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在花鳥市場逛了很久。

朋友說我最近運氣特別背,一定是靈氣不足,需要養只龜來招運。本來我是不信這種邪乎的玩意的,但繼我差點摔下樓、進電梯後被困、吃飯被湯燙到手等等一系列黴事後,我有點信了。

花鳥市場随處可見大大小小的龜寵,但我看了很久,一只都沒看上。

一直到我進了一家奇怪的店。

這家店開在一個很狹窄的角落,燈光是很詭異的暗色調,陰森森的,店裏沒人,安靜得只聽到水族箱氧氣發出的氣泡翻滾聲。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只龜。

那只龜很特別,它跟別的龜一起被放在水盆裏,別的龜要麽縮頭縮腦,要麽東張西望,要麽爬上爬下,只有它很高傲地仰着頭,盯着我。

對,盯着我,我感覺到一股攝人的視線從它那兒發出,然後像獵人捕捉獵物一樣,把我死死地困在視線裏。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身為人類居然被這麽一只寵物盯得發毛,甚至身體下意識地顫抖起來。

我想離開,這視線太可怕了,可是我的腳不聽使喚,違背我意志地走近水盆,然後蹲下,向那只龜靠近。

那只龜倨傲的姿态就像龜中王者,帶着不可一世的傲氣,頭高昂着,鋒利的爪子張開,背脊挺立。我才發現,它背上的花紋與衆不同,仔細一看,居然有點像零零碎碎拼湊出的龍紋。

我還是想逃離這裏,但我雙手也不聽使喚了,我居然虔誠地用雙手捧起它,把它抱在懷裏。天,我感覺我要瘋了,它不過才我手掌心那麽點大,你能想象我用“抱”這種姿勢有多詭異嗎?

“噢,看來你很喜歡這只龜啊,居然還抱着它呢,你一定是位很有善心的主人。”不知店主從哪冒了出來,笑眯眯地看着我。

店主是位有些胖的中年婦女,她笑起來的時候,就像彌勒佛,樂呵呵地,眼睛彎成了月牙。

我卻笑不出來。

這小家夥居然張牙舞爪地揪住我的鈕扣,整只龜扒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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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很喜歡你呢。”店主笑得特別開心,在我看來,就跟幸災樂禍似的。

我抓起這家夥想讓它離我遠點,但它穩穩勾着我不放,銳利的爪子甚至穿透了單薄的襯衫,紮在我皮膚上。

“或許你們可以相處得更融洽些,”店主笑容滿面,“比如你把它買回去,跟它培養感情。”

這是個好主意,今晚我可以吃清蒸龜肉了。

不知道店主對它做了什麽,它居然一下子變乖了,老老實實地被店主抓進小水缸裏,一動不動。

店主笑盈盈地把水缸遞給我:“買一送一,祝你生活愉快。”

水缸是長方形的,除了頂上有個蓋可以開啓外,其它都是封閉的。我蓋緊了蓋,把水缸放到電車的腳踏板上,開車回家去了。

開不到幾百米,我聽到車上發出哐哐的響聲,以為車壞了,靠邊停下一看,大吃一驚。這家夥居然生龍活虎地用身體撞擊水缸,看樣子是不滿足這狹窄的地盤,想遛出來。

“別鬧了,讓我安心開車行不行?”我真是敗給它了,晃了晃水缸把它搖得翻了殼,放穩了水缸繼續開車。

車水馬龍的道路來往車輛很多,我在繁忙的車輛縫隙間游走,完全忘了這家夥的事,一直到我感覺褲腳一緊,好像有什麽東西抓住我,才想起它的存在。

我趁着紅燈低頭一看,老天,它居然爬了出來,正待在我鞋子上,爪子揪着我褲腳,作勢要往上爬。

這……這是神龜吧?從水缸爬出來不說,還能爬到我身上。

我彎腰想抓它,它猛地擡頭一瞪!

“……”

我仿佛聽到它說:敢管本大爺的閑事?!

我默默地扯平褲腳,讓它爬得更順利一點,摔得更粉碎些。

突然覺得,今晚吃紅燒龜肉也不錯。

回家路上,我內心有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這家夥居然爬到了我肩頭。

要不是我剛才戴着頭盔,我發誓它一定會爬到我頭頂,學獅子王站在高山之巅,俯瞰弱小的人類,來個響徹雲霄的獅子吼!

我側頭看它,它也注視着我,我相信我眼裏一定放射出了激烈的火光,只等一把火,就可以把這家夥紅燒了。

我費勁千辛萬苦把它丢回了水缸,把水缸放在洗衣機上,我看它還怎麽爬,最好爬出水缸,從洗衣機上摔下來,跌爛了龜殼,今晚我紅燒龜肉就不用剝殼了。

這家夥不安分地抓着水缸壁,小短腿伸得忒長,在水裏猛蹬,一副想出來的樣子。我打開水缸蓋,把它推回水裏,看到剛才順手買的飼料,灑了一把進去,吃死你,最好咽死了,不用我膛。

我憤憤地洗幹淨手,走進書房,把門一關,隔絕它撞擊水缸的響聲。

我給朋友打了電話,說了我這只神龜的奇葩事。

朋友哈哈哈地笑個不停:“泓亦,你在逗我吧?龜怎麽可能那麽聰明,就算是狗也沒那麽精啊。”

我就知道他不信,我把剛才拍的照片發到朋友微信上:“你看,這是他爬到我肩頭的照片,先說好,不是擺拍的。”

朋友不說話了。

這張照片裏,那家夥的眼神特別有□□,像極了帝王傲視蒼生,我都不敢想象一只龜能作出這種神情。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坐騎,供它驅策。

朋友過了一會,驚訝地大喊:“天哦,這龜神了,你買到靈龜了,這龜絕對能給你帶來好運,你要發財了泓亦!”

