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掙紮

不管理智如何勸慰自己，家人是最重要的，玄同鮮紅的身影卻一直在他心中揮之不去，如同魔障，避不過，堪不破。不管選哪一邊，他都會心痛，不管他怎樣催眠自己沒得選，卻終究掙不出眼前困局。

然而這些事，紫色餘分自然不敢對紫鷨說，紫鷨的心疾讓他十分憂心，一直愛笑的少年，整日愁眉不展。幾番掙紮下，紫色餘分決心先帶紫鷨去往安全的地方，而玄同身邊，是最安全的，也是他必須要去的地方。

這件事讓紫色餘分心神不寧，甚至都忘了自己包袱裏還帶着翩姨給玄同做的點心，直到到了楓葉林，飛光劍盒少了兩把劍，紫色餘分也是後知後覺。紫鷨以為玄同欺壓紫色餘分，與玄同頂嘴，紫色餘分攔阻不住，意外的，玄同沒有生氣，甚至還由着紫鷨胡鬧。

紫鷨背起劍盒，要求玄同背她，玄同看了一眼慌亂的少年，也應了這個請求，他背着紫鷨瞬間消失。紫色餘分看着兩人的背影站在原處沒有動，也許，把紫鷨托付給玄同，也是個辦法，更何況，玄同似乎并不讨厭紫鷨。

心中一旦開始有了想法，就會有更多亂七八糟的想法蜂擁而至，紫色餘分不知道這種煩躁是因為什麽，但很明顯，他的心情是複雜的。玄同跟紫鷨初見面，看得出他待她是不一樣的，至少，他不曾看見玄同對那個女子這樣親切過。

手中的冷不防泛着寒光，一股豫思，裁剪着一片片茫茫然的心緒，随着落葉，缱绻着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與玄同并不愉快的初遇，成了紫色餘分最難舍又最痛恨的回憶。

如果沒有遇見玄同就好了，如果沒有跟着他就好了，紫家的一切災禍，都是因為最初，自己遇見的人是玄同太子。可是，從前的歡喜不假，心中的情誼不假，不該怪他，只怪自己不夠強大，不能與玄同并肩，也不能保護自己的家人。

紫鷨心疾發作，玄同請來了非非想為她診治，期間冷別賦尋上楓葉林，兩人動起手來，紫色餘分不敵，眼見掌至眼前，紫色餘分的心裏竟然冒出了一絲快意。明知自己不能死，卻被心中千千結糾纏得有那麽一瞬間想要放棄。

好在玄同回來得很及時，以劍指擋住其掌，他臉上隐有怒容，卻是對着紫色餘分的。他讓非非想去為紫鷨診治，而後面色不善的看向有些呆愣的劍侍：“他是來找我的，你明知自己不是對手，為何這麽沖動？在自己妹妹面前，也不知愛護自己嗎？”

印象裏，這是玄同第一次有些生氣的對自己說話，紫色餘分微愣，而後垂眸不語。這态度，全然不似以往歡脫，以前，紫色餘分從來不會輕易認錯，更不會輕易服輸，今日竟這般安靜，連話也不曾多說。玄同眯了眯眼，直覺到自己的劍侍有什麽不對。

非非想救醒紫鷨後，紫色餘分親昵的摸摸她的頭：“鷨兒，不要再任性了，哥哥不能失去你，不能失去任何人。”他說這話時語氣有些哽咽，帶着深深的掙紮。只是冷別賦相約，玄同不及細想，便是這細微的錯過，才會讓痛苦來得更猛。

紫色餘分将包袱遞給紫鷨，而後背起飛光劍盒：“赴約相殺，少了我這名劍侍背劍匣，你的氣勢就失去三分。”語氣變得過于突然，讓玄同有些不安。

紫鷨解開包袱，包袱裏裝着點心的木盒散發着食物腐爛的酸臭，紫鷨嫌棄的舉起來：“翩姨說給你朋友做的，不會是給明太子的吧？你說會講劍的故事的朋友，不會也是明太子吧？哥？”

紫色餘分眼輕顫，伸手将木盒扔出老遠：“不是。你好好聽非非想大人的話，我和……”他頓了頓，而後方道：“我們要出去一趟，不要胡鬧。”玄同未轉身，卻察覺到了紫色餘分的異常。

走出楓葉林，紫色餘分也沒有以前那樣，用各種語氣喚他王子，一向聒噪的人安靜下來，氣氛有些不尋常。玄同停下步伐：“那盒點心是給我帶的？”紫色餘分有些驚慌的搖頭：“不是，是我帶在路上自己吃的。”

玄同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那我，不是你的朋友麽？”紫色餘分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有欣喜，有糾結。他垂下頭，掩去眼中情緒：“你是尊貴的王子啊。”玄同将他神情看在眼中：“是麽？那走吧。”

Advertisement

紫色餘分摸摸背着的飛光劍盒：“虹劍和霓劍呢？”玄同沉聲道：“遇上了很強的對手，斷了。”紫色餘分忽然駐足：“你這麽愛惜劍，會悲傷嗎？”玄同沒有回頭：“我将他們安葬了，何談悲傷。”

紫色餘分跟上他腳步：“那就好。”接下來的路，兩個人都沉默，到倚木畸陵，玄同與冷別賦交戰。他的後背毫無防備，全身心的信任着身後之人，紫色餘分覺得懷中的冷不防變得滾燙，燙得讓人心痛。

這是絕佳的機會，只要一刀，玄同避無可避，只要一刀，就能救回平叔和翩姨茴祿，雙手卻重如千斤。玄同與冷別賦停戰，至始至終，他都不曾轉身。紫色餘分握緊拳頭，卻笑言：“看你們模樣，應該不想相殺，而是要相談了。我看我還是先離開，讓你好好與對方一談。”

蹩腳的借口，他卻已經顧不得許多，他不能繼續留在玄同的身後，內心的掙紮，讓他險些情緒失控。此刻，紫色餘分只慶幸玄同跟冷別賦強者相對，沒有時間來聽他滿是髒話的劍，如果劍真的有靈，那他此刻的劍，在說些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