好，國家隊也有可能。”

“去省隊了，還會在學校裏上課嗎？”郁黎川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宿舍和我們分開，訓練以省隊為主，不過有時間還會來上課，保證可以正常畢業就可以了。省隊的訓練基地就在那邊，非常高的那個圍欄，裏面有一個非常低調像倉庫的地方，旁邊四層高的小樓就是他們的宿舍，樸實無華。”

郁黎川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國家隊呢，就是有國際賽了，将各個省隊的隊員召集到一起集訓一陣子，接着去比賽，也不是長期的。”

“好的，謝謝你的科普。”

比賽開始後，的确像莫笙說的那樣，場地并沒有坐滿，觀衆席僅僅坐了四分之三的觀衆。不過郁黎川來得早，位置還挺不錯的，看着視野也要好一些。

比賽開始後，明顯能看出莫笙她們的游刃有餘，打得惬意，并沒有如何緊逼，對面就已經潰不成軍了。兩年的時間，凋零的強隊又成了強者。

就算這樣，教練還是在場地邊說道：“齊檸你的手太黏了，不舍得給似的，你在手裏捏一下，最好的時機就過去了。”

齊檸點了點頭，結果就聽到了莫笙的笑聲。

齊檸回頭看莫笙：“你笑什麽你？學弟來了高興是不是？”

“不，蜘蛛俠二傳手，你不把球送出去，是不是還想球偏了之後一個蜘蛛絲拽回來？”

齊檸氣得要打人。

她們這邊正開玩笑呢，結果對面隊伍開始耍賴了，非得讓她們這邊讓一讓她們。

女孩子的特權，就是可以撒嬌。

對面隊伍算是和她們關系不錯的，老打友誼賽找感覺，不過多少有點專業和業餘對打的差距，總輸确實挺打擊人的。

齊檸立即擡頭：“行，讓也行，我讓我們自由人做二傳。”

說完對莫笙一擺手：“來，你行你上。”

莫笙也不怕，嘆着氣換了位置：“我來就我來！”

隊友們看着她們倆這樣胡鬧也不着急，還真就同意了。

對面看着莫笙穿着自由人的服裝就開始做二傳了，這打得和胡鬧似的，也真的是讓了，紛紛回到位置繼續比賽。莫笙這邊替補自由人也上場了。

替補自由人名叫孟果，大一新生。

莫笙要去省隊後，隊伍裏就一直在培養接班人了，孟果就是她們選中的。身高172厘米，身材偏瘦，不過靈活度很好，人也充滿了幹勁兒。

難得有了上場的機會，孟果激動得沖過去抱了莫笙一下，畢竟莫笙也算是孟果的小師父。

莫笙走到位置站好，餘光一掃，就看到郁黎川頭頂的心電圖從紅色變成了綠的。

剛才他那邊經歷了什麽？！

比賽再次開始，對面就發現莫笙二傳居然也挺6的。

莫笙作為二傳，給得還挺準的，開網怎麽給，近網怎麽給都懂。

二傳手，在一場比賽中不會被觀衆和媒體太過關注。但是，有時候可以說二傳手是一個球隊中水平最高的球員。

這個位置和橄榄球中的四分衛差不多，他們可以判斷将球傳給那一名攻手，更有得分的機會。

給的要準，時機要對，這都考驗着二傳手的水平。

二傳手真不是那麽好當的，他們需要注意的可以分為四個方面：速度、距離、深度、高度。

他們的腦海中，要将場地分為一個立體空間，空間中迅速刻畫出路線，将整立體空間利用到極致，當然需要足夠機敏。

所以二傳不是随便派一個人上去，就能做得很好的。

對面當然也是這麽以為的。

結果一個自由人做了二傳，她們還是打不過！

她們甚至懷疑莫笙在隊伍裏練過二傳，不然怎麽那麽了解攻手的習慣？攻手對她還那麽信任！

即将發球的間隙，那邊小聲議論：“什麽情況啊？”

“我知道莫笙幾年了，她都是自由人，沒見過她練二傳。”

這一場比賽莫笙他們隊伍贏了，贏得不廢吹灰之力。

下場之後莫笙走了幾步就聽到有人叫她，擡頭就看到唐也來了，手臂扶着欄杆，手裏拿着一瓶水。

見莫笙過來了，唐把水丢給她，她出于反射條件利落地接住。

唐笑着問她：“怎麽又打二傳了？”

顯然他在後半程才來。

莫笙笑嘻嘻地回答：“讓一讓她們。”

“你打二傳算讓？”

莫笙沒回答，拿着那瓶水走了。

兩個人對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在附近的郁黎川他們剛好可以聽到。

郁黎川朝着唐看了一眼，就覺得他和莫笙是真的不熟悉，莫笙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而唐這個發小就是讓人厭煩的存在，他知道莫笙所有的過去。兩個人彼此熟悉，就算有半年的時間不聯系，再次見面都不需要和好，直接就能夠回到之前的狀态。

讓人羨慕。

莫笙下場之後，去聽教練做總結，這時觀衆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岑沐可之後還有課，直接背着包離開了。走的時候一邊走一邊跟莫笙飛吻，莫笙笑着對岑沐可揮手。

莫笙聽完安排後，朝着他們這邊跑過來，對着郁黎川招手。郁黎川起身到了圍欄邊，站在距離唐不到五米的位置。

莫笙對唐道歉：“對不住，我們今天安排了針對訓練，對方隊伍還會留下來一下午，我們還要一起吃飯，不能照顧你了。”

