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早秋的琴房在哪裏,實在是一件極容易打聽的事。
他歸隐江湖一年,江湖卻沒有別人的傳說。
我一大早拎着兩份早餐站在他琴房門口等他,陸首席這麽精湛的琴技,絕不止天賦而已。
果不其然,他八點沒到就來了。
我做小伏低在門邊等他開門,他開完門,對門邊的我說:“進來吧。”
唉,陸首席就是溫柔。
我舉起兩份早餐,“一邊玉米鲔魚三明治,一邊火腿煎蛋三明治,不知道你是不是乳糖不耐,兩邊都是美式。”
他看了我一會,接過了玉米鲔魚三明治的那份。
我揶揄:“陸首席這麽大早來練琴,居然沒吃早飯呀?”
他“嗯”了一聲。
我又說:“是知道我會來送早飯啊。”
他看了我一眼,一邊給琴弓抹松香,一邊說:“嗯。”
我大為驚奇,故意走到他面前,把臉伸過去,“這個,陸首席真是教科書般的被追求姿态。我非常欣慰,覺得勝利就在眼前。”
他說:“你是教科書般的追人姿态。”
我謙虛道:“第一次,不周到之處,還請陸首席見諒。”
他看我一眼,“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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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謙虛道:“是。以前都是被追的,也算總結了別人失敗的經驗教訓。”
陸早秋沒理我,他開始練琴了。
我沉醉地看着他拉琴的樣子,沉醉地聽着他的琴聲。
這一看一聽,就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練完一陣,坐到我這邊來吃早飯。
他衣袖挽起,可以看見白`皙手臂上的血管。
我說:“你是不是不健身。”
他說:“嗯。”
我說:“要不這樣,我帶你去健身吧。”這樣就好給你看一下我的八塊腹肌。
他說:“什麽時候。”
我說:“随時都可以,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的。”
我下午帶陸早秋去健身了,還提前帶他買了運動衣,咳,緊身款。我告訴他,這是訓練♂需要。
咳,我買了同款。兩件打折,我跟陸早秋這麽說的。
我沒想到,我這天沒穿那套緊身壓力服,還是遇到了羅書北。而且非常尴尬的是,我們是在更衣間遇到的。
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使局面沒那麽尴尬,還是更尴尬了——
羅書北帶了一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男伴一起。
我和陸早秋走進去的時候正聽見他說:“北,我們一會去逛街好嗎。”
羅書北恰好朝門這邊看了一眼,臉色變得不太好,他盯着我,嘴上卻對男伴說:“我還有事。”
說罷他向我這邊走過來。
這個劇情很老套了。
羅書北看了一眼陸早秋,“因為他?”
我去看陸早秋的反應,沒想到他,我們的陸首席居然在做盯裆貓。
盯我也就罷了,他居然正好盯了一眼羅書北的裆。
奇恥大辱。
我不想給陸早秋惹麻煩,我說:“音樂學院同學,小提琴手。”
陸早秋聲音低沉,“和他男朋友。”
羅書北表情陰沉,“鐘關白——”
他的男伴突然跑過來,“北,他就是你說的那個渣男啊。”
我無語,我只盼現在讓陸早秋失聰十分鐘。
那個男伴上下打量我,“身材蠻可以的哦。”然後他居然在羅書北耳邊用我們都能聽見的聲音說悄悄話,“我們誰比較好,嗯?”
那個百轉千回的“嗯?”我算是聽明白了。
我說了聲“失陪”拖着陸早秋進了一間廁所,餘光看見羅書北臉色難看,到底沒跟過來。我真的不想跟陸首席在這麽個地方談情說愛,可是另一邊那麽尬的聊天真的非常影響我剛被陸首席确認的家庭地位的穩固性。
陸早秋比我高一點,在這麽狹窄的廁所隔間裏,我們兩個大男人幾乎貼在一起。
“陸首席。”我微微仰頭看他,“說話要負責任。”
陸早秋低頭親了我一下。
但是這個吻太快了,我都沒來得及回味一下就沒了。
我說:“我要念詩。”
陸早秋把舌頭伸進來了,我就知道。
他不想讓我念詩。
他吻了很久。
但是我覺得他沒把我當男人看,他的吻,就算伸了舌頭,還純情得像在吻初戀的初中小男生。
我重重地咬住他的嘴唇,反正是他先親我的。
我的舌頭刮他的上颚,又掃過他的牙齒,直到他薄薄的嘴唇被我又親又咬弄得紅腫鮮豔,我才放過他。
我看着他那樣子,真的受不了,你們懂的,作為一個騷零,我說不動手不動手,就像男人說“我就蹭蹭不進去”,到底還是忍不住動他了。
我自己下面硬得發痛,當然還是不敢捉着陸首席玩廁所play。
我的膽量,最多就是伸手摸一下陸首席的下面,看看自己的撩撥水平。
我半是撩撥半是使壞地伸出手——
陸早秋大概沒跟我這種小流氓玩過,沒有防備被我摸了個正着。
他迅速捉住我的手,臉色難看。
我的手被他捏得發痛,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陸早秋力氣這麽大。
我不敢看陸早秋的眼睛,他下面一團柔軟,根本沒有硬。
我剛想說話,陸早秋說:“我們出去,我有事跟你說。”
我根本不敢聽他要跟我說什麽事,我怕他質問我怎麽不講信用,說了不亂搞結果還在他面前耍流氓,還在廁所裏,簡直坐實了炮王之名。
我說:“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陸早秋直接把我拉了出去,拉出健身房塞進出租車裏。他力氣之大,讓我突然覺得,之前我之所以能用蠻力留下陸早秋跟他說話,完全可能是因為,其實他也沒那麽想走。
他說:“你帶了琴房鑰匙嗎。”
我說:“帶了。”
他說:“好。”然後就不說話了,我也不敢說話。
回到學校,走到三號樓的001琴房。
陸早秋說:“彈琴。”
我莫名其妙地坐上琴凳,翻開琴蓋,問他:“彈什麽。”
他說:“什麽都行。”
我想了一下,手指在黑白琴鍵上動了起來。
我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一片寂靜。
我不知道我在彈什麽。
忽然這片空白裏有了色彩,出現了一個音樂廳,一架三角鋼琴,一個模糊的清瘦背影,一把小提琴,一把琴弓,一雙纏着白色細繃帶的手。
忽然這片寂靜中有了聲音,出現了鋼琴聲,小提琴聲,心跳聲,低沉柔和的嗓音,甚至笑聲。
我不知道我在彈什麽。
雙手只是随着腦子裏的畫面與聲音而動,所有的畫面,聲音,情緒,心思,全部化成了音符落在指尖。
好像過了很久,又或者只是一瞬。
我的指尖落下最後一個音符,仿佛虛脫一般癱坐在琴凳上。
轉頭只見陸早秋拿過筆和空白的五線譜,飛速記錄。
我看着他纏着繃帶的手不停地動,他纖長的睫毛輕輕煽動,如兩只比翼黑蝶。
他記完了。
他抱着那疊紙,說:“名字。”
我看着他,半晌說:“給我筆。”
我在那疊五線譜的預留标題處寫上——
《遇見陸早秋》。
陸早秋看着上面那五個字,說:“我跟你說件事。”
我趕在他前面說:“你不喜歡的事,我都不做。”
“我不接受分手。”
“不管你要跟我說什麽。我每天都去找你,我會去你琴房蹲你,跟你吃晚飯,陪你練琴,再送你回家。”
陸早秋沉默半晌,說:“我是ED。”
我呆呆地看着他,“啊?”
他說:“Erectile Dysfunction.”
這回我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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