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關中的雪,下了一夜都沒停。

安瑜是驚醒的,他喘着粗氣,盯着紅棕色的床板,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房間裏氤氲着淡淡的幽香,味道很熟悉,像是在哪裏聞過。

但他分不清自己身處旖旎的夢中,還是冰冷的現實。

“安小少爺醒了嗎?” “怕是還沒醒呢。”

“那老祖宗的病可怎生是好?” “難不成姑爺真是個……”

是現實。 他一個骨碌從床上蹦起來,鐵青着臉推開窗戶:“胡說什麽呢?”

嘴碎的下人吓了一跳,雙雙低頭,唯唯諾諾道:“安小少爺,您……您醒了?” “你們說我姐夫是災星。”安瑜鼓着腮幫子,把下人們壓低聲音說的那個詞念了出來。 “安小少爺,您肯定是聽錯了。”下人讪讪地回答,“我們哪兒敢說姑爺是災星啊?” 言罷,生怕他繼續質問,連忙喊起來:“老祖宗不好了!”

“不好了?”安瑜眉心一擰,“什麽意思?” 下人三言兩語把夜裏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是後半宿的事。家裏的一個下人被打死了,送到院裏, 被老祖宗撞見了。血呼啦地流了一攤,別說老祖宗了,就是我們看見,也犯怵啊!” “死人了?”安瑜也吓了一跳。 “可不是嗎?老祖宗吓得直接暈了過去,還是姑爺連夜派人請醫生來看的呢。” “姐夫請的醫生?”他把這話聽進心裏,想着夢果然是夢,霍之潇後半夜都不在他房裏,怎麽會—— 安瑜面色微紅,當着下人的面不敢表現得太明顯,輕咳着關上窗:“你們還站在這裏做什麽?快去 前面看看祖母怎麽樣了。”

實際上,安瑜并沒有多在乎安老太太的身體。 于他而言,整個安家,真正親近的,只有苗姨娘一人罷了。

畢竟安老太太只關心大房所出的子女,從小到大,安瑜都沒從她那裏得到過好臉色。 甚至于将他送去霍家當填房的主意,也是安老太太出的。

将心比心,但凡安老太太對安瑜有一分好,現下他也不會生出罪惡的快意。

然,身為晚輩,還是要去老祖宗屋裏的。 安瑜換了身素淨的衣服,揣着手焐子,由婆子撐傘,冒雪趕到了安老太太的院子裏。 霍之潇已經來了,着一身軍綠色的軍裝,宛若雪地裏挺直的青松,只帽檐上綴着一圈刺眼的紅。 霍之潇聽見了他的腳步聲:“阿瑜。”

“姐夫。”他匆匆湊過去,“裏面……怎麽樣了?”

“不太好。”霍之潇實話實說,“原本不礙事,可老太太先前看了太久的戲,已經累着了,再受到驚 吓,怕是十天半個月也好不了。”

“怎麽會撞見不好的東西呢?” “也不是撞見,是老太太半夜忽然起身,誤打誤撞見着了那個死去的下人。”霍之潇淡淡道,“尋常仇 家,打死也就打死了,往門前一扔倒也不算稀奇事。只是老太太運氣不好,怕是以後都不敢走夜路 了。”

霍之潇這話說得怪異,連安瑜都聽出幾分不同尋常,但他的心思放在屋裏的安老太太身上,想着趕 快請個安,就回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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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寧可面對瘋瘋癫癫的阿姐,也不願再待在人心各異的安家了。

安老太太的院子空前熱鬧,各房的人來來往往,安瑜甚至看見了苗姨娘身旁的婆子。 他拉着霍之潇往角落裏站,那裏有一株紅梅,開得正豔。 “姐夫,安家到底得罪了什麽人?”

他的臉頰被花瓣映紅了。 “還沒查清楚。”霍之潇擡起手,拂去安瑜肩頭的雪,“不怕,跟姐夫回家。在霍家,沒人敢傷你。” 他抿唇笑,揣在手焐子裏的手絞在一起:“好。”

他們沉默了片刻,都在等待對方開口。 安瑜乖乖地立在原地,靜聽落花。

“昨晚歇得好嗎?”霍之潇忽而問。 安瑜大吃一驚,繼而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好……好呢。”

好什麽? 一點也不好。

夢裏夢外都是姐夫的身影,還有姐夫教他的那檔子事兒。

霍之潇觑着安瑜通紅的耳垂,眼底劃過笑意,想伸手去摸他的臉,又發現手套沾了雪,便直接摘 了,再用手指輕輕撫摸安瑜的脖頸:“氣色不大好,今晚還是在姐夫屋裏歇着吧。” 安瑜的臉色更紅了。

這廂兩人旁若無人地說話,那頭院外又走進來一個穿着長衫的年輕人。 這人眉宇與安瑜有三分相似,卻生着吊梢眼,塌鼻梁,天生刻薄相。

他瞧見了站在院子角落裏的安瑜與霍之潇,登時氣紅了臉,咒罵着“成何體統”,大步沖過去:“不要 臉!” 安瑜的小手還搭在姐夫腕子邊,聞言猝然驚住。待他再定睛往身後一看,漂亮的眼睛立刻瞪圓了: “大哥。”

這是安家的嫡長子,安老太太最疼愛的乖孫,安榮。 安榮比安欣還要長五歲,接手了安家大部分生意,常年不在關中,今日回來,大抵是知道了妹妹病 重的消息。

安榮的手指怼着安瑜的鼻尖:“欣兒還沒死呢,你這是在做什麽?” “大哥,我和姐夫有話要說,”他轟地一下漲紅了臉,費力地辯解,“你誤會了。” “誤會?”安榮氣得跳腳,“好啊,你和他搞到一塊去了……他克死你也就算了,憑什麽克死我妹妹?” “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安榮把安瑜往霍之潇懷裏狠狠一推,“男不男、女不女的玩意,也好意思叫我…… 啊!”

