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最後期限
精神病患者傷人雖然不用償命, 但是需要賠償一定的費用, 不知道那些警|察是怎麽和那個婦女協商的,街頭鬧劇的第二天,男人的母親不情不願地提着錢找上門來。
“靠關系給我們施加壓力, 不就是想要錢嗎?現在的人真是越有錢越扣……”
婦女還在那喋喋不休,雲冉耳朵裏嗡嗡響,半個字都聽不進去。根本就不是錢的問題,和這種小市民講道理純粹是白費口舌。
她揚手将那些沾上婦女氣息的紙幣全部扔出去,鮮豔的紅鈔票洋洋灑灑地鋪滿整個樓道, 就像當年在法庭之上, 她滿面厭惡地丢掉那女人遞過來的賠償金一樣。
門後依稀傳來婦女驚喜的低語:“不要拉倒, 反正錢我賠償給你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雲冉背靠着門緩緩地滑坐到冰涼的地面上, 寬敞的公寓幽暗而寒冷,像一座人間地獄。
在方艾家盡情哭過一頓後,第三天雲冉便回了自己家。日子照常過, 她以為自己已經從痛苦中解脫出來,直到剛剛她才發現那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她依然沉浸在往事中難以忘懷。
今天還有工作要做, 雲冉回卧室拿包, 明亮的陽光灑滿室內, 清晨涼爽的微風迎面吹來,原本緊閉的窗戶不知道被誰打開了。
挑染成酒紅色頭發的女人雙手抱臂靠在窗沿,見她來了, 于是挑起一邊唇角,露|出個雲冉十分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好久不見,雲冉。”
雲冉在卧室門口站定,與狄焰雯之間各自占據斜對角的兩端,沉默地對持。
在狄焰雯看不見的地方雲冉後背的肌肉微微繃緊,她對于狄焰雯突然出現在她家裏的舉動沒有表現出半分質疑,仿佛早已預料到有這麽一天。
兩人無聲地對視,半響,雲冉平靜地開口道:“我以為你會遲點才坦露自己的身份。”
“沒有辦法啊,你行動太慢,上頭的人等不及了。”狄焰雯攤開手表示她也很無奈,“想必你也猜到了,我就是上級派來監視你的人。”
雲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止。”
她說得如此快速且肯定,反倒叫狄焰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狄焰雯就再次笑起來,并且笑得意味深長:“你果然很有意思。我的作用确實不止監視,畢竟我們來之前都聽說過方艾喜新厭舊、好色成性,你我的氣質和風格正好完全相反,如果你沒能引起她的注意,那就由我來頂替。”
“上級的原計劃是這樣沒錯,只是沒想到那個傳說中朝三暮四的方總那麽的……怎麽說呢,令人意外,與傳言大相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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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怪你會喜歡她。”狄焰雯說這話時聲音放得極輕,尾音飄散在風中,像是嘲諷,又像是同情。
“上級決定再給你一周的時間,這是最後的期限,請務必完成任務。”
“如果我不做呢?”雲冉痛苦地閉上眼複又睜開,她最不想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後果你我都能猜到,雖然罪不至死,但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輕易違逆上級的意思。”
狄焰雯勸道:“我們做這件事并非是為了我們自己,而是為了全部小紅帽、為了我們的國家。撫養你長大的是小紅帽,失去雙親後接納你、養育你的是你的祖國——宏國。動物尚且知道反哺,更何況人。”
“愛情不是生活的唯一,但是祖國只有一個。對大灰狼心軟,就是對小紅帽的殘忍,難道你忘記你父母當年是怎麽慘死在大灰狼手下的了嗎?”
“我沒有!”
腦內最敏感的神經被觸動,雲冉情緒失控地大喊。
她沒有忘記,她怎麽可能忘記,那是血淋淋的教訓與恥辱——父母英勇地戰死沙場,屍骨未寒就被那些醜陋的大灰狼人種懸挂于城頭,向試圖反抗大灰狼腐朽統治的小紅帽們示威。
刻骨的仇恨,誰能忘。
——
下午拍戲時雲冉從房頂上摔了下來。
那時她們在拍武打戲,背景是皇宮內某快寬敞的空地,劇中皇帝要舉辦壽宴,一片歡聲笑語中突然刺客來襲。
皇宮裏的女人們皆不會武功,危機關頭皇帝心急火燎地趕去救下女主角,卻棄離他最近的皇後于不顧。皇後對皇上是有感情的,但經此一事後,雲冉飾演的皇後對皇上失望透頂,主動請求住在寺廟日日為天下蒼生祈福,不再參與後宮争鬥。
所有主演吊好威亞開拍,負責保護皇後娘娘的侍衛攬住雲冉的腰,機械發動,雲冉和侍衛疾速飛上屋頂,堪堪躲過地面上一個刺客的攻擊。
侍衛放開雲冉:“皇後娘娘,屬下剛才失禮了。”
“無妨。”雲冉往後退開半步,結果一腳踩空摔了下來。幸好有威亞吊着沒有摔成重傷,但是崴到了腳,細白的腳腕迅速紅腫了一圈。
溫志和冷絲蔓第一時間沖過來,其他人也陸續上前表示關心,雲冉被團團圍住,導演聞風趕來,費勁地擠開裏三層外三層的人:“怎麽了?雲冉你沒事吧?還能繼續演嗎?”
