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刃刃都愛三日月(二十)

天守閣上, 審神者拉着三日月的手,忿忿道:“如果那些刃欺負你了,一定要跟我說!”

三日月愣了一下, 想不出少年說出這番話的理由。

他回憶了一番, 找到了信息斷層的節點——自他從盥洗室回來, 餐廳的氣氛就變得非常奇怪,所有刃的狀态都像是遭受了巨大打擊。

“主殿, 剛剛發生了什麽嗎?”

“沒有!”審神者堅定地搖了搖頭。他感覺現在的自己就像本丸の誘惑裏那個心地善良的婆婆, 而三日月就是那個受盡了委屈的兒媳婦。他的任務,就是護着三日月遠離那群渣刃!

“這樣嗎……”三日月不太相信, 卻也沒有追問。這個年紀的審神者,大約到了開始叛逆的時候。

總之, 要教育的不止是本丸的刀劍, 年輕的審神者也需要正确的心理引導。

那本《兒童心理健康教育》放在哪裏了……?

發着燒的三日月漸漸染上了困意, 伸手去摸今早帶出來的藥瓶, 卻摸了個空。

好像是留在桌子了……?

模糊地記起來了藥瓶的位置,雖然藥研離開之前給的藥是用來治傷的, 但也許治病也能用一用呢?

對此世界意識沒什麽代入感的三日月壓根沒有想過去看醫生, 或者說,他壓根想不到這個世界會有給刃看病的醫生。而年輕的審神者,十幾年來被家裏養得極好,何況異世的人類體質強悍,打針吃藥都少見, 因此, 他的腦中甚至沒有“醫生”這個概念。

發現三日月狀态不佳的審神者連忙走過來,扶着他坐在柔軟的沙發上。

少年半跪在地,仰着臉上滿是擔憂, “三日月,你要不要躺着休息一下,或者補充靈力?”

三日月搖頭,聲音略帶虛弱,“讓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自身的靈力已經很夠用了,就算對方再輸入也不會有什麽效果。

眼見三日月露出未曾見過的脆弱,完全沒有經驗的審神者開始了病急亂投醫,“刀劍的話,給本體塗一塗丁子油?會管用嗎?”說着,他跑到桌旁,從抽屜裏拿出了一瓶丁子油。

三日月無奈至極,只好說:“主殿幫我去樓下拿一下藥吧,應該放在餐桌上了。”

“好,你等着。”審神者安撫道,接着跑下樓去。

……

樓下,依然聚集在大廳的刀劍們面面相觑,恨不得從刃群裏一秒揪出那個罪魁禍首。

昨晚,是誰那麽大膽、那麽猖狂、那麽目中無人!?

可目前的問題是,沒有刃承認這件事。

一旦想到那個無名之刃被抓出來的情景,腰間的本體刀都蠢蠢欲動了。

“如果藥研在就好了。”一期一振首先開口,那雙金色的眸子透露出複雜的情緒,“那樣的話,可以為三日月殿檢查一下身體狀況。”

其他刃沒有反駁,因為他們也想到了……假如是有刃強迫了三日月呢?

用不可反抗的、過激的手段,那樣的話,必然對三日月造成了傷害。

并且,三日月似乎一副狀況外的樣子——不,按照他們對三日月的了解,他們更願意相信是三日月不想透露那個刃的消息。

因為,三日月在他們心目中是那樣強大而可靠,不可能逆來順受,也不可能對自己的身體一無所知。

想到這一點,衆刃的心情更加難過了。

三日月是為了保護對方嗎?難道他早已明白了他們對他的感情,做出的無聲拒絕?

不,等一下,現在還不能急着下定論。

衆刃想,在以往的日子裏,三日月從來沒有與任何刃過度親密過,但他與本丸的每個刃的關系都非常密切——畢竟是主殿的初始刀。

所以,目前為止,最大的可能性還是第一次提出的那樣:三日月被刃偷偷夜襲了。

“你們見到三日月的藥了嗎?”伴随着話音,還有審神者蹬蹬蹬下樓的腳步聲。衆刃擡頭,看到少年臉上寫滿了“你們這群渣男”。

“藥?”

