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課堂寂靜,随後爆發熱烈哄笑。
流口水的男生窘迫羞惱地坐在那,火氣堵在嗓子眼,看着溫溫柔柔的始作俑者,愣是不好發作。
教室開着窗,風從外面吹進來,裹挾着春日獨有的柔和氣息。
站在講臺的老師穿着顏色暗沉的正裝,苦口婆心和同學們講述高考在即的重要性。
所有人不得不認真受訓的時候,崔溯纖長如鴉羽的睫毛輕輕顫動。
她側頭看着湛榆,面上無波無瀾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停頓三秒,重新拾起筆杆,安靜刷題。
毫無疑問,她有雙漂亮得随時叩人心弦的眼睛。
但她眼裏沒有湛榆,不僅沒有湛榆,也沒有別人。像一座沉默冰冷的雪山,晶瑩剔透,凡夫俗子,只可敬而遠之。
兩相對比,湛榆細心回想和她的初逢,得出一個精準的結論:
她第一眼見到崔溯,或許崔溯情緒已經崩潰,沒餘力防備來自外界的窺探。不像現在,近在咫尺,遠在天邊。
講臺上老師平複心情繼續講題,出了醜的男同學不敢再明目張膽垂涎,湛榆放心地在草稿紙進行演算。
瞥見她列在紙上的正确答案,崔溯眼神微動,默默收回視線。
下課鈴響起,老師抱着教案離開。
盯着‘距離高考還有75天’的提示牌,湛榆歪頭友好地沖新同桌笑了笑。
她長相文雅清秀,五官端正,唇紅齒白,或許不是最美的,但百看不膩。配着恬淡溫柔的氣質,有種別具一格的誘.惑。
崔溯可以肯定,這是她見過最具有感染力的笑容,帶着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崔溯,我是湛榆。湛是三點水的湛,榆樹的榆。很高興能和你做同桌。”
“榆?”她挑眉。
被她清清冷冷念單字的感覺很好,湛榆取出鋼筆,行雲流水地在紙上寫下她的名字。
春風拂面,長發柔柔軟軟鋪在單薄的脊背,她的側臉讓崔溯想到了歲月靜好,和姐姐給她的感覺很像。就連這一手好字……也像。
她心裏泛開細微漣漪,看着湛榆的神色有了不同。
高考在即,她選擇轉校一是對男同學的追求不堪其擾,二是因為她知道姐姐就讀暮辰,迫不及待想和她在校園偶遇。
“字很漂亮。你也喜歡榆樹嗎?”她問。
湛榆很開心小仙女主動和她搭話:“嗯,我的名字是爺爺起的,爺爺希望我能做一個永遠堅韌、陽光、頑強生長的人,像榆樹一樣,雅俗共賞,與人為善。”
“挺好的。”姐姐也喜歡榆樹。
基于這點說不出的因緣巧合,崔溯眉眼不似先前冰冷:“校服洗好了是明天還你,還是放學你跟我回家拿?”
“都可以嗎?”
“沒什麽不可以。”
“那就放學一起走吧。”
崔溯嗯了聲,不再言語。她得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有沒有那麽幸運。
餘光看向湛榆柔美的臉龐以及飄逸的長發,反複沉吟,她擡起頭:“你會做幹花嗎?”
“嗯?怎麽突然問這個?”看出她的認真和期待,湛榆淺笑:“會呀。”
“那你——”
上課鈴急促響起,打斷了她的問話。崔溯撚了撚指尖,看着很可能是姐姐的人,适時将話咽了回去。
兩人都不住校,放學後踩着一地金黃走出暮辰,夕陽西下,崔溯就走在她左側。
望着互相挨近的影子,湛榆問:“對了,那時候你想問什麽?”
“沒什麽。”舍了家裏負責接送的專車,崔溯慢悠悠和她走在冗長的街道,心事如細麻,纏纏繞繞。
不知不覺來到她的住處,高大恢宏的別墅,頂級豪門的标配。
“崔溯!”瘦高白淨的男生從角落沖出來,崔溯下意識倒退,被湛榆扶穩肩膀。
她微微皺眉,眼神責怪地看了眼冒冒失失的男生,問道:“沒事吧?”
想着她很可能是自己迷戀的姐姐,崔溯半個肩膀都在升溫,搖搖頭:“麻煩等我五分鐘。”
“好。”
瘦高的男生一臉愧疚:“崔溯,我不是故意吓你的,只是你要躲我,沒必要這時候轉校去暮辰吧?”
“宋恒,我最後和你說一遍,不要來煩我。”
“你是在怪我嗎?崔溯,我——”
“夠了!”崔溯擰了眉,面覆寒霜,語氣冷淬如冰:“你和誰在一起和我有什麽關系?看在宋伯伯的面子我不和你計較,再有下次,我相信一向明禮知恥的宋家,不會要一個行事莽撞的繼承人。”
宋恒臉色微變,不甘心地攥緊拳頭:“是我配不上你嗎?”
“你以為呢?”
知道是一回事,被人明明白白說出來又是一回事。宋恒惱羞成怒:“你我門當戶對,青梅竹馬,我都配不上你,崔溯,你還想嫁給誰?要嫁給五六十歲快入土的糟老頭子?”