安榮的話,被手槍清脆的上膛聲打斷了。

霍之潇幹脆利落地拔槍,上膛,再頂住安榮的面門。 安瑜眼前晃過一片墨綠色的光影,再回神時,安榮已經被霍之潇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說一遍試試?”霍之潇居高臨下地望着安榮,嫌棄地踢開男人因為恐懼而抽搐的腿。

安榮從始至終沒敢反抗,因為他看見霍之潇軍靴後的馬刺在雪地裏閃着寒芒。 他知道,若是自己再多說一句,那根刺就會紮進自己的身體裏。 安榮因為想象中的畫面,再次痙攣起來。

并不是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那根馬刺上。 安瑜縮在姐夫懷裏,望着面前戴着黑皮手套拿着槍的手,眼眶發熱。 從小到大,還沒有人為他出過頭呢。

姐夫是第一個。

但是他們在安老太太的院子裏,不能鬧得太過。 安瑜垂下眼簾,壓下心底的悸動:“姐夫,我們回家吧。”

霍之潇順從地收了槍,往腰間黑色的槍套裏一插。 安瑜安心了,轉身道:“姐夫,我去屋裏和老太太說一聲。” “好。”霍之潇點了點下巴,“我在外面等你。” 說完,目送他進屋,然後重新望向安榮,目光浸染上濃濃的玩味。

安榮頭皮一陣發麻,攥着冰冷的雪塊,扭着屁股,吃力地挪動。 “你現在躺着的地方,昨晚也躺過一個人。”霍之潇的手按住了腰帶上的皮扣,漫不經心地撫弄,“只 不過你活着,那個人死了。”

安榮胃裏一陣翻騰,咬牙道:“姑爺,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妹妹……” “你也想死嗎?”霍之潇冷聲打斷安榮的話,擡起腿,鞋底蹍上了他的臉。

羞恥,不甘,憤怒……各式各樣的情緒在安榮心底迸發,可他沒辦法掙脫面上的腳,甚至連鋒利的 馬刺都躲不開。

因為踩着他的人是霍之潇,也是帥府未來的大帥。

安家在霍家面前,什麽都不是。

“阿瑜我帶走了。”霍之潇聽見了安瑜往屋外走的腳步聲,施施然收回腳,“告訴你們家老太太,別再 有不該有的心思了。”

“……這次的事就當是個教訓。” “……阿瑜是我的人,不需要旁人替我來教他知人事。”

霍之潇說完,安瑜恰恰好推開安老太太的房門。 陰沉的天光下,姐夫背着雙手站在院中,偏頭欣賞淩寒盛開的梅花,而他大哥……依舊癱坐在地 上。

“走,”許是聽見了他的腳步聲,霍之潇回過頭,冷峻的眉眼如春水般融化,“跟姐夫回家。”

那一剎那,安瑜心裏山花爛漫,春風蕩漾。

回了帥府,安瑜照常照看阿姐。

安欣鬧了幾回,又變成了原來半死不活的模樣,整日歪在床上想心事。

安瑜起了幾回話頭,安欣都沒理會,他也就不開口了,轉而想自己的事情。 他想的是在安家做的夢。

夢裏姐夫又用手幫了他,還在他腿根上留了牙印。

安瑜想得面紅耳赤,偏偏腿根泛起酥酥麻麻的癢,仿佛真的被姐夫咬了一樣。 他再三告誡自己,那只是夢,可越想,腿間的感覺越清晰。 安瑜忍了又忍,晚上洗澡的時候,終是硬着頭皮把褲子往下狠狠一拉。

“啊!”他跌進盛滿水的水盆,顧不上燙,手腳并用坐直了身子,又軟軟地歪回去。

纖細白嫩的腿根內側,有兩道明顯的牙印。 安瑜閉上雙眼,顫顫巍巍地摸過去——不疼,只是有點癢,還有點麻。

是……是姐夫咬的嗎? 如果夢是真的,姐夫真的把他的腿架在肩頭,然後埋頭咬了……咬了兩口。

安瑜猛地捂住臉,臊得直掉眼淚。 水汽氤氲,他的淚似乎滑落到滾燙的臉頰上就被蒸發了。

原以為是春夢一場,卻不料現實中也有跡可尋。 安瑜四肢酸軟,十指摳着浴盆的邊緣,止不住地打哆嗦。

那兩道清晰的牙印仿佛是一枚勳章。 不是獎勵他有了男人,而是将他釘在了偷情的恥辱柱上。 他與姐姐的男人在偷,還在自己的卧房裏偷。

可羞恥中,安瑜還尋到一絲暢快。 他十七年的人生裏,唯有的一點兒微弱的放蕩,被霍之潇從骨子裏激發了出來。 如今竟忍不住将雙腿分開,架在浴盆兩側,着迷地撫摸那片皮膚——

屋裏的屏風忽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緊接着,寒風倒灌進來。 燈火搖曳,穿着單薄裏衣的安欣出現在了安瑜的視線裏。

明明滅滅的光映亮了她陰恻恻的眸子,安瑜吓得冷汗津津,縮進水盆,頭都不敢擡。 但他能聽見安欣嘶啞的聲音,如影随形:“阿瑜,你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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