“行了,你別吹了,我都不懂自己養了什麽鬼東西,頭疼死了。”我想到遇到這家夥以來發生的詭異事,腦袋漲得兩個大,“好了不跟你聊了,我要工作了。”

朋友道:“那你好好工作吧,對了泓亦,我看這龜那麽牛,我想把這照片放到網上,你介不介意?”

朋友喜歡把新鮮事發朋友圈,我對這沒興趣,想着一張照片而已,沒什麽問題就同意朋友發了。

挂了電話,我打開電腦,連接數位板,開始我的工作——繪畫。

我是一名畫手,當年靠着天賦考上了一流藝校,走出社會才發現學繪畫的工作不好找,多少人空有天賦卻被一餐飯錢難倒,在路邊擺攤繪畫,以收取微薄的薪水。所以我抛棄了當年最愛的素描,轉去學習板繪,現在收入還過得去。

我最近接的單子稿酬還不錯,我打算花多些時間,認真細畫。

但是,我似乎忽略了某個家夥的存在。

房外傳來清脆的玻璃落地聲,我手一抖,一條線生生毀了人物的俊臉,我痛心疾首地返回操作,收好數位板,走出房間。

果然,水缸掉到地上碎裂了。

那家夥呢?我走過去一看,差點笑出來。

那不可一世的家夥四腳朝天地躺在地上,估計摔蒙圈了,龜殼在風中搖搖晃晃,四肢蜷縮在殼裏,一動不動。

我實在忍不住笑了,讓這家夥嚣張,看看它現在什麽狼狽樣,再厲害也不過是只會翻殼的小龜仔而已。

就這一刻,那家夥好像聽出了我的嘲諷,脖子和右爪同時往地上一頂,騰地一下翻過身來,龜殼撞擊地面的響聲仿佛它憤怒的咆哮,特別響亮。

然後它就高昂着頭,耀武揚威地張開血口,露出鋒利的牙齒,向我示威。

又來了,這狂帥酷霸拽的大爺脾氣。

我都免疫它這臭脾氣了,我瞪了回去,瞪什麽瞪,以為瞪我就能變成濃眉大眼麽?

我把它抓起來,它很抗拒地劃動四肢抓我的手,但最後還是逃不掉被我關進洗手池的下場。

我看着滿地狼藉,太陽穴突突直跳,這家夥幾乎沒吃飼料,被水泡得發脹的飼料一粒粒地散落在地上,像生天花一樣惡心。

“你就不能安分點,好好吃頓飯什麽的?”我氣惱地戳它腦袋,它居然張嘴想咬我,幸好我縮手縮得快,我一氣之下戳它尾巴,它倒精,尾巴縮得跟閃電一樣快,然後除了腦袋不屈服地伸出來外,我想戳哪,它就縮哪,真是氣死我。

我收拾好了地面,而那家夥還在亢奮地在洗手池裏搗亂,爪子刮得瓷壁咯咯作響,聽得我頭皮陣陣發麻。

我疲憊地揉着眉心,投降了:“我敗給你了,我放你出來,你答應我不要亂跑怎麽樣?”它個頭太小,要是鑽到床底等縫隙裏,我得掘地三尺才能把它抓出來。

不知道我是不是眼花,它似乎聽懂了,居然做了一個類似于點頭的動作。我吃驚地揉了揉眼,确定我沒看錯,我把它抓起來,大眼瞪小眼,這龜.頭是頭,尾是尾,四肢是四肢,跟普通的龜相比,沒長多只眼,多只角,怎麽就這麽有靈性?難道它上輩子是天蓬元帥,被貶到凡塵當只龜來着?

“我說,你叫什麽名字?”我覺得我有點神經質,居然問一只不會說話的龜叫什麽名。

它當然沒法告訴我,它在我手裏劃來劃去,張開嘴,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不說,那我給你起個名吧,”我惡意滿滿地壞笑,“叫王八怎麽樣……嗷!”

這家夥居然咬了我一口,我氣惱地把它丢回洗手池。幸好它咬合力不強,沒咬破皮,不然我立刻把它扔進鍋裏,油炸了,順便再撒把蔥花進去。

“那你說,你叫什麽名字?”我揉着發紅的皮膚,“龜龜?”

它張開了嘴。

“……蛋蛋?”

接着它伸長了頭。

“……丁丁?”

然後它張開四肢,露出鋒利的爪子。

“……雞雞?”

最後它用力一閉口,嘎吱嘎吱地磨起牙來。

“……”

……我覺得,我養的不是龜,是大爺。

作者有話要說:

╮( ̄▽ ̄")╭ 這就是一個小受受伺候龜大爺的故事,龜大爺真身是瑞獸龍龜,(⊙v⊙)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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