這個字過于敏感,牽動了每個刃的神經。

“是這個嗎?”長谷部在收拾桌子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三日月座位上留下的藥瓶,面對審神者的疑問,他從兜裏掏出了瓶子。

“應該是這個,我去給他!”

審神者想拿過瓶子,被長谷部按住了手。

他疑惑地擡起頭,卻聽長谷部顧慮道:“三日月殿想要這瓶藥……原因是什麽?”

審神者不解,“難受的話,就該吃藥吧?”

長谷部知道自己的主殿是個沒什麽常識的孩子,于是耐心解釋,“我只知道,懷孕的人類女性是不能随便吃藥的,會對胎兒有很深的影響,嚴重的話……可能會……”

話雖沒說全,但審神者也聽懂了大半,面色不由得一震。

難道三日月想……

“主殿,請讓我們與三日月殿談談吧!”燭臺切沉聲,“無論如何,這都不說三日月殿應該獨自承受的。”

其他刃紛紛附和。

“我只允許——你!”審神者指向灰發紫眸的打刀,“長谷部,你去。”

他記得昨晚的後半夜,長谷部還在天守閣照顧了自己一會兒。那個時間……渣三日月的應該不會是他。

即便合理地推測了,可審神者不是很敢确定,畢竟長谷部跑得快,萬一呢?

但他還是選擇相信已經熟悉了幾個月了的近侍。

……

帶着審神者與所有刃的期待,長谷部來到了天守閣。

細心的他發現了三日月一直裹在肩膀與脖子上的圍巾,嘴唇微抿,神情沉思。

早晨的話,說是冷也就算了,可在溫暖的天守閣中,三日月殿為什麽還将圍巾披在肩上?

就像是……為了掩蓋身上的痕跡。

這個思路如同閃電一樣在長谷部腦子劃過,使他目光一沉。

能印在脖子甚至于更下方的東西,除了……還會有什麽?

為了印證自己的想法,長谷部倒好一杯熱水走到三日月面前,“三日月殿,喝口熱水吧。”

他趁機伸手,想要取下三日月肩上的圍巾,卻看到三日月收緊了手,稍稍向後一縮。

三日月頭腦有些昏沉,不想讓身上的熱氣散去——尤其是頸間部位,柔軟的圍巾非常溫暖,能讓他感覺稍微舒服一些。

顯然是下意識的拒絕。

果然……

長谷部已經百分之九十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他取回杯子,看了一眼似乎已經昏睡過去的三日月,轉身離開了天守閣。

在這之後,本丸衆刃自覺地聚在一起開了個小會,列出了重點懷疑對象。

與三日月曾有歷史淵源的一期一振、同刀派兄弟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小狐丸、同屬平安刀千年友情變基情鶴丸、說話風格很色情腦子裏或許在時刻上演小劇場的笑面青江,等等等等……

這麽一列,幾乎把本丸的所有成年體型男刃都标了個遍。

但是,成年男刃們覺得短刀的嫌疑也不會太小。

短刀常常被主人帶在身邊,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早就是老司機了。雖然硬件不達标,但平時借體型優勢吃豆腐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每當想起就會使其他體型的刃恨得牙癢癢。

放棄了推理“真兇”,刀劍們依照意見分成了兩派——堕胎派與保胎派。

“孩子應該打掉,生産太過危險,而且男人的生理結構不适合生産,如果到時候……所以,趁着孩子還小,打掉吧!”

“可這畢竟是一條生命……更重要的是,我們怎麽能不顧忌三日月殿的心情?如果三日月殿想留下這個孩子呢?”

“怎麽可能,三日月殿可是想用‘藥’啊,他應該不想留下吧?這樣的話,絕對是有人強迫了他!”