“哦，沒事，我下午也有課。”

“好的，拜拜。”莫笙說完就走了。

莫笙對待郁黎川和對待唐就是兩個态度，她路過唐的時候就說了兩個字：“滾吧。”

唐态度特別好地比量了一個OK的手勢：“得令！”

這也是熟悉和不熟的區別吧。

莫笙喝水的時候，就看到郁黎川和雲折竹并肩離開，頭頂一直頂着綠色的心電圖。

真搞不明白了，郁黎川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啊？身體狀況不太穩定啊。

莫笙在體育館裏一直訓練到晚上。

她們的隊伍說是給了幾天假期，其實也沒怎麽放過她們，懶覺也只能睡幾天而已。

訓練結束後，其他隊員收拾體育館，莫笙被教練叫過去單獨談話：“轉自由人後悔了嗎？”

莫笙搖了搖頭：“不後悔，每個位置都有每個位置的價值，更何況我是最佳自由人。”

“其實你做二傳很有靈性，但是你做自由人更穩，能夠讓整個隊伍無條件信任你的穩。”

莫笙笑了笑，點頭。

莫笙換位置也有一陣子了，心态調整得挺好的，倒是不在意。

教練今天也是看着莫笙做二傳的狀态，心中覺得可惜才突然提起的。不過還是尊重莫笙自己的選擇，并且認可她的選擇。

她今天叫來莫笙主要聊的是進省隊的事情，需要交代莫笙一些事情，一邊走一邊問：“聽說你們前幾天還去喝酒了？”

“啊……那個啊……”

“戒了。”

“好的。”

教練的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發現自己的夾子似乎忘在體育館裏了，于是對莫笙說：“你去找找，我估計是随手放在哪裏了，那裏夾着最新的禁忌食物和藥品單子，你回去看一看。”

莫笙答應了，朝着體育館走的途中就看到體育館的燈瞬間滅了。

他們學校的電閘總出事，尤其是體育館這邊總時不時就斷電一次，莫笙他們都習慣了。

莫笙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走進體育館裏就發現燈光并不稱心。

正猶豫着要不要明天再來找的時候，手機震動了一下。她看到郁黎川發來了消息：學姐，你訓練完了嗎？

莫笙立即來了靈感，給郁黎川發消息：訓練完了，你能不能來體育館裏幫我一個忙？

C：嗯，當然可以。

莫笙站在體育館的門口等了一會，就看到巨大的光源朝着她這裏移動。

莫笙看着那個行走的大燈泡就覺得好笑，看着燈泡走到她的面前站住，問：“學姐，你吃飯了嗎？”

“還沒呢，我得進去找個東西，你陪我進去一下。”

“哦，好的。”郁黎川朝着體育館走進去，忍不住問，“沒有燈嗎？”

郁黎川來了，仿佛舉着巨大的燈籠，比手機的手電筒功能都好使，并且比那還亮。

她伸手抓住了郁黎川的手腕，說道：“停電了，不然也不會讓你陪我進去。走，我找找教練把夾子放哪裏了。”

被莫笙抓住手腕的一瞬間，郁黎川的心跳都加速了幾分。

夜裏的清風四起，月下的柔雲漣漪。

深吸一口氣，鼻翼裏的清甜是她的，手腕間的溫暖的她的，心中那種欣喜是來自她的。

都是她的。

恨不得自己也是她的。

莫笙帶着郁黎川進入了體育館裏，憑借郁黎川帶來的光亮，她在館裏尋找起教練的夾子。

然而郁黎川走在黑暗裏，到底還是有些不安，只能被莫笙拽着移動。

寂靜的場館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腳步聲都格外清晰，動作間兩個人衣袖摩擦的簌簌聲響都顯得刺耳。

他詫異于莫笙能在黑暗中自由地行動，也興奮于這種空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感覺。

所以一直跟她。

莫笙最終在訓練室的器械上找到了夾子，拿起來看了看。

覺得不夠亮，她又拽着郁黎川靠近自己一些，用郁黎川來照明，在夾子裏翻找教練說的那張單子。

找到之後抽出來，又将夾子合上，思量着要不要将夾子放到教練的辦公室裏去。

“謝謝你……”莫笙擡起頭來，鼻尖擦着郁黎川的下巴，随後在黑暗之中和郁黎川對視，一瞬間愣住。

郁黎川此時能在黑暗中大致看到莫笙的輪廓，還能看到她的眼睛，剛才的觸感讓他知道他們的距離很近，一瞬間有些不好意思。

莫笙正在尴尬的時候，就看到郁黎川的頭頂劃過[臉紅]的表情，又被逗笑了。

她朝後退了一步，随後說道：“謝謝你啊，我找到東西了，你陪我去一趟我教練的辦公室，等會我請你吃飯。”

郁黎川立即拒絕了：“不用，你已經請我吃過兩次了，這次我請你。”

他擡手用手指擦了擦鼻尖，稍微有點不好意思，然而從頭到尾都沒有提起用手機照明的事情，而是再次開口：“學姐，我看不清路，你能不能帶我走？”

“哦，可以啊。”莫笙也沒多想，直接就答應了。

說着伸手要去拉郁黎川的手腕，卻感覺到郁黎川将手送到了她的手心裏，生怕她反悔似的，快速握住了。

手被握住的一瞬間莫笙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郁黎川首先轉移話題：“學姐是怕黑嗎？”

“啊？不啊。”

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