冷絲蔓原本在低頭查看雲冉的傷勢,聞言噌地一下站起來,火冒三丈:“你看不見她腳腫了嗎!她這樣子你還想讓她繼續拍戲?”
周圍頓時噤若寒蟬,估計背後少不得要議論影後在劇組耍大牌連導演都敢罵,雲冉不動聲色地拉了一下冷絲蔓的衣服。
導演終于排除萬難擠到雲冉面前,他處理劇組意外事故的經驗很豐富,看清雲冉的傷勢後當即對場務吩咐道:“快去拿冰塊來給雲冉冷敷,雲冉,你感覺痛不痛?要是站不起來就立馬去醫院。”他說這話時臉色有點不好看,全程沒有看冷絲蔓一眼,但是眼裏的關心毫不作僞。
雲冉還沒回答,冷絲蔓搶在前頭怒道:“都腫成饅頭了能不痛嗎?要是耽誤治療留下病根你負責?不行,必須立刻去醫院!”
雲冉淡淡道:“只是輕微扭傷,不要緊的。”
冷絲蔓充耳不聞,命令助理幫她把雲冉擡到車上,風風火火地趕往附近的醫院。最後檢查結果出來,只是虛驚一場。
“還好你的傷勢不重,看到你從空中掉下來我都吓死了。”冷絲蔓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旁邊放着替換用的冰袋,雲冉腳上的那個在大自然高溫的作用下已經不冰了,冷絲蔓于是動手拆掉那袋舊的,想幫雲冉綁上新的。
柔軟的指腹無可避免地蹭過嫩滑的肌膚,眼前的人身上還穿着古裝,為了便于冰敷所以長裙下擺被撩至膝蓋處,冷絲蔓情不自禁地盯着那截修長的小腿微微出神。
雲冉動了動腿,不着痕跡地躲開冷絲蔓的手:“謝謝,我自己來吧。”
冷絲蔓如夢初醒,不自在地紅着臉站起來:“我,我去一趟洗手間。”
“好。”雲冉神色如常地對她點點頭,然後低下頭擺弄新冰袋。
冷絲蔓慶幸之餘又有些失望。她的心情很矛盾,既害怕雲冉看出端倪,又希望雲冉能夠發現她隐秘的小心思。
去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煩悶的感覺卻不減反增,等她再回去時溫志已經離開醫院回家了,雲冉對她招招手:“我剛剛給方艾打電話讓她來接我,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冷絲蔓把到嘴邊的“我送你回家吧”艱澀地咽回去:“……不用客氣,我們是……朋友。”
雲冉的本意是天色不早了讓她先回家,但是冷絲蔓說她不放心留雲冉一個人在醫院,非要等方艾來了再走。雲冉不僅不感動,反而欲言又止,周圍全是蠢蠢欲動想要影後簽名的人,你留下來才是麻煩好嗎?
夕陽西下,暮霭沉沉,方艾踩着夕陽的餘晖來接雲冉,精致的眉眼都鍍上了一層柔光。那本該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面,然而冷絲蔓卻像是尾巴着火的貓,一下子跳起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數落:“你怎麽過了這麽久才來!你平常也是這樣照顧雲冉的?你有沒有身為伴……的自覺?”
方艾被罵得懵了一瞬:“……你今天吃槍|子了嗎?火氣這麽大。我剛下班就趕過來了,但是路上堵車,我也沒辦法啊。”
冷絲蔓甩頭就走,方艾被搞得莫名其妙的:“……簡直不可理喻,姨媽來了?”
“大概吧。”雲冉扶着牆站起來,她勉強能走路,就是姿勢略微別扭,方艾趕緊上前扶住她,自覺當起人|肉拐杖,時不時偷瞄雲冉兩眼。
雲冉在電話裏提出今晚在她家過夜的時候,方艾整個人宛如飄在雲端,就差手舞足蹈了。
幸福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她家有性|冷淡傾向的老婆竟然主動提出在她家過夜!方艾仿佛看到了她們沒羞沒躁的美好将來。
芙蓉帳暖度|春|宵,事後方艾抱着雲冉,興高采烈地與雲冉分享她的計劃:“我知道你這幾天心情不好,等哪天你有空了,我帶你去度假勝地旅游,你想玩什麽我都奉陪到底。”
雲冉半靠在方艾懷裏,垂下眼簾不去看方艾的表情:“……後天就去吧。明天補拍幾個鏡頭,正好我的戲份就結束了,可以休息一段時間。”她只剩下一周的時間了。
方艾喜出望外,在她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那就這麽說定了,我明天起床就訂機票。”
她又低聲和雲冉說了一會話,最後實在抵不住困意躺下了,很快寂靜的卧室內只聽見清淺規律的呼吸聲。黑暗中雲冉突然睜開眼,輕輕地拉下方艾環在她腰上的胳膊,蹑手蹑腳地走出卧室關上門。
卧室旁邊就是書房,書櫃最頂端放着一個長方形的保險箱,很不起眼。雲冉身手敏捷地爬上去,小心謹慎地撥動密碼鎖,将原本的幾個零改為自己的生日。
“咔嗒”一聲,鎖開了。
雲冉一時心情複雜,想起方艾曾經說過,她所有東西的密碼都是她母親的生日,從今往後全部改成她的生日。
因為真心喜歡她所以才對她毫不設防。
雲冉遲疑了一下,然而就在這猶豫的一瞬間,書房外突然響起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