“可是,就這樣不清不楚地認定三日月殿的意願真的好嗎?總該問問他吧?”

“如果我們去問,這不是對三日月殿造成第二次的傷害嗎!非要讓他回憶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才可以?”

“……”

結果,以上兩派的預想,通通沒有發生。

在代表長谷部詢問當晚的情形時,三日月表現出了徹底的“不知情”。

“如果你問主殿生日那天晚上的話……”三日月搖了搖頭,“喝了一杯酒,之後就沒有印象了。”

“……我明白了。”長谷部攥緊了雙拳,心疼地看着面前的付喪神,發誓要找出那個不負責任的混蛋,“三日月殿,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沒擔當的刃根本配不上三日月殿!

三日月:???

誰?

接下來的幾天,三日月的病一直沒好,嘔吐的症狀時有發生。更讓本丸所有刃擔心的是,藥研臨時又接到了其他任務,要延後回來的日期。

審神者貼心地關注着三日月的情況,并且讓在廚房工作的幾刃每天做更有營養更好吃的菜。

菜色更換得太過明顯,三日月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本丸的夥食突然間變好——菜量增多,色香味的水平也提升了不止一點半點,簡直像精美的藝術品。

面對這樣的誘人的菜色,三日月忍不住比之前吃的稍多了些。

摸着自己似乎長胖了的小肚子,他不由得沉思:對作為付喪神的自己來說……真的好麽?

在旁刃眼中,三日月低頭摸肚子的目光溫柔而深情,像是殷切地期盼着新生命的誕生。這樣的情景讓他們看得愈發心痛,用餐形同嚼蠟。

三日月殿一直對他們隐瞞孩子父親的身份,一定是為了保護那個渣刃!

太渣了!實在是太渣了!連敢站出來面對疾風的勇氣都沒有!可就算這樣,三日月殿也還是站在對方那邊的……這就是真愛嗎?

本丸陷入了持續的低落情緒中。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藥研遠征歸來。

……

在聽到這段時間發生的情況之後,藥研心中驚撼無比——在自己離開本丸的這些天裏,居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吃驚過後,他沉下目光,盯着面前巴望自己的衆刃道:“等我去給三日月殿檢查完再來找你們。”算、賬!

藥研走到三日月的房間門口,其他刃們也都悄咪咪地跟着他身後,躲在牆角。

他敲門問:“三日月殿,您在裏面嗎?”

彼時的三日月正在屋裏看教育手冊,聽到敲門聲後便打開了門,在看到面前的短刀後,彎起眼眸笑道:“是藥研啊,遠征順利嗎?”

“任務完成的非常成功,我也很願意與您分享路上的所見所聞,”藥研微微擡頭,眼神認真。

“但現在,我想為您檢查一下身體。”

“……好?”雖然感到非常迷惑,但三日月還是配合地讓藥研為自己做了一套身體檢查。

藥研細致地觀察了一通三日月的面色,白皙透紅有光澤,看上去非常健康。

他懷疑地戴上聽診器,探入三日月腹部衣服內裏,試圖聽一聽胎心。

……根本沒有胎心!

懷着醫者負責的心态,藥研追問起審神者生日宴那晚的情況。

“您那天吃了什麽東西?”

“酒、冰鎮過的水果,還有其他一些飯菜。”

冷熱同吃,藥研心中有了推測。

“那,您那天着涼了嗎?”

“嗯……應該有吧。”

“持續發熱了幾天,食欲不振,之後就痊愈了,對嗎?”

“沒錯。”

“……”

定論了最終結果,藥研幾乎想捏爆手裏裝着安胎藥的瓶子,死冷的目光剜向門口偷窺的衆刃。

“能把腸胃炎當成懷孕,你們——都是傻B麽?”

……都是傻B麽?

……都是傻B麽?

……都是傻B麽?

回聲響徹衆刃的腦海,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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