“和我這樣說話,你是想挨打嗎?”崔溯冷淡擡眸,眼裏警告意味分明,看得宋恒沒骨氣地退開兩步。
聽着兩人争端越來越厲害,擔心她吃虧,湛榆上前走過來:“阿溯,怎麽還沒忙完?”
一句話徹底點燃宋恒怒火:“你算什麽東西!我和她說話有你插.嘴的份?”
世家少爺的脾氣大的很,崔溯眸光一厲,擡腿毫不留情地踹過去。
一腳正中腹部,疼得宋恒當場白了臉。
“她和我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崔溯冷着臉原封不動地把話還了回去,握着湛榆細瘦的手腕進了家門。
“想不到,你還是個高手。”
“還好,學了十年空手道。”崔溯眼尾冷意褪去一些:“我去拿衣服,你稍等。”她吩咐管家招呼客人,自行離開。
紅白相間的校服捧在懷裏,混亂的思緒冷靜下來,重新回來,她為湛榆沏了杯茶,是姐姐曾經和她說過最喜歡的大紅袍。
茶香彌久,湛榆眉眼含笑,從她手裏接過茶杯:“多謝。”
“無需客氣,希望之前的事沒令你感到不快。”
知道她說的是宋恒出言不遜,湛榆好脾氣地握着白瓷杯:“他不配。”
一如既往的溫柔語氣,崔溯卻從她含蓄的溫柔裏看到了一絲絲驕傲。她覺得有趣,贊同道:“的确不配。”
她有心機有預謀的和湛榆談論藝術相關的事,話音一轉:“阿榆,你會彈鋼琴嗎?”
“會。”湛榆打定了主意追求她,一向低調的性子面對女孩子期待的眼神,也忍不住張揚了起來:“學了十年,勉強可以,要我為你彈一曲嗎?”
“我有那個榮幸嗎?”崔溯面對她,笑意愈深,帶着這個年紀應有的狡黠。
被她那一雙笑眼凝視着,湛榆的心被她撥.弄得厲害:“想聽什麽?”
“《菊次郎的夏天》。”
湛榆微怔:“原來你也喜歡……”
“什麽?”她明知故問。
“沒事,能帶我去琴房嗎?”
崔溯害羞地把手遞過去,五指修長,骨節漂亮。她似乎确定了眼前這人就是陪伴了她五年的姐姐,冰山融化,便不再吝惜笑容。
屬于少女的柔軟甜美從眉眼溢出來,她彎了唇角:“愣着做什麽?來呀。”
嗓音軟軟的,柔柔的,清冽裏裹了糖,落到心坎漫起說不出的甜。
湛榆将手放在她掌心,感受到少女溫暖的指節,她笑意璀璨:“怎麽一下子對我這麽好?就因為我會彈鋼琴?”
“沒錯。所以你可要仔細彈,彈得不好,我會翻臉的。”
看着她柔情流轉的眼睛,湛榆知道,她是認真的。彈得不好,怕是再沒機會和她掌心相貼。
這是一個完全符合她幻想的女孩,她想和她戀愛。
鋼琴曲如流水淌出,從她彈奏出第一個熟悉的音節時,崔溯眼睛綻放出明亮的光。
她克制着沒撲到姐姐懷裏,看着姐姐沉浸在夏日琴曲,驚喜來得太快,她有點不知所措。
“還可以嗎?”
豈止是可以。崔溯背過身羞于面對她,眼圈泛紅:“很好聽,阿榆姐姐,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們再聊。”
“好。”她帶上校服。
管家恭恭敬敬捧着傘遞給她,湛榆禮貌道謝,扭頭問:“阿溯,我能和你做朋友嗎?”
才不要和你做朋友。
崔溯口是心非:“好呀,我也喜歡和你做朋友。”
“那我走了,明天見,阿溯。”
“明天見。”
人下了樓,崔溯快速跑到窗前張望,等了一會,在看到湛榆秀美的背影後,她滿足地撐着下巴,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和姐姐見面。
近水樓臺先得月,她一定不能讓姐姐和其他女孩子談戀愛。她抿了抿唇,心想:姐姐是她的。
湛榆。姐姐。迷戀五年的人終于有了确切的影像,崔溯貪婪地回憶昨日雨巷和姐姐的初逢,越想越覺甜蜜。
姐姐那麽溫柔,反過來,她的态度太冷淡了。好在已經是朋友了。
那麽距離成為女朋友還遠嗎?
她登錄社交帳號,滿懷欣喜地朝湛榆發了一個可愛貓咪的表情包。
回到家,湛榆率先洗澡,從浴室出來穿着家居服坐在布藝沙發,手機顯示一條未讀消息,點開,随手回了過去:溯游,我今天認識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崔溯因着她的稱贊紅了臉,并且再次篤定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然後呢?你們現在什麽關系?
—朋友關系,嗯…還是同桌。
—她很漂亮?漂亮有很多種,姐姐說的是哪種?
湛榆盯着那條消息看了足足三十秒,腦海再次浮現少女完美無瑕的側臉。她覺得渴,從果盤取了蘋果塊,酸甜的滋味在口腔炸開。
牙簽被規規矩矩丢進垃圾桶,她拿了方方正正的手帕擦拭唇角,一字一字地回複:很漂亮,靈魂肉.體都想要她的那種漂亮。
作者有話要說:
她符合我所有幻想。第一種幻想:性·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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